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零一五年春(9)(1 / 1)

向海深處 呂亦涵 1746 字 3天前

“嗯?”“那……三哥吧。”“阿宇”聽上去也太親密了,她喊不出來。傅宇軸卻還頗滿意:“有點關於吳妍的事想問問你,不過現在這時間,”他看了眼腕表,“一起吃個飯怎麼樣?我們邊吃邊聊。”結果又選了IING,又是她與他二人。隻不過這回,傅宇軸不再帶她去後方的KTV了。最前頭的餐廳被他們家那位神秘的華人老板設計得頗巧妙:古老的羅馬建築外觀,走進去,餐廳裡卻隨處可見中國的元素。從民國時期的中式屏風到一個小小的蓋碗,兩人一落座,便有穿唐裝的侍者奉上一套茶具來。“這家餐廳的茶葉是每星期從國內送來的,為了保證口感,他們隻運過來生茶,到了羅馬後再讓人用意楊木烘焙,所以烘出來的茶葉裡總有股獨特的木香。”傅宇軸沒讓服務生幫忙,徑自將茶葉倒入碗蓋裡,再蓋上蓋,托起碗蓋輕輕晃了兩下。一係列動作如行雲流水,醒了茶葉後,他打開碗蓋,送到連心鼻前:“聞聞,是不是有股意楊木的香?”“真的誒!”淡淡的,溫潤之中融著點有沉澱感的木香,那是意楊木的味道。到底是閩南一帶長大的,連心當下便斷定:“老板一定是懂茶的人。”“我也這麼覺得。”傅宇軸泡好茶,先替她倒了一杯。獨特的茶香漾入她鼻息,伴著嫋嫋騰起的霧氣,未入口,鼻間已先嘗了滿滿的甘。連心又想起他剛剛在車裡說過的話。想問她有關吳妍的事,可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分明是神清氣爽的的樣子,這麼一想,她心中便有了些了然:“吳妍的事是不是有進展了?”果然,就聽傅宇軸說:“警方那邊已經結案了,如你所料,正是在中毒身亡後才被人弄進小舅家的。”這麼快就結案了?“那怎麼弄進周家的,這也查清楚了嗎?”他點點頭,替她把茶泡好後,又給自己也泡了一杯:“你上回不是告訴我,我走之後吳妍又在後花園裡呆了許久?”他話音平淡,一點也不像在說著什麼重要的事,“其實後花園裡有個小門,就在吳妍呆著的那個地方,平時都是從裡頭拴著的,可那晚卻被人打開了。花園裡的監控器雖然不能用,可彆墅外的街頭監控器卻拍得一清二楚,當晚警方就確認了,凶手在吳妍打開門的不久後便從小門潛入了酒會,後來也是通過那扇門,將她的屍體從花園外運進去的。”不是吧?她微愕:“這意思就是,是學姐事先從花園裡開了那扇門?”“除她之外,當晚也就我去過後花園那一角,難道你覺得還能是我不成?”可……不對呀!好好的為什麼要去開那扇門?而且到最後,凶手竟然是通過那扇門將吳妍送進周家的,這邏輯……“她以前就認識凶手嗎?否則凶手怎麼會知道那扇門已經被她打開了?”“誰知道?”“那凶手呢?周家附近都是監控,可他卻沒避著,非要冒著被拍到的風險把屍體運到周家?這不符合正常邏輯吧?”傅宇軸聳聳肩,一口茶入喉,唇齒之間皆是濃醇的茶香。他看起來還挺滿意:“看來IING在華人圈裡這麼受歡迎不是沒道理的,這茶的確不錯。”“三哥……”“好了,喝茶的時候彆想太多,會降低品茶樂趣的。”是誰剛剛還說想向她問吳妍的事來著?可現在倒是一副不欲多談的模樣了。連心簡直無語。他倒好,慢條斯理地品嘗過他的好茶後,又慢條斯理地將菜單遞到她跟前:“來吧,心情不好的人是老大,可以決定今晚所有的菜色。”“可吳妍……”“吳妍有吃飯重要?”連心一時竟無言以對:要沒吃飯重要,您還來找我做什麼呢?不就是為了問吳妍的事嗎?滿心滿腹的話都寫到了臉上,到底是年輕,心事一點也逃不過對麵那腹黑男人的眼。傅宇軸笑了,突然間覺得她鼓著臉頰悶乎乎的樣子還挺可愛,不由得又柔下了聲音來:“吃飯的時候先不談那個,嗯?”連心:“……”“來,先好好吃飯。”結果這一天,好好吃完飯後,他也沒再提起吳妍的事。傅宇軸其人,年紀輕輕便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做事自然是有條理又有節奏。當然,這條理節奏裡,還帶著點生意人自有的心機。比方說今天沒有談吳妍,幾天後他再來電時,便可說:“上回想問你的事還沒問完,連心,今晚陪三哥吃個飯如何?我們邊吃邊談。”這回車子停到了她的租房外,小秋和房東老太太一聽到車聲,都熱情地迎出門來,想邀他進去坐一坐——小秋自不用說,上回傅三給了她那麼大麵子,讓“傅源”一下子將運輸費降了好幾個點,引得張家一眾兄弟姐妹們都咋咋呼呼地認定了這妹妹“將來必能成大器”,小秋對他自然是感恩戴德得不得了;老奶奶呢?哦,純粹閒的,就愛湊年輕人的熱鬨。可傅宇軸卻沒打算讓這二位湊上熱鬨:“真是抱歉,等等還有更重要的事,不好意思,下回一定上門叨擾。”明明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啊,不過是吃飯。