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岑回到會所時，活動才剛剛到高潮，音樂的轟鳴聲響徹屋頂，舞池中人浪如潮，帶著麵具穿著豹紋抹胸和丁字褲的鋼管女郎像極了遠古流浪的夏娃。封岑看了一圈沒看見鬱楠，他微不可聞地有些失望，卻在人走出門口長甬道時，感覺到了背後一道緊隨的目光，封岑的嘴角便揚起了笑容。他走出大門，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弟，看到房魏縮在車裡正看著手機，他猶豫了片刻，便上前敲了敲車窗。“好巧啊，房隊。”封岑笑眯眯，他的上眼瞼彎度很大，這麼一笑搭配這那微微下垂的眼尾，格外風情溫和。房魏感覺一種怪異感隨著尾椎一直往上爬，他摁住了想要把自己的大手甩到對方臉上的衝動，“好巧。我正等人呢。”封岑點點頭，“等鬱警官吧，我看見她已經在裡麵了。”“鬱楠？”房魏那雙虎虎生威的眼眸眯起了一個危險的線條。“噥。”封岑遙遙看去，帶著房魏的目光也跟了過去，剛剛跟著封岑走出大門的鬱楠躲都躲不及。一陣夏風吹來，裸露的腹部感覺到絲絲的涼意，可都比不上那兩個男人的目光，像是兩個冬日的冰霜。既然躲已經來不及了，她隻好站直身體，抬起手，招了招。看著鬱楠招財貓一樣的動作，封岑的目光變得繾綣而溫柔，可在下一秒他收回了所有的情緒，朝著房魏說：“我新開的店，兩位警官可以報我名字，給你打折哦，玩得開心，我先走了。”手下的小弟早就開著車等在一旁，封岑沒再看鬱楠一眼，坐上車便走了。房魏給了個眼神，坐在另一輛車上的下屬便了然地跟著封岑而去，而這隻大熊卻下了車，直徑向鬱楠走去，“這些天乾嘛不接我電話？你是跟著封岑來的？”鬱楠難得仰起頭笑了笑，“師兄，好巧啊，我出來玩呢。”她的臉上還帶著那個黑麵具，隻露出一個微笑和小巧的下巴，看上去像是一隻耍賴的小貓咪。看見她的回避和她的轉移話題，房魏又一次心軟了，隻能繳械投降，不再固執追問。他隻是歎了口氣，又上手把她那T恤的結解開，讓衣服遮住那細腰，一邊解一邊還是語氣忿忿地嘮叨：“還露肚臍，這個天風一吹，小心鬨肚子！”放下T恤，目光微微上移又看見那裸露在外的圓潤肩頭，在會所招牌散發的霓虹燈中有著曖昧的光澤。房先生突然就像是剛剛成年的少年，紅成了大花臉，“你這衣服怎麼回事！誰撕的？！誰欺負你了？”鬱楠尷尬地把那撕裂的領口往上扯了扯，“這衣服款式就是這樣的。我準備回家了，那師兄，我先走了。”“這夜生活剛開始，你就結束了？”“嗯嗯。”正對著房魏那危險的目光，鬱楠很是鎮定地點點頭，“師兄你剛來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房魏一把抓住想要溜走的鬱楠，“行了，我送你回去。”房魏把鬱楠送到小區樓下，看著鬱楠走進大門口，才掉頭離開。他前腳剛走，鬱楠便轉過身原路折返，準備繼續去盯著封岑，那隻腳還沒踩出去便收到了房魏發來的消息。——你不用跟著那個姓封的，我盯著呢。順帶還發了一個小老虎呲牙咧嘴的表情包，似乎在警告著鬱楠。等鬱楠回家，便看見自家媽媽正站在窗口，聽見開門聲音還回過頭極為慈祥得笑了笑，“我看見了，是小魏送你回來的吧。”看著鬱楠沒說話，鬱媽媽湊過去坐在她旁邊，“鬱楠，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覺得小魏這個孩子很適合你。”“不適合。”鬱楠直截了當。“哪裡不適合了？！”