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1 / 1)

陳景裕回到府上,走路都哼著小調,來財如喪考妣地等著他,他這才想起來,家裡的事還沒解決呢。他是高興得昏了頭了,全然忘記了昨天自己和李映白去了燈市,卻把一乾小妾都晾在了家中。要了命了,這下子有的頭疼了。他趕緊讓來財去取銀子,然後去買禮物,又是釵環首飾,又是胭脂水粉,給各個房裡一人準備一份,然後他再親自送過去,逐個安撫。尤其像潘真兒那性子就不是會輕易罷休的,叫陳景裕嘴皮說破,又應下了一堆條件,這才把人給哄好了。從潘真兒房裡出來,陳景裕不由地歎了口氣,對來財道,“你說我從前多奇怪,人人都說女人麻煩,我呢,偏就喜歡麻煩,越麻煩我倒覺得越有趣,現在想來,我還是太閒了。”來財可不敢應和,心想你現在才知道以前是太閒了麼,我們早就這麼覺得了。來財心裡也在犯嘀咕,爺這是怎麼了,以前可是樂得如此的,就恨不得幾房夫人全都圍著他轉,一個個都來黏著他才好,現在倒是一副受用不住的樣子。他跟在陳景裕身後,本以為陳景裕是在煩惱,可沒一會兒就聽到了他忽又笑了出來。“哎呀,不成,這次可不能像以前那樣……”來財聽到前頭陳景裕小聲嘀咕著,自言自語,來財不大聽得明白,偏陳景裕還要回過頭來問他。“來財,你說爺過去是不是太輕浮了?”陳景裕十分認真地問。來財縱然心裡猛點了一百下頭,嘴上也不敢泄露半個“是”字,隻道,“爺從前也挺好的啊。”陳景裕卻非常堅定地否定了自己,“你看我名聲那麼不好,你也知道外頭都是怎麼說我的,從前我都是看上了誰就拿銀子買回來,不然就是她們想跟著我,我就收到房中,其實想想,我也沒有認真對待過。”這來財就有些不讚同了,對他道,“爺,外頭的人那是不知道內情,您對這幾位夫人哪個不好了,不都是予取予求的,尤其是三夫人和四夫人,都是因為您不忍她們受苦,這才留在身邊疼著護著,那些一天對爺說長道短的人,又有幾個能這般有情有義?”陳景裕卻笑了笑,“他們編排我的事,雖有些歪曲事實,可我行事也的確是隨心所欲慣了,也怨不得他們,隻是這次可不能這麼輕浮了。”他停下腳步看著來財,鄭重道,“爺已經決定了!”“決定什麼?”來財不解地問。“這一次,”陳景裕認真地道,“爺要用真心換真心。”來財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試探地問,“是,是對李公子麼?”陳景裕卻早已經陷入自己的一腔情緒裡去了,自顧道,“不能再含糊,也不能拿銀子去汙了他。”“來財,”陳景裕指了指自己,有些誠懇地問來財,“其實我這個人,也沒有那麼一無是處的是不是?”“那是自然的,”來財毫不猶豫地道,“爺好著呢。”陳景裕知道做下人的又怎麼真會說主子不好,可他還是再度笑了起來,仿佛是一個一顆糖就能哄住的孩子。陳景裕想了很多,尤其是今日李映白的反應,他在心裡給自己立下許多規矩。他不喜歡太過輕浮,所以不能像從前那邊放浪形骸,他從前沒有和什麼談過情愛,所以不能太大膽冒進,他不喜歡太過親密的接觸,所以不能過於急切唐突……他一樁一件的想著,甚至害怕自己給忘了,又叫來財拿來紙幣,正兒八經地一條一條寫到紙上記下來。要是他爹和陳景嶸能看到這一幕,怕是要懷疑自己眼花。他正寫得認真,來財來報,“爺,俞二爺來了。”俞祝生其實在家中為老大,隻因與陳景裕、孟春亭拜把子的時候,將陳景裕認作大哥,孟春亭為三弟,陳家的下人便都稱其為俞二爺。“快請他進來。”陳景裕擱了筆,吹了吹他寫下的紙,剛折好俞祝生已走了進來。“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問你呢。”他對俞祝生道。俞祝生卻道,“大哥,你昨晚去哪兒了?我來府上相邀的時候,家裡的人都說不知道你去哪兒了,往年這個時候,你不是都要陪著你房裡人去春陽街麼。”“昨晚是有事,事發突然。”陳景裕含糊地遮掩了過去。“大哥你知不知道,”俞祝生走近了道,“之前同李映白有淵源的那個顧家出的事?”“不知道,顧家如今家業越來越凋零,滁州城裡也都不大關注他家了。”陳景裕搖頭道。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前段時間他一天心不在焉的,壓根不關心外頭的事。“可這次事情不小,”俞祝生坐下道,“顧家大公子又闖了禍。”陳景裕笑了笑,“他們家那個大公子啊,我也是有耳聞的,比我還不爭氣呢,家業敗就是敗他手裡的,這次他又闖什麼禍了?”“還不是好賭麼,”俞祝生搖搖頭道,“要說,還是咱們這樣好,咱們在外頭喝喝花酒,雖花了些銀子出去,但不至於把家裡都給掏空了是不是?”陳景裕卻並沒有應和,他想著顧家和李映白關係匪淺,甚至搞不好他就是顧家人,於是便問道,“顧大公子難道是把家裡的銀子都輸光了?”