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時候,盯著女子看本身就是很禁忌的行為,她不過是想跟他提個醒,讓他收斂收斂。然而,這個問,沒有讓男人的目光收斂一點,他反而光明正大的細細觀察了她三秒鐘,在姚果兒即將忍無可忍的邊緣才慢慢地收回目光。“姑娘貴姓?”過了這麼久才開口問她,這男人還真能忍。“姚。”呼了一口氣,淡化了自己的情緒。“芳名?”他聽了之後狀似思考,又繼續問道。莫依落的名字暫時是不能現出來的。江湖俠女姚朵兒,她將自己的名字直接套用也怕是不妥。這個男人肯救人,也便不是個壞人,除去盯著看她這一點不說,她對他印象還不錯,再加上他掩蓋不住的睿智——姚果兒決定冒個險,順便給自己留條後路。仍是遲疑了小會,也不打算故作矜持,才淡笑著開口,“莫。”有什麼用呢?這個男人達不到目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她不認為用什麼萍水相逢就能敷衍過去。要是他真想到點子上她也沒有辦法。莫向源,姚朵兒。心裡已是確定這個男人他認識莫依落。真是的,就這麼丁點大的小地方,還能攪出這麼多事來!“姚、莫。”男人慢慢地重複這兩個字,又反過來咀嚼了一次,“莫、姚。”再次看了她一眼。神情看不出有什麼變化,突然側身上馬,一句話也沒留下,絕塵而去。嗆了一口被馬蹄揚起的灰塵,姚果兒還沒來得及吃驚,隻是死命地瞪著那匹剛才還跟她稱得上的親密的白馬,越來越遠。豈有此理!勾出一個不像笑容的弧度,突然彎下腰去摘下了路旁的一朵野花,一瓣一瓣的慢慢扯下來,然後看看光禿禿的花莖,努了努嘴。回棧。太陽下山,各班人馬班師回朝。這冷清的小道上,人也開始多了起來。挑抬著,麵無表情的有,興高采烈的有,麵帶微笑的有,懊惱的也有。人生百態,在這些樸實的人群臉上,表露無遺。很喜歡觀察這些人不同的表情,去慢慢體會不同人的人生。這些最普通的人,是用著怎樣的心態來麵對自己的生活,世事紛紛擾擾,故事會有多少?看著他們,姚果兒的心也平靜了許多,漸漸才發現,餓了。回到客棧,姚果兒什麼都沒想,一天奔波下來,說不累那是騙人的,誰叫自己興奮過頭,自己跑出去找罪受?活該。遠遠看見店小二站在門口左顧右盼,這頭發現人流已經淡了下來,大概都吃飽喝足了罷,隻有兩三撥人還在談笑著。往那邊瞧,原本擁擠的小鎮像是被滴了滴水的螞蟻窩,已是分散開來,夕陽西下,昏暗了許多,暗紅色的天空有種莫名的美麗。“姑娘,你回來了!”店小二的熱情地迎了上來,之前雖有搭理,卻不怎熱心,想來是在等她。姚果兒了然於心地笑了笑,可是這種虛榮,本來就不屬於她。她而今不過是替莫依落受了這追捧,既然是代替,她沒必要將其放置於心。大家心知肚明即可。“姑娘應該是沒找著人吧。”故作聰明,她還真不信柳非會比她晚回來。姚果兒也笑了,“小哥找到了?”“姑娘這回猜錯了。那客官是自己回來的,一個時辰之前。”店小二獻寶似地告訴她。“哦。”然後停了停,想確定一下,“那麼他現在人呢?”“還在棧裡,沒再出去。”“謝小哥上心了。”心裡頭仍是對這個結論保持懷疑。柳非柳飛,必要之時,走路靠飛。能飛之人,出去也不一定會讓人見著。正準備上樓,這頭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摸摸頭,紅著臉又開口,“哪裡,姑娘有事儘管吩咐。”“好。”這點還不用他來提醒。她其實不大擔心柳非,仍是加快了腳步。門口無人,於是輕輕敲敲旁邊柳非的房門。一時之間並無人應門,心裡一驚,推了推門,門沒鎖。其實姚果兒設定的最壞打算就是柳非發現她不在,出去找她,這樣免不了一番折騰,其次是他候在門口等她“醒來”,這樣少不了一番解釋。但顯然她運氣不錯,這會房裡床上躺著的,不是柳非是誰?不是說武功高強之人眼觀四麵耳聽八方,連睡覺都保持警惕的嗎?她如此光明正大地走進來,卻是毫無反應。顯然,駕車在外,奔波了一天,累了。她坐車之人還抱怨個什麼?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小鎮樸實,無須戒備,才完全放鬆了下來。姚果兒笑了笑,瞧見了桌子上堆放的各式小吃,都大多用油紙包著,甜的鹹的辣的都像是全了。旁邊還堆放著一些小玩意,風箏,泥娃娃,手編的小昆蟲,顯然是怕她悶著,可惜都太小孩子。至於最邊上整齊擺放著的麵餅……自動忽略。一看到麵餅就想起某人,一想起某人就有一股暗流湧至丹田之處,暗中焚燒。隨手挑了幾件有興趣的樓在懷裡想帶回房中,也不怕弄臟了衣服。就在此時,柳非突然驚醒坐起,整個動作一氣嗬成,像是想出手,誰不料來人竟是他家小姐,當即紅了雙頰,嚅嚅咧咧地開口,“小、小姐。”喲,被小好感染了。莫依落十八,柳非十九,而她穿來前剛滿十九歲,在她那個時代,十九隻算是孩子,剛經曆高三。定了一定,便轉過身來,一邊坐下在圓桌旁,一邊開口,“不是叫你省略個小字嗎?你還給我強調兩次。”又衝他笑笑,“吵醒你了?”窘迫的埋怨到,“小姐怎麼不叫醒柳非?”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大概是不喜歡自己的睡態被人看了去,又懊惱自己睡得過香吧。溫和的笑笑,“有意見?”選了樣看起來味道不錯模樣兒卻有些古怪的東西放入口中,慢慢品嘗起來。