鬱楠不答，鬱媽媽不肯，一定要她回答，被磨了許久，她才歎了口氣，“媽，如果讓你回到過去，給你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你會再嫁進傅家嗎？”這個話題，她們母女倆在很多年前說過，見識了傅宏儒的涼薄自私。那個時候菟絲花一樣的鬱媽媽仍然堅決離開，拿傅太太的身份換了鬱楠的安全，帶著鬱楠孑然一身離開了傅家，沒要傅宏儒的一分錢。而這次，鬱媽媽的回答和當年一樣，“當然不會，而且如果我能回到過去，我肯定會把當年的自己抽上兩個大巴掌，都離過一次婚了，還這麼看不清男人。”鬱楠點點頭，很是欣慰。“所以，房魏對我而言就是另一個傅家。”“怎麼會！？小魏不是傅宏儒。”傅宏儒和鬱媽媽離婚後，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女人，進一步聯姻後，現在事業越做越大，富豪榜上也能看見他的身影。可房家，是比傅家還要可怕的一個存在，他不是乍富之家，早在開國前，便已經是不可小覷的大戶人家。房家老幺當警察，驚掉了一群人的下巴，他們以為這肯定就是在基層鍍鍍金沒多久便要上去的，房魏卻偏偏把跟紮在了基層，又驚掉了同一群人的下巴。“對，房魏不是傅宏儒，可房家比傅家，怕也是一樣。媽，咱不說這個了。”可鬱媽媽搖搖頭，“我不覺得你會擔心這個問題，我倒覺得不是房魏的問題，也不是房家的問題，鬱楠，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像是突然被紮破了一個埋在心底很深的氣球，鬱楠一向淡漠的臉上有了一絲小小的錯愕，“怎麼可能。”“知女莫如母，從小，你就騙不了我。”鬱媽媽異常認真，她的目光像是兩個巨大的放大鏡，不放過鬱楠臉上的微小表情，鬱楠低下頭仔細想了想，有些遲疑又有些不確定，“或許.....有吧。”果然。鬱媽媽皺起了眉，“是誰？你們隊裡的？還是彆的單位的？小魏他認識嗎？”話到嘴邊，鬱楠的思路便越來越清晰，她想著，自己應該是喜歡學長的吧，不然怎麼可能報考京平的大學，不然怎麼可能為了找他不遠萬裡走南闖北，不然怎麼會在那終於相逢的日子裡不聊過去……隻想知道他是不是犯罪，為啥消失，因為她想要和他有個未來，一個正常的、普通的、單純的未來。想到這裡，鬱楠反而坦然了，她的目光安靜而堅定，“你也認識的。”鬱媽媽驚訝，“我也認識？”在鬱楠那般認真堅定的目光中，鬱媽媽想起來一個人，她的臉上突然顯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是....是那個.....封..封...。”年歲太久，鬱媽媽實在想不起來。“封岑。”鬱楠的舌尖抵著上顎，又輕輕下滑，將這個影響了她整個青春的男人名字輕輕念道。歲月過得那麼快，像是一條永遠見不到頭的大河，往前扒拉著，那細小的生活片段便像是那一朵朵浪花，大大小小，不勝枚舉。可經鬱楠的提醒，鬱媽媽突然就想起了那個片段。那個很小卻也很大的片段。對啊，她是見過的呀，那個少年站在她麵前，筆直得像是一棵高山間的鬆柏，他仰著頭極為倔強，目光中帶著忽明忽滅的火焰。他對著自己不算威脅、卻也不帶恭敬，那股子的桀驁不馴藏在謙和有禮中格外明顯，他說：“你們不護，我來護，你們都偏愛彆人，我就偏愛她。”少年口中的她，便是鬱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