第43章 勸說(1 / 1)

陳景嶸這一走,走了近一個月,一個月裡陳景裕在大宅中既要管著生意還要照看家中上下眾人,終於明白平日裡景嶸有多不容易了。尤其是陳老爺子的病情加重,更是讓他心力交瘁。而李映白比他還忙,之前因為亂局,攪得人心惶惶,滁州城不僅湧入不少來曆不明的流民,更是躥進了不少匪盜,城中大事小事不斷,他們知府衙門的捕快分為兩個班,來回倒著,連夜裡也要當班。如今大的朝局雖然穩固了,可城中的治安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變好的,陳景裕想要去見見他也總碰不到他正好得閒的時候。他當班的時候累,當完了差也要抓緊時間休息,陳景裕也不願太過打擾,隻能自己忍著,再吩咐來財不斷送些吃食和用得上的物件過去。陳老爺子那病是多年的積弊了,當初為了掙家業,走南闖北的時候受的傷,年輕的時候還撐得住,年紀一大就不斷的反噬,他自己是個暴躁脾氣,總覺得自己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成日都在臥床養病,嘴裡總說活得沒滋沒味,下人煎好藥,總要三請四勸才肯喝。他總說,要不是想著見孫子,早就不想再這麼活受罪了。這些日子他病情加重,陳景裕請了大夫來,大夫臨走的時候告訴他,“老爺子這病突然變重,一則是因為年歲日高,身體受舊疾蠶食日久,可則二來,也是老爺子心病所致,他若是自己都不肯配合,這藥吃下去,效力也未必能都發作出來,大公子還是應當多多開解,讓老爺子寬心養病。”陳景裕目光低垂,沉默著聽完,點了點頭,讓下人送大夫回去。他想了許久,當晚還是去了老爺子的院子。還沒進屋子,就聽到裡頭老爺子既虛弱又不耐的聲音,“端出去,不喝了,喝了頂什麼用。”一旁的丫鬟勸,“老爺,不喝怎麼成呢,不喝您好得慢,那不是要多受些罪了。”“好什麼好,死了才一了百了,原想著撐著這口氣見見孫輩,看著我陳家香火延續,如今怕是指不上了,早點去了才是正經,這才叫少受些罪呢!”陳景裕心知,上次父子倆吵那一架,吵得卻是過了,當初自己服了軟,便不至於將老爺子給氣成這樣。他走到門邊,丫鬟端著漆盤出來,碗裡滿滿的藥汁,丫鬟見了他便有些為難,怕被他指責說沒有服侍好老爺子,陳景裕見她緊張,笑了笑寬慰道,“給我吧,我來勸勸老爺。”他進去後,老爺子見是他臉色更加差了,冷著臉道,“你來做什麼?”“爹,把藥喝了吧。”他端著要走到老爺子榻前。老爺子卻一橫眼,“你端走,讓他們也不必再替我煎藥了,白白浪費了這藥錢。”老爺子當初白手起家,是從苦日子裡過來的,即便生來家業漸豐,也從不大手大腳,一直都舍不得花錢,陳景裕還記得從前母親過世,家裡就請了兩個下人,全是在家裡照顧他的,老爺子就那麼一個人出去行商,在外風餐露宿,吃了不知多少苦,才積攢了這些病。所以這也是為何知道他在外花天酒地,老爺子每次都要氣得不行。“爹,你生氣歸生氣,你再打我一頓也成,何苦為難自己。”老爺子卻沒看他,“打你有什麼用,打死了你,你就能讓我如願了麼,我想通了,我前輩子是欠了你的債了,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罷了。”他這樣說著,陳景裕心裡自然也是難受的,一幫的文叔見了,忙出口勸道,“老爺,自二少爺去了京中後,生意都是大少爺在掌著,家裡上上下下也是大少爺在打理,大少爺如今還不夠爭氣麼,您該寬心才是啊。”“寬心?”老爺子冷笑著,指了指陳景裕,“他如今都多少歲了?現在才想著走正道,我像他這般年紀,景嶸都有了,他呢?”其實說來說去,老爺子就一個心病,就是陳景裕的子嗣。文叔趕緊向陳景裕使了使眼色,陳景裕懂了文叔的意思,是讓自己說點好話哄一哄老爺子。可要說什麼呢,除非說自己打算續娶繼室綿延子嗣,彆的話也不起作用,可要說這樣的話,那就是在騙老爺子。他從前性子頑劣,也滿嘴荒唐過,如今卻不願意拿這個事情再騙父親,能騙多久呢,難不成自己真續娶繼室麼?彆說繼室了,如今家中那些妾室,他也沒再碰過。