“不止呢,他呀,把他家的鋪子都給押出去了,這下家裡的財路都給他輸沒了,他又因在地下錢莊借了銀子,前些日子外頭在傳,說他們顧家不得已,打算把他那個妹子給嫁出去,拿妹子的聘金去還債。”“顧文瑛?”陳景裕驚道,他還記得老太太葬禮上,那個堅持要為老太太守靈的姑娘,“他們要將她嫁給什麼人?”“後麵好像又沒有了,聽說當初顧文瑛和為此一氣之下跑去姑子廟掛單去了,還是李映白給人接回去的,後麵不久就回了顧家,如今也沒有要出嫁的消息了。”俞祝生說著,想起自己要說的正事來,“這不是重點,與咱們也無甚相關,我要說的呀,是我聽聞,你家二公子要買下顧家的鋪子了,這可就和你家有關係了。”陳景裕也有些吃驚,“景嶸怎麼會想買顧家的鋪子,連我都知道,他家的生意被他家那個大公子給折騰得不行了,如今滁州的金玉行,他家可排不上號。”“可不是,大家也覺得有些不值,並且我聽聞大公子給出的價可不低,”俞祝生歎道,“不知道二公子怎麼想的,即便是像咱們這樣一天不過問家裡生意的人,那也知道這個時候顧家著急用銀子,即便要買他家的鋪子,那也要趁機把價格往下壓,人家人家也不想要他家那個鋪子呢,就想著要現銀子使,都想賣這個鋪子,你說二公子找什麼急呢?”陳景裕卻笑著道,“彆想了,我那個弟弟你不知道?隻有人家在他手上吃虧的份,有他給彆人便宜占的時候麼?他這樣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俞祝生也點了點頭,“也是,二公子做事那還有錯的?”“嗯,或許他就是想要做金玉生意呢,”陳景裕笑著道,“更何況了,多出點銀子也挺好,這顧家同李……”他說著,忽然臉上的笑意就凝固在了臉上,話也戛然而止。俞祝生疑惑道,“顧家同什麼?”陳景裕卻沒再說話,他低著著,陷入了思索中,臉色也越來越差。“怎麼了,大哥?”俞祝生緊張地問。陳景裕卻霍地一下站起身來,也不管俞祝生是個什麼反應,隻朝著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來財,“備馬,去大宅。”來財忙去準備,陳景裕這才想到俞祝生還在,於是回頭對著他道,“俞二,我突然想到有一事,著急要同景嶸商量,我先去尋他。”俞祝生見他這急衝衝的樣子,臉色又十分凝重,想來是方才說到二公子買下顧家的鋪子讓他想到了什麼要緊的事,便道,“大哥你自去就是,彆耽擱了,我這也回家去了。”陳景裕坐在馬車上,一路沉著臉凝思著,馬車要到陳家大宅時,他忽想了起來,於是對著車簾外的來財道,“二爺此刻應當不在家中,你去家裡問問他去了哪個鋪子,直接到鋪子裡去尋他。”來財應聲而去,陳景裕靜靜坐在馬車裡。他希望自己是猜錯了,他希望見了景嶸後,就會消除自己的疑慮,他希望,景嶸買顧家鋪子的事和李映白來找自己的事並無什麼關係。他垂著眸,搖了搖頭,喃喃低語道,“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李映白那樣的性子,怎麼肯為了顧家就做出這樣的決定呢,他不是和顧家一直有齟齬麼,他不會那樣的……他這樣想著,目光卻越來越黯淡,因為他甚至再找不出一個彆的理由來否定掉這個理由。昨晚到今晨,他是高興得昏了頭了,他從未這麼歡喜過,隻覺得每一步都是踩在雲朵裡,他沒有時間去想一想,李映白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呢?因為他陳景裕本人麼?他很想這樣認定,哪怕是騙一騙自己。他苦笑起來,第一次好好的審視自己,他有什麼好喜歡的,他無比絕望地想,以李映白的性子,好像真的沒有什麼理由會喜歡上這樣的自己……他這些年,好像把自己弄得真的很糟糕,糟糕到他甚至在這樣的時刻,都無法自欺地騙一騙自己。“爺,打聽到了,”來財從大宅趕回馬車上道,“二爺應當是在城東的當鋪裡,咱們過去麼?”陳景裕緩緩開口,“好,去吧……”車夫調轉馬車,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車簾裡傳來陳景裕的聲音,“停!不去了,直接回府。”來財有些不解,怎麼說不去又不去了,他掀了簾子去看,等他看到陳景裕那神色,便再不敢問什麼,隻叫車夫回府。車內陳景裕緩緩閉上了眼。問了景嶸又怎麼樣呢,景嶸若說是,就是他那條件跟李映白做的交易,讓他來哄自己高興罷了。然後呢?然後自己就放手麼,因為這樣,所以不去強求?陳景裕知道自己做不到,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已經放不開手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