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表白(1 / 1)

陳景裕停住了腳步,轉過身看著他,就那麼一動不動。不是沒想過他會知道,卻沒想到這麼快,還是在這眼下。他低下了頭,似有些慌亂地道,“你不是,不是說都沒見過她麼?我是怕,怕萬一你……”李映白就那麼聽著,一直沒有說聲,卻是陳景裕自己說不下去了,見陳景裕不再有話說,他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李映白正準備轉身,卻被他一把手拉住了,陳景裕看著他問,“難道你對那趙家姑娘就這麼在意,就這麼想娶她?”李映白回身來看他,仿佛是有些疑惑,嗤笑了一聲,“你問這個做什麼?”“李映白,是不是隻要是個女的就可以,潘小宛可以,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趙姑娘也可以……”陳景裕喃喃說著,隻覺得胸腔一股怨氣,卻不知究竟要說什麼。李映白見他這幅含怨的樣子,心裡怒氣更甚,甩開了他的手道,“你管這許多做什麼,你不過就是想壞我的姻緣麼,如今已經如願了。”“壞你姻緣?”陳景裕抬眼看著他道。“我說過的,你沒必要繞這麼大一圈,你隻管叫那些獄卒對我用刑便是,何苦來弄出這麼多彎彎繞繞,說什麼和我做朋友當兄弟,”李映白笑了笑道,“我竟不知道,你們這種人,若報複起人來,竟有這麼多手段。”陳景裕臉色慘白,一字一句問他,“你以為我是在報複你?”“不是麼?從前或是我太天真衝動,不管不顧地打了你,如今看來仲軒說得對,你們陳家,我是惹不起的,”李映白的眼中也有掩不住的黯然,“是我低估了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傻?”他這番話,一字一句進了陳景裕的耳中,都似刀子一樣剜在他的心上,那痛楚提醒著他,讓他驚覺,原來自己也會這般難過。“陸仲軒,”他笑了笑,“趙家的事也是他跟你說的吧……”“是,”他點了點頭,“是我讓人去趙家說了那些,是我有意不想讓你娶那什麼趙姑娘。”說到那趙姑娘三個字,他的語調重得近乎咬牙切齒。天邊的烏雲已層層甸甸,兩人衣衫都被風不斷吹拂,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已經密密麻麻地砸了下來。茯苓見下了雨兩人還站在外頭,忙喚道,“公子,陳公子,下雨了,你們怎麼還站在雨裡啊?”等她說完,就見兩人臉色陰沉,嚇得她不敢再開口,雨點將兩人衣衫漸漸打濕,陳景裕卻偏頭對著茯苓道,“茯苓你進去,我有話要同你家公子說。”茯苓見兩人那樣子,不敢再說什麼,一旁的來喜又給他使臉色,“姐姐,快過來,我們爺真發起火來,可嚇人了。”李映白見衣衫已經濕了,倒也不是在意,隻淡淡道,“你回去吧。”說完,他欲轉身,卻聽到陳景裕叫住他,“李映白,你當我是什麼人。”“你以為我就是滿肚子壞水是不是,就想著要來捉弄你?”陳景裕冷笑著道,“我花的這些心思就這麼不值錢?報複……要報複你,值得我花這麼多心思?”李映白就站在雨裡看著他,陳景裕也看向他,“我陳景裕沒恨過誰,更不會恨你,我也喜歡過很多人……”李映白聽他這話,有些不明白,皺了皺眉。“可我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陳景裕仿佛認命了一般低頭道。李映白已經有些愣住了,“你什麼意思?”“你確實是很傻,”陳景裕苦笑著,“你總喜歡聽這人說,聽那人說,怎麼就不用自己眼睛好好看一看,看看我在做什麼,我為什麼要纏著你,為什麼要壞你的姻緣,嗬,報複你,我他媽茶飯不思丟魂丟魄的,就這麼來報複你的?”李映白好似聽懂了,又好似更糊塗了,他不是陳景裕,他這麼多年來,縱聽聞過一些龍陽男風之事,也從來都深惡痛絕,他雖有這麼一副皮囊,卻又因功夫高脾氣暴,所以沒人敢對他動什麼念頭,便從來沒把這些事和自己聯係在一起過。“你是瘋了吧……”好半晌,他才吐出這麼一小句話。陳景裕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兩步搶上前,站在他麵前,低聲道,“我是瘋了,所以才會犯賤,你揍了我,滿城的人看我笑話,我他媽竟然就這樣喜歡上你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瘋成這樣子。”