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白根本無暇回想他方才說了什麼,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被陳景裕握住了。陳景裕趁著他還未回神,捉住他的手,往自己那兒探去,在李映白反應過來要縮回時,又吻在了他的唇上,讓他的反抗頃刻間又瓦解殆儘。李映白半推半就“幫”他“幫到底”,還不算完,這廝又厚顏無恥地咬著他耳朵道,“投桃報李,既然玉官你幫了我,那我也該幫一幫你。”就這樣一來一回,即使身上有傷,陳景裕還是將便宜給占了乾淨。等兩人都平息下來,陳景裕依舊黏在李映白身上,整個人懶洋洋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著話。可李映白哪還有什麼心思回答,“唔”了幾聲,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陳景裕聽到他綿長的呼吸聲,噤了聲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抬起頭,可其實屋內這樣昏暗的光線,哪裡能將人看得清楚呢,陳景裕卻自顧在腦中勾勒著他此刻的模樣。良久,他低下頭,吻在了李映白的鼻梁上,輕得似怕驚了他的美夢。--第二日李映白依舊照著往日的時辰醒了,再看身邊時被窩卻是空的,他微微皺眉,一時間竟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昨日陳景裕根本沒回來。等他緩緩將昨日的一切都記起,陳景裕也從外頭進來了,手裡提著剛買回來的早點。見他今日起得這麼早,李映白是覺得有些奇怪,可他一向殷勤慣了,早起去買早點回來這種事,倒也不值得多大驚小怪。難得的是今天的陳景裕話格外的少,一直嫌他太過聒噪的李映白,如今也覺得有些奇怪了。不過也好,從他嘴裡出來的那些話,少有不欠揍的。吃完了早點,等李映白收拾停當後就準備出門了,正想囑咐陳景裕在家要老實些,顧忌著自己的傷,就見陳景裕已走到了自己身旁。“一起走吧。”陳景裕看著他道。李映白看著他走到院中,於是道,“你不必送我了。”陳景裕聞言回身,看著他愣了愣,回過神後樂不可支,“我不是要送你,我也要出門。”兩人一同走出了院門,李映白終於還是沒忍住,假裝無意地道,“你這是要去哪兒?”陳景裕目光一直暗暗往他那兒瞥,見他終於問了,唇邊笑意更深,“就知道昨晚我說的那些話,你都沒聽。”提到昨晚,李映白的臉又冷了些,可此刻的腦子裡卻是使勁地在回想他昨晚究竟說了什麼,卻如陳景裕所言,他什麼都沒聽進去,當時隻是隨便應和了兩聲,如今自然也記不得。“回來之前我和景嶸說好了,從今日開始,就去鋪子裡幫忙,好歹也學點本事傍身。”李映白眼中滿是驚詫,仿佛他是做了什麼叫人不可置信的決定,不解地問,“怎麼突然……想到要去鋪子裡?”陳景裕也料到他會這樣驚訝,看笑看著他,心裡暗暗道,自然是為了你。可這話他不敢就這樣說,也覺得此時不必說出來。於是隻道,“突然覺得自己過去的確有些不成器,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男子漢大丈夫,還須擔得起事來不是。”李映白心中卻猜想,想必還是他那三房香蘭的離開,才讓他有了這般深刻的感悟。“這樣也好,”李映白點了點頭道,“你終日這麼晃蕩著,指不定又要惹出什麼禍來。”陳景裕也不生氣,隻道,“當初惹了你,不也因禍得福了麼。”李映白懶得理會他,走了一會兒卻見他還是跟在身側的,於是問,“你去哪個鋪子?”陳景裕卻道,“我先送你去衙門,再去鋪子裡。”--這日陳景裕回來得格外晚,回來時天色已經暗了,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涼了,李映白又端去廚房重新熱了才盛出來。一瞧陳景裕的臉色,顯然是累得不輕。“今日怎麼樣?”李映白忍不住問道。陳景裕歎道,“我從前真是不知,原來景嶸這麼辛苦的。”“若是輕輕鬆鬆就能家財萬貫,那這世上哪裡還會有窮人。”陳景裕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我從前可真是混賬,每日如水的銀子花出去眼都不眨一眨,唉……”李映白看著他那長籲短歎的愁苦模樣,心裡莫名覺得有些好笑,給他夾了一箸菜後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是吧。”陳景裕點了點頭,又跟他仔細說了今日自己去鋪子裡都做了什麼,李映白還以為他是跟著陳景嶸學著管鋪子,沒成想他竟是打了一天的雜。陳家大公子跑去自家鋪子裡當夥計……李映白看了看他,疑惑地問,“是二公子的意思?”陳景裕搖搖頭,“是我自己,我如今知道掌著一個鋪子有多難,我這麼個酒肉飯袋,直接去打理鋪子,決不會比那顧家大公子好到哪裡去,何苦糟踐了自家的家業,還是先從打雜學起吧,當年景嶸跟著我爹南來北往地跑了多少年,這才慢慢將生意接過去的,我這麼不成器,還是慢慢來吧。”