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把臉洗去了一點疲憊,又拿起剛才店小二送上來的糕點,細細品嘗了一番,心滿意足的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又生龍活虎一個。柳非見她整理好了一切,記起好兒交代過的小姐不好甜食,疑惑了一小會,這才開口,“小姐。我出去辦置點乾糧,轉頭就回來,小姐若是餓了可以叫點東西吃,好生歇息一下。”鼻子裡嗯了一下,並不打算就待在這裡等柳非回來。剛才店小二已經很奇怪地看著他們兩個,也對,她現在是村婦打扮,卻有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隨從跟在身後喚她小姐。所以她才沒有從馬車裡露出臉來。“小姐?”久久不見她答話,柳非才打破沉默。“柳非,雖然你年紀長我一歲,但模樣兒看起來年輕,以後,人前就喚我一聲姐姐吧。”“這恐怕不妥。”“不妥也就這麼定了。”不給他討價還價的餘地,動了動還有點僵硬的身子,“你就出去吧,嗯——將每種小吃都給我帶點回來,”想想還有什麼能拖住他的腳步,“還有覺得什麼好玩的,買回來給我瞧瞧。”“小姐……”“去掉那個小字。其實你可在心裡將它當‘小姐’來念‘小’字念含糊點,也就沒冒犯我。”姚果兒笑了笑,“路上小心點。不用急著回來,若敲門沒人應,就是我睡了。有事我會找你。”“是。”柳非也沒有懷疑,撓撓頭,彆開眼睛,姐?真彆扭!他還是沒有學會拒絕。而且他長得這模樣又不是他的意願,他自己還煩著呢。話說路分兩頭走。姚果兒將送上的小糕點都吃完了,才慢慢的走下樓來。肯定要選擇跟柳非相反的路。走近客棧門口招呼的店小二,問道,“這位小哥,剛才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客官往哪頭走?”站在門口的男子隻是匆匆瞥了她一眼,瞟見她的打扮,沒怎麼在意,以為又是個春心大動的小姑娘,一邊搭著笑招呼著進進出出的客人,一邊曖味的開口,“剛才可是走出去兩個好看的客官,你問的是哪一個?”兩個?姚果兒眨了眨眼,“臉蛋圓圓的,比較可愛的那個。”一言道出柳非的特征。“哦!是那個!出門往左去了。”然後回過頭看看這個小姑娘。“嗯,謝謝!”她衝他笑笑,算是感謝,朝著右邊出發。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好漂亮的姑娘啊!哼,上當了。越往右走越荒涼,才發現這小鎮隻有一點大,她不過才拐兩個彎,連人都不怎麼見得著了。不過柳非答應幫她買些小吃回來,這讓她心裡稍微好過了一點,走走瞧瞧,風景倒是不錯。一般來說,小鎮都是依水而建,當然也有的是由交通的中心逐漸發展起來的。出了小鎮走了大概十來分鐘,才發現這小鎮沿岸而建,小河蜿蜒清遠。沒有汙染的風光看起來是賞心悅目。這個季節,花兒大把大把開滿了河岸,再過去樹林鬱鬱蔥蔥的一層一層的鋪開,空氣也很是不錯,剛過了中午,太陽雖然還是火辣辣的毒,可在河邊倒是找到了一絲清涼。在這裡逛逛也不是不行,老媽老說要親近大自然。路是走出來的,這小樹林一條條都是人走出來的道路。姚果兒想了一想,並不擔心會迷路,於是選了條路繼續前進。有句話叫做,更好的風景在更遠處。這條路並不太長,已是儘頭,豁然開朗。小河在這裡拐了個彎,眼前就是一片寬裕的草地,五彩的花擁擠在一起,是那種清秀的自然風光,雖不華麗,倒也美的驚心。風徐徐的吹,和山莊上的一樣,也不一樣,帶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扉。摸了摸黏黏的脖子,不大喜歡這種天氣。輕輕地打了個嗬欠,舒服得很想睡一覺。不妥。有點模模糊糊的想著。隱約感覺到些視線在身上遊走,然而望望四周,又顯得多心。伸了伸懶腰,舒展舒展了身子,百般聊賴。除了微微的蟲鳴,除了偶爾的鳥叫,除了淙淙的流水聲,這世上,突然靜得可怕,天大地大,隻剩下她獨自一人。