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習慣什麼?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個人在實驗室裡研究基因如何提取?”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專業,連心倒是有些驚訝。不過很快,這驚訝又被平靜的微笑取代了:“‘有因必有果,有付出必有回報’,這種邏輯分明的研究工作是比人心要簡單些。”“難怪少祺會說你很適合自己的專業。”他的眼在今夜的月光下愈發的剔亮,含著笑,也含著點教人看不透的危險,“如果你學的是船舶技術,我一定不惜代價招你進‘傅源’。”嗯,“如果”。這些討女孩兒喜歡的男人們,說話技巧裡永遠藏了十八般武藝。不過話說回來,方才麵對其他人,他可是連技巧也懶得用一下,不是嗎?“走吧,先陪我跳支舞,其餘的補償方法日後再慢慢打算。”悠揚的曲子從彆墅裡傳出來,原來是跳舞時間到了。也不知導演舅舅是什麼樣的神仙地位,不過是一場酒會,竟連意國最大牌的女高音也給請過來了。悠揚的女高音穿透了夜空:“一縷清煙自海的那一邊升起,船隻出海麵……”是連心喜歡的那曲《晴朗的一天》。曼妙樂聲中,傅宇軸朝她伸出手。隻不過,在掃了眼連心的渾身上下後,這挑剔的人又收回了手,抱胸:“不對。”她今日穿了一身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半長的發披肩。這在學校裡原是正常素淡的裝扮,此時被絢爛的燈光一襯,卻換來了他眼底的挑剔:“不行。”傅宇軸旋身走往彆墅裡,“來吧,跟我上樓。”“上樓?”“上樓換套衣服,不然你打算穿著牛仔褲跳舞?”連心瞬間就覺得自己被取笑到了。他今天穿得其實也沒有多隆重,可偏偏細看下去,每一分隨意裡都隱藏著細微的用心。比如說那一頭及耳的卷發,介於隨性與個性之間,將他那張削瘦的臉襯得愈發的有型;再比如說那下巴處的胡渣,剃過了卻又留下一點冒頭的痕跡,完美地詮釋了何謂“純男士的性感”;還有他胸前那條不太正統卻很入時的領帶,配著一身雅致的寶石藍,內斂之中有高貴,高貴之中有時尚。這樣的人往她跟前一站,完完全全朱門對篳戶,連心被襯得一下子開不了口了。於是,就這麼被帶進屋了,然後在走到樓梯口時,她又看到了吳妍。此時的吳學姐正倚在樓梯旁喝酒,口紅有一大半被酒水和杯壁分去了,露出一張幾乎無血色的唇。那模樣讓連心不禁想起了花園裡那張陰怵怵的臉。“冷?”傅宇軸察覺了她的異樣。可伸手正欲探一探她掌心時,周遭的目光卻齊齊朝兩人射過來。連心臉一熱,速速縮回了手。開玩笑,被萬人迷在眾目睽睽下牽手?想死嗎?傅宇軸低笑:“沒膽的小孩。”姑娘隻當沒聽到。誰沒膽了?你試著讓無數道目光往自己身上刮試試?“怎麼?在心裡罵我呢?”“哪裡有?”她連忙左顧右盼,一副正努力欣賞著周遭景致的模樣。傅宇軸彎了下唇角。拐個彎,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這人突然又轉過身來,在連心沒反應過來前,竟惡作劇地揉亂了她的發。“誒……”可一抬頭,腦袋上哪還有男人的手?所有的動作隻在一瞬間,那個人已經又恢複回正經走路的樣子,就好像剛剛的惡作劇隻是她一個人的幻覺。可明明——進了房間後連心往鏡子裡一看:頭發還亂著呢!這人可真是……怎麼還能有這種操作啊?無語望天!傅宇軸帶她進的是二樓最尾端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推門進去,連心卻發覺這是一個女式的衣帽間。滿室簡約無規則的設計,裙裝褲裝禮服休閒服掛了一室,前麵幾排是大片大片的紅:紅衣紅裙紅褲紅禮服……而他徑直繞過那一堆紅,走到了最深處。兩分鐘後,連心還停在門口,室內人已經挑起了一襲寶石藍的削肩長裙,對著她招手:“來。”修身削肩的款式,在試衣鏡前被他拿著在她身前比了比。男人俯下身來,和她一同看著鏡中的男女。真匹配:著寶石藍三件套的男子,渾身充滿了雅痞與時尚的氣息;而她隻畫著淡妝,沉靜的眉宇配上那一身白亮了眼的皮膚,與他同色係的長禮服往身上一罩,真真俊男靚女,匹配得不能再匹配。可打量一番後,這挑剔的家夥卻仍是不滿意:“不,還不夠。”話說著,他又轉身到珠寶台前,挑出了一條藍寶石項鏈。沉靜而溫柔的藍,襯著她白皙細長的脖子,在燈光下閃過細碎的光。傅宇軸俯下身,替連心將項鏈戴好。這下傅宇軸終於也滿意了:“像白天鵝一樣的漂亮小孩,”他彎著身,讚美聲沉得讓人耳角發燙,“去吧,去把衣服換上。”“可項鏈的主人……”“不用擔心。”