拉開被子起身,理了理頭發,臉上仍是紅潮未退。總之你看到的電視中那些古裝人睡前和醒後發型絲毫未變的模樣,都是假的。不然你真以為個個都抹了強力定型發膠,連條鬢毛都沒掉下來。荒謬。她大哥人前斯文得體,每天早上從房門走出來都是怒發衝冠,不堪忍睹。無論如何,在已成年男子的“閨房”裡吃東西,很是不妥,將手中糕點全數放入口中,嚼了兩口,拍了拍手,開口,“東西先留下來,梳洗過後到下邊叫一桌小菜,我們待會下去吃。”這小吃雖是能填飽肚子,卻是飯營養一點。一想到明天要在馬車裡吃麵餅度過,皺了皺眉,思考著要不要換上女俠打扮,改為騎馬,馬車畢竟是太慢太不舒暢。“南宮世侄,你伯母的病,可有起色?”“放心,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郝文斌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他賠著笑臉叫一聲世侄,可眼前隻人伯父一句不喚也就算了,還用這樣的語氣來跟他說話!正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和南宮子靖怎麼說都算有點交情,未免太不像話了!還以為是什麼病,即使他不趕來,仍是可以拖三個月。拖得起三個月的——南宮逸諷刺地笑了笑,又何必趕來?若不是爹三兩頭一催,他還不一定走這一趟。妻子的命還在他手裡,郝文斌隻能再堆起笑容,“那還就勞煩世侄操心了。”“好說。”已是懶得搭理,勾起一抹怪異的笑容,早上莊裡視線跟他說,莫依落——出莊了。想不到爹會放人,他顯然還沒有學乖。客棧的樓梯已經有些陳舊,走起來咯吱咯吱響,這店裡頭一安靜,聽得分外清晰。天已全黑,小棧裡四周點著了油燈,不亮,卻足以將整個客棧的擺設看個清楚。當然人也是。她跟在柳非身後下來,頭已經有點暈了,可惜肚子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打了個哈欠,突然看到她不想見到的物體。那個男人。他已換上一身白色長衫。自古英雄身邊都有美人相伴,他也不例外。四方桌麵對的那女子,柳葉眉,丹鳳眼,櫻桃唇,瓜子臉。古典美女。可這女子柔弱中又顯得一絲堅毅。倒是看不清楚,但氣質如此。至於旁邊的位置上就座著個大漢,精壯旱練,蓄了一撇胡子,四十歲上下,也是沉默不語。那張桌子,各吃各的,倒是安靜。這嘎吱嘎吱的聲響,居然沒有令他們抬起頭來看一眼,處變不驚。更困了。柳非指了指靠裡邊一點的一張桌子,上邊已經堆了幾碟小菜,鄉下地方不起其他,已稱得上是豐富了。姚果兒看看男人所在的那張桌子,上麵的菜也才開始動。也是,男人騎馬不過也早她一點回來。稱讚自己的冷靜。姚果兒勉強撐大了眼睛,招呼也沒跟柳非打一聲,坐下在那男人的桌子旁。這回,再冷靜再不好熱鬨的人也不得不抬頭看她一眼了。但也就在這一瞬間她麵前的那個大漢表情一凝重,迅速地抄起身旁的劍,無聲無息抽出劍身,淩厲的招式直挺挺的攻向她。這下可不是像蕭爺那一招試探,實實在在,是要命的。避不了,姚果兒已迅速下了定論,屏住了呼吸,心裡有了一絲緊張,臉色強裝鎮定。與此同時,柳非也反應了過來,眼神一變,人已是靠近姚果兒的身邊,雙腳勾住她的凳腳,將她往後一帶,左手同時將桌子向上一掀,擋住了那人的攻擊。劍偏離了軌道。白衫男人見姚果兒被襲擊,並沒有出手阻止,仍是將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似乎是想看她的反應。而今見桌子被揭,便伸手將飛起的桌子向下一壓。這一來一去之間,桌上的飯湯,竟是沒有一點翻泄。翻泄的,隻是姚果兒心中的一把火。見自己還沒事,終於狠狠地呼出一口氣,表麵看起來雖然沒事,心還是無法控製的咚咚亂跳。撞車的時候太突然,腦子裡還沒有形成概念就不省人事了,而今,眼睜睜看一把劍向自己刺來,自己又無能為力,這滋味,非常難受。姚果兒下一刻又千嬌百媚的笑開了。撩了撩散落的頭發,她雖衣衫樸素,在搖曳的火光中,也是美得動魄驚心。隻見她媚眼兒一挑,淡淡地開口,“這位大叔——嚇到依落了。”既然如此,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好了。柳非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他家小姐,既然報出了名號。他以為,小姐冰雪聰明,是不會這麼莽撞的,這莊外,可比不上莊內。可小姐總有自己的道理,隻能警惕地看著對麵坐著的漢子,恐防他再出手。但是,最讓人不安的,卻是旁邊的這一白衣男子。明明這麼年輕,卻已有如此氣魄,當下心裡暗暗思索著,這江湖上,能有幾人有這般能力。聽到這話,漢子和旁邊的女子都臉色一變,第一時間都看向白衫男子,而女子更是眼底一黯,將情緒很好地隱藏了下來。依落?才細細地打量起這個剛才險些喪命的女子,莫依落?!白衫男子眼睛一眯,終於冷靜的開口,“姑娘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姚果兒挑眉,巧笑嫣然,“哦?我還以為你認識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