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封岑千方百計要接近的人是誰,王海不知道,隻是等封岑在京平漸漸站穩了腳跟,他受不了自己媳婦的“催催催”,便從京平回到了錦州。可黑老大到哪都是黑老大,回到錦州沒多久,他又乾回了老本行,手下好些兄弟,乾的是酒吧和放貸。和彆的高利貸不同的是,王海為了生孩子要積德,所以除了利息超過法律保護的合法利息外,要債的手段堪稱溫和,也沒有砍頭息什麼的鬼花樣,要不回來也是作罷,絕不逼人上絕路。他回來的第二年,封岑也回來,王海早就知道這消息,還恨恨得罵了一句:小兔崽子,竟然輟學!可也從不去找這個讓他氣的牙癢癢的小兔崽子。哎,沒有辦法,小兔崽子已成了封老板,背後的人更是讓他也摸不清看不透,他不敢輕舉妄動,怕給封岑帶去麻煩。於是,一邊暗地觀察看著封岑越做越大,王海就和媳婦在生孩子這條路上一路狂奔,等到封岑已是江湖上人人都要恭維一句的“封老板”時,王海也徹底放棄了造娃之旅,他安慰媳婦:“咱不弄了,太傷身體了。不搞了,不搞了,我看丁克就很好。”得虧這麼老舊的一個人也學會這麼新潮的名詞。難以懷孕的是他娶的比他小了十多歲的媳婦,倆人認識的時間太晚,而王海不想再在醫院浪費餘下的人生。閒下來之後,他媳婦就帶起了孩子的古箏,而王海又恢複了原來的日常,悄悄地關注封岑,想著萬一有搭把手的時候不至於讓這小崽子孤獨一人麵對,可他沒有等到這樣的機會,從封岑回到錦州後,他像是變了一個人,沒有了年輕人的莽撞和天真,他圓滑的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兵。王海想著,或許倆人不會再有聯係之時,便接到了封岑的電話。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喊他:“海哥,要麻煩你了。”就是這句話,王海心中便翻湧起了一陣子酸楚勁,他是真從封岑身上感受到了做父親的矛盾,看著孩子出息他害怕有危險,孩子打電話求幫忙他心中心疼的同時,卻還有些暗爽,你看,就算你多大能耐,還是有需要老子來幫忙的地方。看著封岑現在摘了帽子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得嗑瓜子,王海心中有些暖,隻是一向習慣少言寡語的他還是不自在得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才說道:“有事就說,你海哥還有些能力。”封岑看向王海,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唯有頭發上長出了幾根白發,卻絲毫不影響那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和那眼眸中藏著的些許難以言語的情緒。“海哥.....”“嗯?”封岑笑了,“沒事,就是來看看你。”王海一瞧這話,剛剛麵帶的春風就陡然不見,板正了臉,看上去有些凶,“你這什麼意思?覺得我老了,幫不上忙了?”封岑連忙說:“不是,我就是來看看你還有嫂子。”在見到王海之後,那些年的事情便像是電影在腦海中來回播放,那個時候,他爸剛死,債主就上門,封岑和他的媽媽被趕出了原來的家,隻能躲到了老房子中,沒過多久,他媽媽就瘋了。為了躲避高利貸,封岑隻能帶著他媽媽連夜逃到了京平,用身上僅有的錢交了一個地下室的房租,白天的時候隻能把精神恍惚的母親關在房間裡,再出門打工。半大的小夥當過服務員、也上工地背過磚,短短一個月,那個曾經衣著乾淨皮膚白皙的校草就再也不見了,封岑更瘦了,卻瘦得一身腱子肉,穿著寬大的T恤,頭發長的會遮住眼睛,被日頭爆嗮的皮膚變得黝黑和粗糙,完完全全褪去了學生的模樣,抱著飯和工友蹲在路邊時,就像是一個小工,誰能想著他還是省高考理科狀元。京平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壓在地下室的編織袋裡,可封岑很清楚,他沒有錢去讀書,也沒有時間去讀書,他急切的要去改變現如今的窘境,給他母親一個好的環境,他還要報仇,所以他不能這就要自暴自棄。封岑的腦子並不笨,所以他攢了一些錢,就跑去做了廢金屬回收冶煉,他本身化學極好,心裡很清楚像他這種不正規的廢金屬回收冶煉帶著極大的輻射,還容易汙染環境,所以他並不想真正為錢變成沒有任何底線的人,他拿著錢模擬了那個時候的冶煉模式,主要實驗目的是減少毒煙的產生。或許還真是他天賦如此,實驗了好多次讓他搞出來,因為能減少煙量排放,許多非法生產的窩點為了加大隱蔽力度,都有興趣購買,靠著賣配方,他賺了一筆錢,隻是這種灰色行業難免惹人灼眼,最後惹了一群人想獨吞這配方,被人拿著成人小臂粗的鋼管堵在胡同裡時,封岑頭一次感覺到了憤恨。他恨這世界,恨這不公的命運,恨作惡之人能安然無恙,恨無辜之人卻飽受欺辱。鮮血從他的額頭上的傷口湧出,滑過眼瞼殘留在他長而翹的睫毛之上,他本就長得好看,紅色的血痕、狠絕的目光、瘦得更為分明的輪廓,就像是一副頹敗的畫作。在封岑決心要和他們拚命的時候,王海正吃完飯遛彎著,便迎頭撞上,他本不願管閒事,隻是間隙中看見那被圍攻的少年的眼眸,竟然難得動了惻隱之心。似乎從倆人第一次碰麵以來,王海就自覺地充當了保護者的位子。封岑跟在他身後,跟著那幫兄弟一起喊他哥。而現在,封岑聽到外麵略帶縹緲的古箏樂曲,看著早就剝離了凶狠的王海,他不想再讓這個一路保護自己宛若父親的男人,再陷入危險之中。任何事情都帶著危險,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王海混社會這麼久,一下就看出了封岑的想法,他有些欣慰,麵上卻仍是半罵著:“你這小兔崽子!我是老得要死了還是已經死了進棺材了,要你來看看我,廢話彆說,說正事。”王海瞪了封岑一眼,“不說正事,我和你沒得關係,這輩子都是。”封岑沒說話,也沒有再笑,那種和善的偽裝在這個老大哥麵前一文不是。他沉默了許久,然後點了點頭,“海哥,幫我綁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