從前混賬得久了,渾渾噩噩的,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他是下決心要換一個活法的。他既不肯鬆口,老爺子的心病怎麼能除,那碗藥直至放涼,老爺子也不肯喝下去,未免再說下去,更加惹怒了父親,陳景裕便無奈地走了。走到院子外頭,才看到他弟媳陸晚箏帶著丫鬟站在回廊裡。陸晚箏走上前來,“大哥,本來向著來看看爹,正逢上大哥在裡頭,怕打擾了那麼父子倆敘話,可這話怕是爹也要歇了,我明日再來請安吧。”陳景裕臉上不大好,點了點頭,“嗯,明日再來吧。”走出了院子,陳景裕正欲自己回自己那邊,卻被陸晚箏叫住,“大哥,晚箏有一事……”她神情猶豫,一臉為難的樣子,陳景裕便想著怕是有什麼困難要讓自己解決的,於是便問,“什麼事?”陸晚箏左右看了看,低聲道,“這裡下人往來,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大哥移步。”陳景裕點點頭,“那正好我送你回去。”他陪著陸晚箏走到了景嶸他們兩口子所居那院子,到了正屋,陸晚箏便讓所有下人都退下,陳景裕一見這架勢,便有些疑惑,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弟妹,究竟什麼事,可是景嶸他……”陸晚箏知道他想岔了,搖了搖頭道,“大哥你誤會了,相公沒遞什麼消息回來,我想跟大哥說的,是爹的這病。”“爹的病?”陳景嶸更加疑惑了,為了老爺子的病有什麼不能說的,還要把下人都給遣走。“大哥你也聽大夫說了,爹這是心病,爹的心病是什麼,大哥你也明白。”陳景裕苦笑了笑,“明白,不就是因為我蹉跎到如今還無所出麼,你是想勸我續娶?”誰知陸晚箏卻搖了搖頭,“大哥的事晚箏怎能置喙,且大哥本也有妾室,子嗣不過是時間問題,爹他不僅僅是因為大哥無所出而生氣難過,也是因為景嶸和我……”說到這裡,陸晚箏眼睛慢慢紅了起來,陳景裕卻見不得女兒家眼紅掉淚,忙寬慰道,“怎麼又扯到這個,你們這還多年輕呢,是因為我從前太胡鬨,沒有多幫幫景嶸,讓他一個人忙著,整日都被生意給耽擱著,從來都沒怎麼好好陪著你。”陸晚箏搖了搖頭,一時間仿佛是不知如何開口,正當陳景裕想繼續寬解她時,竟見她忽然起身,然後跪在了陳景裕的麵前。陳景裕大驚失色,“晚箏,你這是做什麼?”見他來扶,陸晚箏搖了搖頭,推開了,抬眼時,兩道眼淚從麵頰上滾滾而落。“是我對不住他……”這一句,哽咽得難以為繼。陳景裕明白了,她這是指的什麼。他不知要說些什麼,半晌才道,“都過去了……”陸晚箏苦笑著,“之前那個孩子,大哥是知道內情的吧,景嶸他最信賴大哥,想必是不會瞞著的,他也隻能跟大哥說了,陳景嶸……他就是個傻的。”她一邊哭著,一邊低聲道,“我那樣對不起他,彆說是休妻了,他要論家法處置了我,我也不敢怨言的,當初我求他放我自去,他隻不肯。”“那是說明他還是想和你繼續做夫妻,難道你是真的想和他分開麼?”陸晚箏搖了搖頭,“他這個人,在外頭做生意時看著不近人情,可對身邊的人,卻是事事都縱容著,所有人都說,他娶我是因為我舅舅,連我也這麼以為的……”陳景裕還是去將陸晚箏扶了起來,“他最看重的就是家了,我們同他,是大家,你同他,是小家,都是他的至親,我相信你對他也不是沒有感情的,不過一時糊塗罷了,往後你們好好過日子,從前那些事,他既都不願計較,都隻當沒發生過吧。”“可是大哥……”陸晚箏眼淚不止,哭得整個人都叔叔發抖,卻不知道是想說什麼,這般難以開口。陳景裕有些擔憂地道,“你有什麼為難之處,你儘管跟我說就是。”陸晚箏雙目通紅,含著淚看向他,“大哥,我知道你和景嶸一樣,都是重情之人,所以,我不該瞞你……其實,當初那個孩子沒了之後,我身子出了一些問題,大夫來診過,說我往後再難有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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