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岑老愛叫鬱楠小慫包是有一定對標性的,高中時期的鬱楠感知太敏銳,心思又細膩,對於一切的情緒在來不及反應之前,鼻子就會泛酸,眼淚像是一個前奏,遇見事情就先往外流淌,不論是開心、緊張、委屈還是感動。而封岑莫名其妙的不見後,她那種悲傷是從心底裡鑽出來的,在鬱媽媽不知道的地方,她就每夜躲在被窩裡哭,一哭就很久,硬生生折磨著自己掉了很多肉,原本是圓嘟嘟的臉一下就瘦出了尖下巴,五官便立體了起來,越長越好看。一直等鬱媽媽她發現,鬱楠已經太瘦了,像是一具空落落的骨架子,暴瘦得隻剩下臉上還有一點點膠原蛋白,細腰不堪一握,於是高三上半個學期是一邊上課一邊跑醫院又跑心理醫生這樣過來的。醫生曾經和鬱媽媽解釋過,就像貓有應激反應,人也是有的。當鬱楠的安全感來源突然不見,就像是一半的心被深深挖走,身體機能大量消耗,體內的激素便亂了,經期開始不調,一來就劇烈痛經。鬱媽媽記得很清楚,有一次是上課期間,她接到班主任的電話,等她趕到學校時候,因為痛經暈厥過去的鬱楠已經醒了,蜷縮在老師午休的躺椅上滿頭大汗,身上的衣物已經全濕了。那是一段回憶起來就讓鬱媽媽也不禁流淚的日子,太苦了,不僅是生理上的苦,更重要的是心理的苦,最大的體現就是在那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治療過程中,鬱楠就已經很少流淚了,她的眼睛空洞而無神,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曾經那個如水晶一樣脆弱的鬱楠也隨著封岑的消失而消失了。隨著治療的推進和時間的流逝,鬱楠也像是漸漸把那個保護了自己一年半的學長慢慢忘記,除了不再愛哭,她甚至比以前更正常,也會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樣笑,一樣談天說地,還在班級裡找到了朋友,成績一步步往上爬。那個時候,鬱媽媽以為隨著陰霾的消失,一切的一切都會變好,都往好的方向發展。可不幸總是突如其來讓人猝不及防,離高考還有五十天左右,鬱楠被綁架。也正是因為這起綁架案,讓鬱媽媽決心和傅宏儒離婚。這起綁架對象不是鬱楠,鬱楠隻是為了傅蓉受罪,那個時候,那個女人剛剛國外回來,也剛剛碩士畢業,裹挾著大量的資本卻一眼就愛上了傅宏儒,在她刻意的討好下,很快就和傅蓉培養起了極好的關係。當綁匪為了錢想拿傅蓉開刀時,那個女人騙了綁匪,把鬱楠交了出去,她們倆被丟在一個農房裡,很快就被人發現救了出來。而被當做傅蓉的鬱楠卻被綁匪帶走,不知所蹤。綁匪獅子大開口,說出的金額卻也是傅家可以承受的範圍,可誰想傅宏儒卻猶豫了,那時他手頭剛在做兩個大項目,貿然抽出資金會打擾他現在的商業布局……多自私的男人啊,鬱媽媽如墜冰窖,像是第一次發現枕邊人的冷血,她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這個男人身上,她直接去找了那個女人。用一個傅太太的頭銜換了那筆贖金,前後也不過一個星期,可等鬱楠回來後,她再也不會笑了,她變得異常冷漠和尖銳,就算知道鬱媽媽淨身出戶也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似乎她已經失去了對周遭環境的感知,亦或是她已經全然不感興趣。離婚後,鬱媽媽艱難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從大專畢業後就嫁給了鬱楠那個不靠譜的父親,第一任丈夫是當時如同大熊貓一樣的大學生,從事銀行業,收入不菲,她就安安心心地在家裡做一名家庭主婦。再到之後再嫁傅家,也一直沒有工作過,她的前半生就像是一根菟絲花,隻能攀附著男人過活,可為母則剛。為了鬱楠,她跳出了自己的舒適圈,在百貨大樓找了一份售貨員的工作。大專畢業在當時也算一份好學曆,可鬱媽媽沒有社會經驗,用人單位不敢要她,最後這個售貨員的工作也是當初還是傅太太時交好的一位太太幫忙的。實際上,售貨員的話並不輕鬆,可度過手忙腳亂的初期,她也漸漸上手,畢竟曾是大富大貴過,在衣服的眼界上也高於一般人,竟是憑著這個,她的業績漸漸上去,也能夠養活鬱楠,並勉強可支付鬱楠所在學校高昂的費用。鬱媽媽感受到了自己賺錢的快樂,和獨立的自由,她像是被放出籠子的小鳥,每日都覺得充滿希望。直到她有一天提前下班,發現鬱楠站在廚房中,就那麼直盯盯地看著菜刀。那時正是夕陽西下,最後一縷的陽光映射在那菜刀上發出銀白色的光,折射在少女眼中那死寂的空洞,讓鬱媽媽嚇了一大跳,她趕忙跑過去從背後抱住鬱楠,止不住地喊:“鬱楠!鬱楠!楠楠!楠楠!看著我,你看著我!”鬱媽媽的呼喊聲那般尖銳,像是被人掐著脖子中高呼出來,鬱楠這才轉頭抬眼看著她,在鬱媽媽擔心到奔潰的眼神中,鬱楠輕輕抬手,抱住了自己的母親,少女清麗的聲音就在鬱媽媽耳邊響起,“媽媽,我沒事。”就這一聲,讓鬱媽媽淚流滿麵。她徹底明白,她的女兒,她的鬱楠,已再也回不去。傷害在她身上刻上了深深的疤痕,她隻是因為愛自己,才在日常生活中粉飾著和平。擁有新生的隻有她自己,沒有她的女兒。高考前十九天,傅宏儒屈尊來找鬱媽媽,這次除了告訴鬱媽媽他要和那個女人結婚外,他還帶來了一個郵寄到傅家的屬於鬱楠的快遞。快遞上沒有寫明寄件人,寄件人處隻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成年快樂”,因為重新步入社會而極為繁忙的鬱媽媽,這才發現今天正是鬱楠十八歲的生日。傅蓉十八歲成年禮時,她和傅宏儒還沒有離婚,在傅家的宅子裡,給這位大小姐過了一個極為宏大的生日宴,而鬱楠的成年禮,隻有夜自修回來後,鬱媽媽親手做的一碗長壽麵。鬱媽媽還記得自己在揉麵團時,那種滲進自己骨髓中的愧疚感,對於自己的女兒,她虧欠甚多。而這個快遞,鬱媽媽不知道是誰寄來的,隻是那天晚上,在這個狹小的房子裡,她清楚的聽到鬱楠的抽泣聲,在寂靜的夜中,很輕很輕,斷斷續續。隔天,鬱楠就去打了耳洞,戴上了那一對珍珠耳環,學生是不能帶首飾的,可在鬱楠麵無表情的堅持中,老師又擔心影響馬上要到的高考,便默許了她的行為。鬱楠把長長的頭發放下,那耳環在烏黑的發絲中若隱若現,十八歲一成年,鬱楠像是一夜長大。鬱楠高考結束,跟著封岑的步伐,選擇了京平的一所警校,令大家夥都大吃一驚。誰能想到呢,這個瘦瘦弱弱的少女,她選擇北上遙遠京平,去讀一所警校,想去成為一名警察……而就在那所警校,她遇見了還是愣頭青、頭很鐵的一定要當警察、堅定拒絕從商的房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