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果兒的一句話,原本的小聲議論,光明正大的沸騰了起來。一個大爺忍不住開口,“丫頭,你這是把人推進火坑啊!”然後又驚覺自己說錯了話,搖了搖頭,隱於人群之中。好兒說,莫依落失憶的事是被隱瞞下來的,除了少數幾個直接伺候門主少爺的下人心裡有底,其他的都還不知道。“火坑是指莫依落的紅色衣服嗎?”姚果兒聳聳肩。柳非又握緊了拳頭,不反抗也不出聲,隻是緊緊地注視著姚果兒。“姑娘你是新來的吧!”人群裡又是一陣議論。姚果兒但笑不語,直視蕭善德,等待他的首肯。“不妥。”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姚果兒可惜的一歎氣,也不計較,聳聳肩,“那也隻有打他五十大板,再扔出去了。”哼,讓柳非跟著她很為難嗎?人家好兒現在粉嫩嫩好端端的。也不知是不是受莫依落的影響,更多的是此起彼伏的同情聲。“不過是不小心燒著的,風也不是人所能控製的,沒傷著人也就算了。”“這其實也不需要太較真,火也滅了,燒了幾間房屋,就當破財擋災了。”“屋內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我看還是算了。”“對對,蕭爺,就這樣算了,小非也不是故意的,叫他以後多賣點力好好彌補,不用罰了。”“對對……”……姚果兒滿意地看著眼前的反應,自在一笑,不待蕭善德開口,清脆的聲音奇跡般地抑止了大家的議論,“犯了錯自是要罰,否則每個人都以‘不小心’來掩飾自己的罪行,豈不亂了章法?我看,還是讓他跟著我吧,反正,倒是不覺得落英閣那像個火坑。”蕭善德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開口,“丫頭,你是——”姚果兒笑盈盈地一抱手,學著電視中武俠人士的禮數,心情愉快地說到,“落兒見過蕭爺。”不瞞閣下,最近老被南宮逸用打量的眼神看啊看的,看得她臉皮愈發厚了。空氣霎時間凝結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思考著這句話的含義。“騙人的吧。”一個聲音輕輕地打破了沉靜。“不可能!”“可是……我老覺得她眼熟,她真的——真的有一點點像大小姐啊。”“若是大小姐,早就揮鞭子了!”“那倒是。”“她若是冒充大小姐,那就倒了大黴了!可惜了……”一個人突然尖叫出聲,“哎呀!她真的是大小姐啊!”人群裡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交流著互相的疑慮與震驚。大都是難以置信,但又怕是大小姐的新花招,仍是覺得恐懼。趙毅卻是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莫大小姐的惡名不單指莊內,更是莊外。嬌蠻任性,放肆無理,那條鞭子,可是江湖上讓人驚怕的武器。七歲入莊,自此隨門主閉關修煉,十二歲一抹紅衣首次亮相,一個人挑了江湖上一個無名流派的窩,帶回了江小好,也是六年來唯一能近她身的人。近幾年大小姐的鞭功更是耍得出神入化,無人敢惹。門主也早是六年前就對她不聞不問,說是不聞不問,但每逢她闖禍回來,子翔山莊卻是一力承擔。莊裡甚至有人傳,說小姐是門主的私生女。莊內人早已懂得退避,被欺負到人其實也不多,有什麼都懂得交與好兒。在莊內,大小姐仍是忌幾位爺和少爺三分,不會做太過分的事。早先有個人不過是運氣不好和小姐碰上了麵,讓小姐身上的香味熏了鼻子打了個噴嚏,就被認為是大不敬,說他驚嚇了主子,以下犯上,不由分說地讓人罰了他二十大板。小姐說,二十大板是輕罰,鞭子若是抽上身,就不指這個痛了。這件事更是讓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每天提著膽子,又驚又怕又恨。四個月前有人讓小姐橫著送回了山莊,可是出了一口惡氣啊,可是,小姐還是活過來了。若不是留戀這豐厚的待遇及敬門主與幾位爺的威信,怕隻怕人早就收拾包袱走了不少了。子翔山莊,小姐與紅色,都是個忌諱。蕭善德隻見過那個女子寥寥三次,第一次已經是十一年前,門主將父母雙失的她帶進莊裡。那時她才七歲,瘦小的身子,倔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不滿與憤怒。第二次是三年前,十五歲的模樣嬌嬌滴滴,當著他的麵毫不留情的一鞭子抽死了一隻狗,見到他也是高傲的點點頭,滿眼都是倨傲的神態。第三次就是一年前了,在南院的那片竹林,偶爾見到她肆無忌憚的揮著她的鞭子,無可否認,她仍是一塊練武的材料,還有那張日益嬌媚的臉,隻有這樣才看得到那對俠士的身影。可惜啊可惜……可惜若不是那性子,也隻怕早就成了個人物,也不會淪落到奄奄一息地被抬了回來。