心裡驀然酸酸的,莫名其妙的傷感一絲一點,占據了她所有的知覺。諷刺的笑笑,她還以為自己過得怡然自得呢!連拖著病殘的身子躺在床上發黴的時候她也不會這樣。然而某些人的臉孔就這麼在她心裡益發的清晰起來。清晰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平靜的河麵,雖說平靜,微風又肆意地撩動著,波瀾微興。眼眶,竟湧上了一抹濕意。好想家。深呼一口氣,覺得自己好笑,感傷,從來不屬於她。睜大眼睛,扭扭脖子,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想念好兒了,還有南宮子靖、唐靈那些對她好的人,無依無靠的時候總覺得特彆孤單。柳非這會大概也該回來了,她到底出來多久了?像是不久,又好像——天長地久。良心發現,回客棧好了。那麼子翔山莊呢?那會不會是她真正的家?兜了另一條路走回去,想看看不同的景色。鳥語花香,蟲兒叫鬨,一切都很好,除了,摻雜著的那隱隱約約地呻吟聲。不要理,姚果兒,多管閒事通常都是麻煩的開始。繼續走。良心不適合你,所以才這麼倒黴,搞到連汽車都看不到。遲疑,又繼續走。這林子的路通向小鎮,總有人走的,會有人來救的。……她現在都沒怎麼見到人,都跑鎮子裡去了,也怕要散場才會有人。無力地看了一眼蒼天,恨自己良心未泯,恨自己耳力好。轉身。順著呻吟聲走了過去,不難發現前方小坡下方那個側躺在一棵樹旁的老人家。小道向另一個方向延伸開去,是順著河水走的,這頭再走走就會和她剛才進來的小道相合,通往鎮裡的。老太太身旁散亂地鋪開一地麵餅,大概是想挑到集市去販賣,大概是不小心磕碰到摔了,連帶那一擔子麵餅也不能幸免。見到姚果兒,老人眼睛發亮,“大、大姑娘,救,救救俺……”不救就不過來了。心裡歎了一口氣,跑過去扶起老人倚樹而坐,輕柔的安慰她,“老人家,不用怕,你先放鬆。”看看四周,又問,“老人家你可有帶水?”這樣的天氣還得先喝點水。摔一下怎麼會這麼嚴重?都起不了身了。老人顫抖地指了指旁邊的擔子,旁邊掛著個葫蘆。喂她喝了點水,“你現在抬抬腿腳,看看能不能動?”老人握住她的手,竟是燙得嚇人,她虛弱地說,“大姑娘,俺腳、好像折了,動不了。”不好辦啊,這農家人趕集都是大早出來,這路是必經之路,老太太沒有被人發現大概是錯過了高峰期,心急導致失足的,到這會怕是躺了整一個早上。而這趕集又是踏落日才歸,老太太這會見不到人也是正常,一時半刻她家裡人也不會出來找人,“我先送您去看大夫。”咽了一口口水,開口已是艱難,隻是指指前麵,“先往前走……”方向恰是河水拐彎後的沿岸。“不行。”肯定要先送醫。看來老人家是想先回家,打算先背起她,卻是耳尖聽到馬蹄聲。有人!這會姚果兒倒是慶幸起自個的聽力了。神也還是眷顧她的。這馬蹄聲,踢嗒踢嗒,恰是朝著順著這河,朝這邊走來。“您先等會。”騎得起馬的除了養馬的,走江湖也好,大戶人家騎馬出來溜溜也好,總歸算得上有個身份。這麼悠閒的聲音,也是個出來逛逛的。遠遠的一匹白得亮眼的馬出現在眼前,真慢,姚果兒很不滿。興許是聽見了姚果兒的抱怨,那麼遠的,瞧見了她們兩人,騎馬人突然加速,風馳電掣的,轉眼已是眼前。馬蹄高高揚起,像“寶馬”刹車一樣,快而準。也沒被嚇著。拍拍老太太,幫著穩了穩她老人家的氣。切,是個行俠仗義的人物呢!不過炫耀還是怎麼滴,不怕嚇著人嗎?來人一身暗藍色長衫,外罩一件輕盈的深藍長袍,手握一柄長劍。二十來歲上下,劍眉飛揚,居高臨下地瞥向她,薄唇緊閉。一身霸氣雖斂於雙眸之中,仍是氣勢逼人。不單是帥就能形容的。該怎麼說呢?震撼。不過——這眼神是怎麼回事?察覺到他目光中不同尋常的專注,姚果兒頓覺不妙。常常要思考一下才會想起自己而今的模樣,而今,她是莫依落。莫依落是個禍害。可她不覺得這是什麼一見鐘情。這目光,帶著些許沉思,三分探究,七分打量,感覺怪不舒服的。這男人太過耀眼。蹙眉想了一想,沒什麼概念,他是誰?他認識莫依落?當即化被動為主動,搬出模式化的笑容,在眾多稱謂中找了個好聽的。“這位俠士,救了人再看也還來得及。”稍稍諷刺了一句。