傅宇軸笑:這姑娘還真是挺可以,珠寶首飾都已經往脖子上套了,她還要時刻謹記著主人。安撫性地撫了下她腦袋,他拿起手機,撥下一串號碼:“孫餘餘。”電話那頭的人比來電者更懂得開門見山之術:“說。”“衣帽間裡第三排右起第六條寶石藍削肩長裙,”他看了眼裙上掛著的手寫標簽,“Judy設計,Archibald手工製作,穿過嗎?”“沒。”“還要嗎?”“要。”“送我行嗎?”“行。”“還有一條藍寶石項鏈,斯裡蘭卡出產的,能借嗎?”“能。”“Good。”他掛了電話,朝著連心雙手一攤:“搞定。”原來是孫小姐的衣帽間啊,難怪一進門,滿眼都是耀眼的紅。“是那位華人影後孫餘餘嗎?”傅宇軸點點頭,絲毫不懷疑這女子怎麼會知道孫餘餘的名。畢竟孫影後名聲實在大,其夫又是一大頂有名的教授,連心識得孫餘餘大名,奇怪嗎?可連心卻輕快地笑開了,撫著那襲長禮服的手突然間充滿了溫存:真巧哪。人間處處是驚喜,上回見麵時孫小姐不是還這麼說過嗎?哪知下一次再接觸,竟真是以這樣驚喜的方式。她尋思著呆會是否該發個信息向孫小姐問好,順便謝謝她借出這一襲漂亮的禮服,而傅宇軸已經退開身:“你先換……”隻是目光無意中掃過鏡子,他眼一眯,驀地,又停住了腳。在視角良好的試衣鏡裡,傅宇軸看到了大門與地板之間的那一條縫裡——有一團不甚明顯的黑影!“怎麼了?”一隻長指點到了她唇上:“噓——”他的眼緊緊盯著鏡中的某一點:門縫裡本不應存在的黑影,始終忤在那兒。這廂連心仍不明所以,那廂他已拿起了手機,點開微信:把二樓最左邊的監控視頻調給我,彆打電話。頓了一下,又寫:速度!衣帽間的這一角突然靜下來了。連心也察覺到不對勁了,雖然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也警敏地不再發問,學著他閉了嘴。很快,有視頻被傳到了傅宇軸的手機上。他將聲音關掉,點開那一則視頻:二樓走廊的最尾端,他們所在的這個衣帽間外麵,一道倩影正貓在大門口,那樣子,似乎是在偷聽門內的動靜。一門之隔,外頭的人在監聽著裡頭的動靜,而裡頭的人,已經調了監控,看清楚了那人的全貌。“是吳妍!”連心以口型對他說。這就有趣了,大半鐘頭前還纏著他想“交朋友”的人,大半鐘頭後,竟貓在門外偷聽他的動靜?傅宇軸盯著視頻上的女人,腦中有什麼盤算一閃而過。不多時,他又恢複回了平日裡慣見的慵懶模樣:“陪我玩個遊戲如何?”“什麼?”他聲音太低,連心一時沒聽清楚。可身子卻已經被打橫著抱起:“先說聲‘抱歉’了。”“啊——”會發出這一道尖叫不過是因突來的失重感,可傳到門外人的耳朵裡,這一道“啊”的含義,可就不一樣了。很好,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傅宇軸曖昧地抬高音量:“去更衣室換吧,省得等等有人闖進來看到,那可就不好了。”邪氣的音色,卻配著一雙難得嚴肅的眼。也虧得是她,一瞬之間竟也反應過來了:“可是你……”“當然是陪你一起。”“傅先生!”與衣帽間相連的更衣室大門被人打開,隨後“砰”一聲,又被人用力地關上。滿室又恢複回了寧靜。房門外,將門悄悄推開了一條縫的女人屏著氣,正好看到了那兩道曖昧的身影。等更衣室的門關上後,吳妍推開門,無聲走了進來。更衣室緊閉,透著光的門縫裡似乎還透著點曖昧的氣息。她冷漠地笑了一下,這一刻,再也不是後花園裡那個滿臉通紅地求認識的蠢貨了。一門之隔的更衣室裡突然傳出了一聲曖昧的低呼,是連心的。就見吳妍聽到後,悄悄地靠近更衣室,又聽了好一會兒,這才冷漠地勾起一縷笑。隻是轉身欲離開時,她的眼角餘光掠過了一條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連衣短裙,吳妍眼睛一亮,往更衣室那邊再看了眼,然後,迅速取下裙子,又脫下自己的外套,將連衣裙用外套嚴嚴實實地遮裹住,好自然地掛在自己的手上。開門出去時,她看起來就像是進房脫一件外套。連心:“……”傅宇軸:“……”“她這是……在偷孫小姐的衣服?”更衣室裡,一男一女正守在門邊的一個監控收視器前,將門外的動靜儘收眼底。誰能想得到這衣帽間裡也安了監控,且監控視頻就在更衣室的門邊呢?連心簡直服氣:想來那孫小姐是擔心換衣服時有人闖進她的衣帽間吧?可此時,卻是方便了需要觀察的傅宇軸。連心疑惑地盯著視頻:“她到底溜進來做什麼?總不會真是為了偷一件衣服吧?”“誰知道?”少祺的朋友,一大的學生,混入周家酒會裡偷一件衣服?傅宇軸玩味地摩挲著下巴,一邊想著,一邊垂頭,看著身前的女子。更衣室的空間原本就小,不過一人多的空隙,為了不碰著門,姑娘在不知不覺中就貼近了他。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