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鄰居(1 / 1)

李映白從陳景裕那兒出來時臉上還泛著紅,被外頭的夜風一吹,臉上的熱度才消散了些。他走出院門,步下了石階,這才看到院外等候著一人。憑著身後的燭光,他將那人認了出來,那是陳景嶸的小廝,他依稀記得是叫文硯。文硯等了好一會兒了,終於見李映白出來,忙上前道,“小人文硯見過公子,我家二公子囑咐小人候在此處,是想請公子前去一敘,我家二公子就在前頭茶樓裡,還望公子賞臉。”這會兒李映白臉上的笑意斂儘,不禁疑惑起來,心裡猜想陳景嶸為何要見自己,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道,“請帶路吧。”--那晚景嶸見了李映白,又同他說了什麼,沒有半點在陳景裕麵前提起,他自然什麼也不知道。自那大盜被緝拿歸案,功勞算在了李映白的頭上,這可是一樁大案子,連知府都將他召去問了話,誇了好一番。他得了高看,之後手裡接的活卻更多了。陳景裕在養傷,李映白就沒再去他宅子裡了,他家裡那一大堆妾室,去了總是怪彆扭的。陳景裕那一日之後隻覺得每時每刻都泡在蜜裡的,看什麼都順眼極了,傷口那點疼算什麼,他甚至覺得若是有這樣的回報,他還能再挨兩刀。可哪裡想到,第二日就不再見李映白登門了。他如今這模樣,又不能再跑出去偷摸地跟著他,他要養傷,就隻能是躺在床上枯坐著等,可左等右等也等不來那個人。熬過了頭兩天,就再熬不住了。他叫了來財,對著他招了招手,讓來財湊近了低聲跟他吩咐了下去,來財一聽,臉色有些為難,看了看他的傷,勸道,“爺,大夫說了,讓您好好靜養,這關口再大動乾戈是不是不大好?”“讓你去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爺這點傷什麼情況自己清楚得很,你彆操心了,去把這事辦好了爺重重有賞。”來財領命而去。李映白這兩天著實有些忙,出門的時候見到隔壁院子在整修也並未在意。這一日他回來得尤其晚,等回了桐花巷夜已深了,可還是在巷子裡看到了來財。李映白不由皺眉,難道陳景裕不好好養傷,又跑來了?可奇怪的事,來財見了他竟然拔腿跑進了旁邊的院子裡,等李映白走到自家院子前,沒多會兒,就見來財攙著陳景裕出來了。他看了看陳景裕,又看了看隔壁的院子,驚得楞在原地。陳景裕卻滿心歡喜,當日他不僅被那大盜劈中了肩頭,後又被一腳給踢飛出去,把腿也摔折了,養了這麼些日子,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手裡杵著一直拐杖,也還要靠來財攙扶。可看到李映白站在不遠處,身上的疼好似也感覺不到了,咬著牙朝著他走去,一邊笑著道,“你回來啦?”“陳景裕……”李映白指了指自家隔壁那方院子,問道,“你怎麼從那兒出來?”陳景裕回頭看了看,笑著問他,“你瞧收拾得怎麼樣?”李映白也知道,隔壁那方院子空了許久,之前院中瘋長,閣樓也變得有些蕭索,這不過才幾日,就被收拾得煥然一新了。“這院子……”陳景裕笑了笑,“我給買下來了,往後我就住這兒了。”李映白臉色一下子沉了沉,“你又打的什麼主意,傷還未養好又胡鬨什麼?”“怎麼胡鬨了?”陳景裕臉上還帶著笑,神色卻變得認真起來,“這院子空閒了許久,主人也想要脫手,隻是桐花巷這地方不大好,一直賣不出好價錢,我這接了手不是兩全其美,你放心,也沒費多少銀子。”“我知道你陳大公子不愁銀子花,你要買宅置業我也管不著,”李映白冷冷道,“我是問你好端端不在家中養傷,搬來這裡做什麼?”“還能為什麼,為了裡你近一些罷了,”陳景裕不讓來財扶著,自己杵著拐杖走到李映白跟前,小聲道,“這幾日都沒見過你了,山不就我,我還不能來就山麼?”