男人眼神驟然一變,沒表現出來,慢慢地將目光收回來,這才看向靠在她懷中的老太太。哼,內疚死你!他瀟灑的翻身下馬,走近老人身旁,檢查了一下她的情況,然後若有所思的看向她。像是否決了她做的可能性。當然,彆說是她,莫依落那麼野蠻的人也恐怕是不屑於和這個老太太糾纏。“腳踝需要處理,還感染了風寒,需找大夫。”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沉穩的語調聽得出他受到過教養,感覺上也經得起風雨。也猜到了大概,老太太手燙得那麼厲害,早上出來,太陽曬曬,河邊還有風,老人家抵抗力本來就差,也是八九不離十了。看他的打扮,是個大戶人家也是個走江湖的,握著劍。簡單來說,就是個走江湖的大戶人家。“先送她去鎮裡找大夫。”“哦。”然後,繼續睜著雙眼,裝無辜地看著他。她當然知道要送,等他過來,就是要他送。男人也不遲疑,一把橫抱起老太太,也不嫌她的一身灰土汙了他的長袍,知道老太太身子弱受了傷禁不起顛,也沒有上馬,徑自朝小鎮的方向走去。姚果兒激賞地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算是認可他的所為。老太太還微有意識地掙紮了一下,不過,為的是她的麵餅。呃……看了一眼地下的“屍體”,雖是農婦打扮,卻不見得她要乾這些吧,裝作看不到,直接跨過。而後,又回頭看看那匹漂亮的白馬,不要緊嗎?牽馬不丟臉,遲疑了一會,還是過去牽起它的韁繩。耶?沒拒絕?她原本還以為這是匹有靈性的馬呢——野性難馴,生人勿近。除去南宮逸的把脈,第一次見到傳統醫術的神奇。什麼都沒乾,隨手一推,真的是“哢嚓”一聲,老太太的骨頭就接上了。開了幾劑藥,吩咐了兩句,就算是完成了救護工作了。手裡還牽著馬繩,它還算聽話,沒有隨地大小便什麼的。沒碰上柳非,現在她倒是想將包袱交手了。但老太太是她先發現的,總不能丟給這個男的,他現在改為背著老太太。剛剛走了那麼久,他一點累的跡象都沒有,手也不覺得酸的樣子。連汗水也沒兩滴,一路上他一句話都沒有,是個沉默的人,搞得氣氛怪怪的,很不習慣。這個男人,不說話仍是光芒四射,那種卓越的氣質,不是說收起來就收得起來的。街上眾人矚目,四周議論紛紛。很好,她不過是個牽馬的丫頭。他不像是本地人,這樣清秀的小鎮養不出這麼傑出的人物,靈光一閃,現在才聯想起客棧小二的話。他應該就是另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在半昏睡的老太太的指點下,輾轉之下總算是找到了她那間小茅屋,那男子也不待她提示,自動擺下一錠銀子,走了出來。於是由她來交代老太太的小孫女,窮人孩子早當家,她還信得過那個眼光堅定的小妹妹。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邪魅得過火,橘紅餘暉布滿了整個視線。出了門口,發現那個男人居然在等她,英俊得近乎完美的側臉讓姚果兒眯了眯眼睛,賞心悅目。姚果兒彆無他法,慢悠悠地晃蕩了過去,直覺上仍是想離他遠一點。見她出來,男人彆過頭來看她,連帶那匹馬,也抬起頭,抖了抖脖子。一待她走近,男子也便轉身與她並行。一路上誰也沒有開口,沉靜得怕人。姚果兒雖然看向彆處,但仍知道他在不經意的打量她,也是肆無忌憚的,這個時候,他的霸氣已是全然顯露。一波一波,襲向姚果兒,她的呼吸,也不自覺的飄忽了起來。難受。早知道就不說那句話——救了人再看也還來得及。臉雖然不是她本身的,但真是有幾顆痣都給數去了。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出聲,“我以為拿得起劍的人都會點自救方式。”她問的是為什麼他不會幫老太太接骨。“年紀大,需要顧慮。”他也答話,能理解她問題的含義。“哦。”也明白他話中的意思,老太太年紀大,接得不好會有後遺症,還是等專業的來好。“……”“……”一咬牙,破釜沉舟,“你為何老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