他滿臉的雨水,卻什麼都不顧了,隻顧不停地說著,“是,我是不懷好意,我說要同你做兄弟,那都是屁話,我心裡是動了歪念頭的,可不是為了什麼報複你,我沒那麼下作,我今日就坦白告訴你,我不想和你做兄弟,我想和你好,也不是好兄弟的好,我想要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看到你的每一眼,都恨不得扒光了你……”他話沒能說完,因為李映白的拳頭直接揍到了他的嘴邊。--陳景裕想,原來挨揍這件事,也是可以熟能生巧的。他從前也是養的金尊玉貴的,受不得一點疼,上次李映白揍自己,那可真是疼,可這一次,任他多少拳頭落下來,他都渾似毫無知覺。他可真是沒救了,就因為是他李映白,所以自己被他揍,也覺得沒關係。李映白自然沒有像上次那樣,將他給揍得昏過去,幾拳頭下去,陳景裕沒有絲毫的反抗,就跟軟泥一般,任由他打。雨勢越來越大,他使的力氣卻越來越小,最後隻攥著他的衣襟,看著他那麼狼狽的躺在地上,渾身裹滿泥漿雨水,臉上也是一片青腫。可那一雙眼睛,就那麼緊緊地盯著他。他鬆了手,緩緩站起身來,再未看地上躺著那人一眼,隻轉身進了屋子裡。他進門時,將屋裡頭的茯苓和來喜都嚇得一縮,兩人一直關注著門外,因為雨聲,也聽不見兩人在說些什麼,卻是將李映白如何揍陳景裕的都看在了眼裡。這會兒誰也不敢說話,卻是李映白先開了口,是對著來喜說的,“來喜,去扶你們爺回去。”來喜忙點頭,拿了一枚紙傘就要出去,卻又被李映白叫住,“你回去了之後就不必再回來,從今往後,你和陳景裕,都彆想再踏進這院子。”來喜被這話嚇得臉上一白,不敢再辯駁,隻得趕緊衝出去去扶陳景裕。等陳景裕被送回了府上,那樣子把府裡上上下下都給嚇到了。他那幾個小妾很快就趕了來,陳景裕隻聽見耳邊一陣嘰嘰喳喳,卻根本無心去聽她們究竟說了什麼。等被下人扶到房內,又被放到了床上,他渾身都濕透了,潘真兒忙道,“趕緊叫廚房燒水,給爺洗熱水澡,憐香,快替你們爺更衣。”憐香是陳景裕的貼身丫鬟,正要上前,卻見陳景裕揮了手,無力地道,“都下去,讓我靜一靜。”潘真兒卻上前一步勸道,“那怎麼行,爺你身上是濕的,不趕緊換下上會著涼的,憐香你愣著做什麼?”其餘幾人也接口道,讓陳景裕先換了衣服,一嘴一舌又是讓人燒水又是讓人請大夫的。忽聞“咚”的一聲,原來是陳景裕一把將床上的熏爐給扔到了地上,一屋子的人受了驚,都噤了聲。“都給爺滾,沒聽見麼!”陳景裕寒著臉吼道。一屋子的人,再不敢說什麼,都紛紛出去了。他那幾個小妾都沒了頭緒,便趕緊差人去大宅尋二爺來。陳景嶸很快就趕了來,徑直推了陳景裕的房門進去,就見他一身濕衣躺在床上,眼睛睜著,不知在想著什麼。陳景裕聽到聲響,眼珠子一轉,看到弟弟時低低道,“你來了……”陳景嶸讓憐香給他換衣服,陳景裕也再沒說什麼,等衣服換好,陳景嶸吩咐道,“去把大夫請來。”話音未落,就被陳景裕一把抓住,他淡淡道,“不必了,沒傷到。”陳景嶸極少見過他這個樣子,看樣子也的確沒什麼傷處,當下便想著先安撫了他的情緒再說,便問,“哥,這次是誰乾的?”陳景裕沒心思答他,陳景嶸便道,“總不會又是那個李映白吧。”他也就這麼順口一說,心裡卻想著肯定不會再是李映白。陳景裕怕他真的去找李映白的麻煩,便隻道,“沒誰,是我自己摔的。”這下可把陳景嶸驚到了,他當然不會信了他哥的鬼話,這一臉青紫的,在亂石堆裡也摔不成這樣子,叫他驚訝的是,他哥竟然是在回護打他那個人麼。陳景嶸還想再問,陳景裕卻什麼都不肯再說了,也不許他再問,還讓廚房上酒菜來。“景嶸,你陪哥喝上一回,”陳景裕那樣子,竟像在哀求一般,“好不好?”即便是要回去挨媳婦罵,他也不敢推辭了,隻讓下人趕緊備好酒菜,也好讓他哥吃些熱的湯水下去。下人一上了酒,陳景裕就開始一杯杯往下灌,像喝水一般,即使再千杯不醉的人,也經不得這麼喝的。陳景嶸怎麼也勸不住,等喝到後麵,陳景裕明顯也醉了。“哥,你這究竟是怎麼,你說句話啊。”陳景嶸擔心地問。陳景裕看著他,一雙眼睛木木的,形如枯槁一般,“我喜歡上一個人,他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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