隻不過這回,他的車載冰箱裡竟真換滿了牛奶,各種口味的奶,在連心坐上車後,傅宇軸拉開冰箱門:“有草莓味的、香蕉味的、巧克力味、咖啡味以及原味,你想喝哪種?”一瞬間她想起了上回這人說過的話:如果你明天答應再上我的車,我保證,冰箱裡全都是牛奶。不過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啊,竟換來了這滿冰箱的牛奶,連心簡直哭笑不得。“嗯?想喝什麼口味的?”她忍著笑選了巧克力味的。隻是掌心方觸及那溫熱的奶瓶,她又一愕:怎麼連冰箱的溫度也換了?“怎麼了?”察覺到姑娘的錯愕,傅宇軸回頭,“我那天見你好像不怎麼喝冷的,就想著熱牛奶可能比較適合你,不會這樣就感動了吧?”她沒有接話了,唇角翹著,默默地將吸管抽到瓶子裡,隻垂下臉來時,細白脖子上的一抹紅痕泄露了她的心事。原來女子的心思這樣淺,垂下了頭避開了眼,也仍有心動隱在垂頭的那一瞬間。傅宇軸看一眼她紅紅的耳尖,順手替她將包吸管的塑料紙扔到放垃圾的地方:“這年頭的學生都這麼容易感動的麼?中國人可是常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得好像三哥在獻殷勤似的。”她的聲音輕,可偏偏傅三耳尖,還是聽到了,低低地一笑:“可不就是在獻殷勤嗎?”話音那麼自然,自然得讓連心疑惑,一句話不經大腦就滾了出來:“那三哥又想盜什麼?”他卻沒有回答了。此時前方的綠燈一跳一跳,無聲恭請著紅燈的來臨。他開得慢,旁邊有些著急的車已經打了轉向燈,從他們身旁開過。傅三卻更加放緩了車速,慢慢前進,慢慢地,在紅燈亮起時,來到了交通燈下,停車。古城的日光這樣好,就連近黃昏的夕陽也金燦燦地在人臉上鍍了一層光。棱角分明的男子在光中轉過臉來,看著她:“你能讓我盜什麼?”聲音那麼低。——那三哥又想盜什麼呢?——你能讓我盜什麼?她握著溫瓶子的手一緊。“嗯?你覺得我能在你身上盜什麼?”她說不出話來了,什麼也說不出,一顆心突然間跳成了不應有的節奏。傅宇軸也沒打算為難她,看她尷尬,他隻輕笑了一下,又體貼地打開了車載音樂。很快,熟悉的旋律漾開來,女高音歌手深情地唱著:“一縷清煙自海的那一邊升起,船隻出海麵……”不多時,紅燈停,綠燈起,傅宇軸拉開手刹,車子順著日落的方向滑出去。而這天,他始終也沒提吳妍的事。連續兩次打著吳妍的旗號出來,他卻連續兩次無心於此。女子的心思何等細膩,漸漸地,連心心中慌了起來。可奈何這人說話又實在太有技巧了:第三次再來電時,約飯的話說出口後,他為示尊重,先是給了時間讓她消化;可不等連心消化完了再想出拒絕的說辭,傅宇軸已經接了下去:“車就停在你們學校後門口,車牌號三條七。”原來第三次來電時,這人又換了一輛車。這回他不光是吃飯了,上次出來時連心無意中提到了一本絕版的參考書,他這大忙人也不知怎的,竟記在了心上。飯沒吃完,傅宇軸就接了個電話,掛斷後和她說:“參考書已經借到了,我等等帶你去拿。”他要拿書的地方就在一名客戶家,剛剛兩人吃了川菜,那一盆水煮肉片著實辣,連心看他停車的地方有賣果汁的,想著既然是客戶,難免又要你來我往地應酬一番,她去了也是尷尬,便問傅宇軸喝不喝飲料。傅宇軸哪裡不知她的心思:“去吧,買好了在車旁等我,我很快就出來。”暮春涼風微微吹亂了她的發,他突然有種想替她理一理那亂發的衝動。可顧及著姑娘太害羞——上回一句“你能讓我盜什麼”已經讓她大半天了都說不出一句話來,這麼一想,傅宇軸又控製住了自己的手,隻是在欲進門時,轉過頭叮囑:“彆亂跑,知道嗎?”“知道啦。”真是的,還真把她當成小孩啊?可買著飲料時,想起他方才那種好自然的不放心的模樣,連心還是禁不住笑了。彆亂跑,知道嗎——那一些打小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孩子,應該都聽慣了這句話吧?可她……是第一次聽到吧?淒厲的號啕聲突然從後方傳來,連心付了帳,拿過果汁時往身後一看:就在傅宇軸車子的後麵,另一輛車旁,一名兩、三歲的白人小姑娘正被一個男人硬拽著,要拖進車裡。小姑娘又哭又鬨的,看起來好害怕,還不停地喊媽媽,那漂亮的小臉蛋漲得紅紅的:“媽媽!媽媽救我!”這是在做什麼?當街綁架兒童嗎?可小朋友哭成那樣、掙紮成那樣,周遭竟沒有一個人阻止!那一些路過的人,有些沒注意,有些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往前——是,沒有人阻止!“你在做什麼?”連心幾乎想也沒想便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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