李映白聽著他說自己酒肉飯袋,笑著道,“你倒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既然是打雜的,那多吃點,攢點力氣。”“吃飯能攢多少力氣……”李映白疑惑地看過去,就見陳景裕嘿嘿笑了起來,恬不知恥地衝著自己道,“你多親親我我就有力氣了。”李映白頓了頓,倒也沒生氣,隻衝他勾了勾手,陳景裕放下碗屁顛屁顛跑到他身邊,李映白沒等他回過神,一拳就揍到了他的胸上。雖然手上沒留情,可夜裡陳景裕又纏著他唇齒廝磨時,李映白的回應明顯多了些。陳景裕就那樣在自家鋪子裡乾了起來,沒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每天回來後依舊會對著李映白長籲短歎叫苦連連,可無論李映白還是陳景嶸都沒有想到的是,陳景裕竟堅持了下來。也沒有偷懶的意思,除了在李映白麵前發發牢騷,最鋪子裡卻從來不端著東家的架子,說是從打雜乾起,就真的放下了身段。連陳景嶸都覺得不可思議,他想起他哥在大宅養傷,準備回桐花巷時對自己說的那些話,遣散妾室的話沒有再提,說的卻是他往後不想再遊手好閒下去,想要好好學些本事,能夠不靠父親和弟弟就能安身立命。聽了這番話,陳景嶸又驚又喜。外頭有傳言,說他一直慣著自己的兄長在外頭風流浪蕩,是和他娘懷的一樣的心思,都是想讓兄長不會回來同自己爭家業。會這樣說的人,是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大哥。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擔憂,隻是覺得,若是大哥喜歡自由自在,那自己便隨著他在外玩樂,可若他願意像如今這般,往後好好務正業,那也是再好不過的。若能兄弟齊心,那陳家今後隻會更好。覺得不可思議的,除了陳景嶸還有俞祝生。從前陳景裕住在元寶街,當然方便他日日去找陳景裕同自己出去飲酒作樂,可自從香蘭下葬後,陳景裕幾乎沒再回過元寶街,都在桐花巷和李映白住在一塊,以至於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陳景裕既和李映白住在一處,俞祝生便不好再登門,聽聞了他如今在自家鋪子裡幫忙,於是就興致勃勃地趕來尋人。結果就看到陳景裕老老實實跟著鋪子裡的夥計乾雜物,俞祝生在一旁瞪大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敢上前打招呼。他來的目的自然還是想邀陳景裕,如往日一般與自己再去花街柳巷裡快活,誰知陳景裕不僅一聽就拒絕了,還正色地對他道,“你往後也不必再來邀我,那些地方我是不會再去了,你瞧我如今也不得閒了。”俞祝生怔怔看著他,好半晌沒回過神來,盯著他問,“大哥你認真的?”“這還能作假不成?那些地方我逛膩了,也沒什麼意思。”陳景裕淡淡道。俞祝生搖著頭歎道,“如今你簡直是變了個人,我都要認不得了。”陳景裕卻依舊堅定地拒絕了,隻是晚間的時候卻主動同李映白說起了此事。他一麵講著自己如何的拒絕,一麵暗中打量李映白的神色,表明自己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決心。李映白默默聽著,不置可否,隻是等到夜裡兩人躺下,李映白忽然開口道,“其實你從前那般也沒什麼,也不必非逼著自己改變,外麵那些誹謗,既然不是真的,那也不必太過在意,若是從前那樣的日子比較快活,何必太過自苦。”李映白倒不是覺得他如今這樣不好,隻是看著他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每日竟真的就老老實實在鋪子裡,覺得這是不是太違背了他的本性。陳景裕卻十分認真地道,“那不是本性,隻是一種活法罷了。”他難得有反駁李映白且這麼認真的時候,李映白聽得心頭微震。陳景裕又繼續道,“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種活法,有時候你未必就是選了你最想要的那一種,不過是因為環境使然,便那樣活著了,可某一天,你遇見一個人遇到一些事,想要換一種活法,然後就發現這樣也不錯,如此而已。”“嗯……”李映白在一旁低聲答。他以為陳景裕不過是一時興起,腦子發熱,不過是圖新鮮,沒想到陳景裕心裡想的這麼清楚。“從前我是沒有想過的日子,所以糊裡糊塗的過下去就覺得不錯了。”陳景裕貼著他躺著,揚著嘴角輕聲道。冬日已經慢慢過去,天氣早不似從前那般冷了,陳景裕卻還是每晚都借著冷的借口,黏他黏得死死的,李映白也知道他這不過是找了個由頭,不過每次就算推開了他也會又鍥而不舍地黏上來,日子一長,反而是李映白已經習慣了。“那你如今想過什麼日子?”他低聲問道。陳景裕沒想到他竟會問,本想言語間跟他調笑一番,可又想到他難得還會想知道自己想過什麼日子,怕跟他玩笑他往後就再不關心了,於是認真地回答,“就是眼下的日子,我隻想就這麼一直這麼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