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岑從會所出門,卻沒有像和石頭說的那樣直接回家,他一腳踩著油門,跑車轟出吸引路人目光的聲音,一騎絕塵。後麵跟著的房魏下屬也是下意識加快了車速,可這封岑突然一個拐彎,把車甩進了來來往往的錦州市晚高峰車流中,左一拐右一拐,就消失在了車流中。車往南又開了幾公裡,便直接往東麵而去,直到駛出繞城高速,封岑才在一個麵海的造船廠停了下來。他按了按兩長一短的喇叭聲,這個造船廠的大門才緩緩打開,迎著車燈而來的是一個男人的身影,封岑把車開了進去,那男人又操著遙控鑰匙關了大門。封岑把一直帶著的眼鏡拿了下來,交給了那個男人,男人遞回給他一副一模一樣的眼鏡。接過眼鏡的男人長得一張頗為正氣凜然的樣貌,眼角、嘴角和眉間有難以消磨的皺紋,皮膚偏黑,年級看上去也有五十歲前後,唯有那雙眼睛灼灼有神。他小心翼翼得拿過眼鏡裝進了隨身攜帶的盒子中。做完這個,才抬起頭問封岑,語氣熟稔,“沒帶尾巴吧?”封岑下了車,倚在車門上點了一根煙,他本沒什麼煙癮,可從前段時候開始真正被金曦華重用入手毒品生意後,這煙抽的就控製不下來,在那淡淡的煙味中,他笑了笑,“哪有這麼說你同個警種同僚的。”“一群傻貨,跟都跟不住。”男人恨鐵不成鋼,“我倒聽說過房魏的大名,怎麼手下這群人業務這麼差勁。”吐槽完一句,男人又問。“金廟村製毒人員的名單什麼時候能弄出來?”封岑纖長的手夾著煙自然垂下來,“快了,等我消息。”“房魏這邊要不要幫你鬆一鬆?”“不用,他追得越緊,金曦華才會越信我。”“這次她讓你管實驗室,是試探?還是真得信你了?”說到這個,封岑的臉上出現一種難以言喻的嘲諷,“不是試探。”“這麼肯定?”“她看上我了。”封岑緩緩吐出煙霧,如玉的麵容,本是驚人心魄的禁欲瞬間變成了滿是墮落的腐朽誘惑。男人看著越長越俊的封岑,瞬間領會,有些尷尬,“注意不要暴露。”封岑聽到男人的言下之意,沒再讓這個雛形“美人計”再往下深談,說起自己另一個計劃,“過些日子,最多兩個月,我要動豹子了,之前撒下去的餌,魚兒已經上鉤了,到時候還需要警方幫忙收網。”“行,這塊你放心,我來安排。你這麼步步緊逼,豹子肯定有後手要招呼你,苦肉計是要好好演,但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的人身安全。”男人伸手拍了拍封岑的肩,那雙手上有著明顯的老繭,內行的人便很是清楚,這是常年握槍才會留下的痕跡,包括鬱楠的手也是如此。“我隻是有些擔心,太順利了。”男人皺了皺眉,“哪裡有問題?”“就是哪裡都沒問題,一切都在計劃之下。”封岑抽了口煙,神色有些怏怏不耐煩,“或許是我多想了。”男人正想說話,突然眼球一轉,眉頭皺了起來,“也不完全是些傻的,有人來了。”他話落的下一秒,封岑也聽到一個極其細微的腳步聲。男人直接往一旁的造船廠生產車間快走幾步,這車間後麵還有一個隱秘的小門,而封岑坐回了跑車,一踩油門,朝著緩緩打開的大門蓄勢待發。他把車燈開到遠光燈,改造過的巨大光柱直直射出,像是一個舞台上的開幕燈光,照亮了一切,也看不清了一切,就像純白和黑暗都無法看清。他的手搭在車窗上,落在了外麵,煙已經燒到了尾部,下一秒便從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中被彈出掉落在了地上。煙頭觸地的那一秒,封岑開著車像是一頭咆哮的野牛,衝了出去,大燈照著人晃眼,封岑隻來得及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往旁邊一閃,隻與車頭隔了僅僅幾秒鐘,封岑的車有多快啊,一秒提速,直衝出了大門消失在了前麵的鄉間窄路上。可那輛跑車突然停了下來,路窄無法掉頭,便直接倒著開了回來。封岑從車上急匆匆得跑了過來,一把扶起顛撞在一旁石子堆上的鬱楠,很是生氣,“你怎麼在這?!”剛剛那個差點被撞到的人,竟然是鬱楠。而僅僅就是那一秒的驚鴻一瞥,便讓封岑倍感熟悉,車開了出去,卻越想越不對,便又冒著風險得倒了回來。鬱楠的手掌和膝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挫傷,可她沒有在意,隻是微微掙脫開封岑急切攙扶的手,轉身就要往造船廠裡去。封岑眼疾手快,長臂一撈,重新握住了鬱楠的手腕,“沒人了。”封岑歎了口氣,又解釋了一句,“不騙你,早走了。”“你來這見誰?”鬱楠轉過身,黑漆漆的眼眸緊緊盯著封岑。“你怎麼跟來了?你車呢?”封岑沒有選擇回答,而是打量了一下四周。“那人是誰?”鬱楠不為所動,堅持追問。“你車停在哪?我送你過去。”封岑沒看見鬱楠跟蹤自己過來的車,便推斷鬱楠把車停在了隱秘處,她是怕車行駛的聲音被他聽到。鬱楠不再問了,隻是看著封岑,一動不動。封岑歎了口氣,習慣性得抬手摸了摸鬱楠的頭,當他的手輕輕觸碰到鬱楠的頭發時,倆人均是一怔。鬱楠那冰涼的目光柔軟了下來,眼波流轉,帶著幾分迷茫,像是身處時間夾縫中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懵懂。可很快,她就定了心神,從那種迷茫懵懂中抽身而出,正想說話,便聽到封岑感慨道:“你長高了好些。”那好不容易穩住的心神便波蕩開,理智的弦“錚”的一聲崩斷破裂,壓抑住的情感便如同泄堤的洪水,奔湧而出,她抬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撞進封岑心中。“學長,我去找過你,可我找不到你......不是明明都說好要罩著我的,就算畢業也會罩著我的......學長,你告訴我.....”鬱楠的聲線微微顫抖,她想知道的太多,在這一秒卻不知道真正想要問一個什麼問題的答案。在那段關於青春的記憶中,那個少年卻就這樣消失了,消失到她能夠找遍所有地方,不留下任何一點點存在過的痕跡.....封岑的手早就落在了她的肩頭,虛虛得搭著,而另一隻垂落在身側的手卻隨著鬱楠的話緊緊攥成了一個拳頭。他又何嘗不知道,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消失對這個少女的影響,可那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所有,他什麼都顧不上了,隻能選擇一條道實打實得走到黑。他原以為自己很堅強,卻發現,在鬱楠這般簡單到詰問的話麵前,竟然一刻都堅持不住,立馬就會丟盔棄甲,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