李映白神色還是沒什麼變化,隻又將他的腿打量了一番,見他逞強地自己支著拐杖,費力地站在自己跟前,臉上卻還是討好的笑意,更顯得可憐。“我知道你差事忙,也沒時間去瞧我,我也不是多麼嬌氣的一個人,”陳景裕放低了聲音道,“可我就是想你想得緊,你不讓我跟著我也不敢再跟著,再說如今我想跟也跟不了,搬來這裡,也不過是為了早晚能送你出門再親眼見你歸家,如此而已。”說著,陳景裕抬起頭來,臉上又扯起一個笑來,似乎依舊在秉持他從前教給來財的那一條,便是伸手不打笑臉人,笑就對了。李映白看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聲音還是冷的,卻伸了手來扶他,“我扶你進去。”陳景裕由著他攙著自己,驚喜地道,“你不趕我走了?”李映白被他逗笑了,“你陳大公子買的宅院,我拿什麼趕你?”李映白將他扶進去,又陪他坐了一會兒,仔細問了他的傷情,陳景裕一一答了,隻是說到自己的傷時,故意說得重了些,又仔細打量李映白的神色。李映白卻隻冷冷道,“正好給你個教訓,看你往後還有沒有那麼大的膽子。”陳景裕卻隨口道了一句,“這些傷落到我身上總好過落到你身上吧。”兩人隔案而坐,身前便點了一盞油燈,陳景裕沒有看他,李映白的目光卻落到了他的身上,方才那句話,陳景裕雖說得輕,可還是落入了他的耳中。李映白忽然想起了前日陳景嶸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一時間心中湧上諸般情緒。“陳景裕……”他忽然低聲喚道。陳景裕抬起眼來直直看向他,那目光裡帶著興奮與希冀,眼裡映著燭光,格外明亮,“怎麼了?”李映白微怔,到底還是將唇邊的話咽了下去,隻搖了搖頭,然後起了身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方才兩人相處,陳景裕早將來財打發走了,這會兒見李映白要走,便抓過拐杖,掙紮著要起身,“我送你。”“你好好坐著,逞什麼強!”陳景裕卻不肯聽,還是費力地起了身,跟在他身後,李映白跨過了門檻,回頭竟見陳景裕也準備抬腿。瞧著他那笨拙的樣子,李映白眉頭皺了起來,嘴裡卻硬硬的道,“好好說話不聽,逼我動拳頭呢?”陳景裕停了動作,站在門檻內,有些委屈地喚了他一聲,“映白……”李映白側著身子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這麼些日子沒見了,我,我……”一邊說著,陳景裕一邊湊上前去,顯然是想親他。李映白腦中卻又浮現出陳景嶸的那番話,還沒回過神,隻下意識地往後一躲。陳景裕愣愣看著,臉色已無法掩飾地,倏地一下就白了。他心裡其實早就有猜測,他當初忽然回頭來找自己,實在蹊蹺,定然是景嶸拿顧家的事來逼他如此的,不然景嶸如何會突然買下了顧家的鋪子,可這些日子以來,陳景裕一直在自欺。甚至他覺得,即便這樣又如何,總好過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可如今看著他這樣閃躲,分明是還排斥得很,或許在他李映白心裡,自己還是從前那般不堪,所以每一次和自己靠近,他不過都是在強忍著那份厭惡。他垂下眸,想眼下此刻心中那些悲愴,一雙眼睛黯淡得像是光芒寂滅殆儘。李映白自然瞧見了,見他那樣失落的樣子,一時間隻覺得心頭一刺。陳景裕唇邊扯起一個苦笑,聲音也有些暗啞,“那我就不送……”話音未落,卻見一團黑影罩下,原來是李映白低下頭來尋他的唇,將自己的一雙唇印到了他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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