早已學會對這個野蠻的丫頭視而不見,門主雖沒告訴他們緣由,但門主做事總有他自己的方式,所以,也就由得她去,隻要她不在莊裡太過分,莊外的事,就睜隻眼閉隻眼。眼前的莫依落,全無半分讓人忌諱的模樣,淡抹雙頰,盈盈笑臉,溫和待人卻又心思謹密,讓人捉摸不透也看不明白。蕭善德抿了抿嘴,“丫頭,有些事,是不能亂說的。”再次打量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仍是難以置信。“蕭爺,本身話就不能亂說,這個道理我還懂。”雖然她不是莫依落,但某個角度來說她是也沒有說錯。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不知作何反應。蕭善德便是吃驚,現在所有人注意力早已不在縱火之人的身上,這便是她的目的吧。雖然不在江湖行走,商場上變化萬千也叫人不得不步步為營,這個丫頭有點本事。便不再說話,蕭善德毫不手軟的衝著姚果兒出了一招,她先是一愣,瞪大眼睛看著那隻手,倏地大叫,“不是吧!”然後直接往下一蹲,險險地避過了這一擊,發現其實也不會太狠。丟臉了。看著抱頭蹲下的姚果兒——淩亂的發絲貼於臉頰,發髻已有些散亂,眼眸含驚,一臉不滿地瞪著他。慢慢地背起手,“丫頭,冒充之罪可不是你承受得了的。”莫丫頭的身手她見過,躲從來就不是她的作為,即便是內力尚未恢複,剛剛那簡單的攻擊還是接得住的。姚果兒深呼吸兩口氣,裝作沒事的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衫,又清了清喉嚨。“蕭爺,你這樣可是會嚇著人的。”知道他懷疑她,但仍稍微發泄自己的不滿,“月有圓缺花有榮謝人也會變,落兒從閻王殿撿了一條命回來,已決定痛改前非。況且,落兒已喪失記憶——”姚果兒繼續說,“或許,我真的不是莫依落。”“此話怎解?”“就是……”“小、小姐!”配角總是在這種時機登場,江小好不知從哪躥了出來,香汗淋漓,氣喘籲籲,“總、總算找到你了!”小好順了順氣,埋怨到,“小姐你跑到哪去了?滅了火好兒就到處找您!”感覺到氛圍不對,又扭頭看看四周的環境,哎呀了一聲,又開始結巴,“這、這是怎麼一回、回事啊小姐?好、好多人啊!”“聽見沒有?好兒真叫她小姐。”又有人倒抽一口氣,“她、她真的是小姐?”“不過又不像啊。”“跟大家說的都不像!”不知不覺原本怕的感覺被淡化了,又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個綠衣女子的身上。原來少了那一身紅衣,竟也模糊了那種膽戰心驚。“好兒,我可是你家小姐?”“小、小姐?”氛圍好奇怪,不明所以。蕭善德蹙了蹙眉,雙唇緊閉,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好兒,你確定她是你家小姐?”江小好被這氣氛嚇到,有點怕,卻是點頭,“回、回蕭爺,好兒確定這是我家小姐啊。”“哦?”江小好苦著臉,怯怯地說,“好兒這幾個月在床頭服侍,寸步不離,小姐真的是小姐。”“還是個失去記憶的小姐。”姚果兒加了一句,笑笑。“你真的失憶?”人群更加沸騰。“是啊,治不治得好就要問南宮逸了。”接著又收斂了笑容,正了正色,向著大家輕輕鞠了個躬,“不過……我覺得,我莫依落這並不重要,關鍵——我還是不是以前的那個。不記得不是更好嗎?聽好兒說,我以前很壞,人神共憤——”又賣著關子停了一下,“所以就讓柳非跟著我,當做處罰。”“……”“……”“……”沒有人應話。姚果兒也不理會,回頭看向當事人,“柳非,你可是願意?”柳非深深地看了一眼姚果兒,突然單腿跪下,“柳非願意受罰。”“蕭爺?”姚果兒還不忘結個尾。蕭善德一陣深思,“既然莫丫頭這麼說,便依你。”這個丫頭……變了。“蕭爺英明——”姚果兒也沒忘正事,“倒是那個叫趙毅的,您還是多教他幾招,否則三兩天威逼利誘柳非透露武功什麼的,柳非受罰的質量可是會大受影響。”說完也不理會眾人各自的反應,示意柳非跟上,大大方方的離開。趙毅臉色蒼白,有點恨。姚果兒一直微笑著快步前行,好兒腳短,跟得有點趕,柳非不時瞥瞥江小好,也沉默的跟在後麵。柳非想著還是該說些什麼,正躊躇著怎麼開口,姚果兒已是笑著回頭,“不道謝嗎?”柳非愣了片刻,低頭微弓,“柳非忘了謝過小姐。”“嗯,不客氣。”大大方方的接受道謝,然後笑得更愉快,“不過,跟著我或許是你的不運氣。”接著姚果兒再一次細細地打量了柳非,問道,“你的武功到底怎麼樣?”“……”柳非不明白她的意圖,思詢了半刻,反問到,“請問小姐的標準是什麼?”“你自己說就好,我又不懂。”“門主說,我以輕功見長,而小姐擅長使鞭。”“所專不同。那麼門——呃……我是說我師父為何會教你武功?”柳非回想了一小會,也不打算隱瞞,“五年前門主偶然見到柳非不小心摔下樹的自救方法,認為柳非朽木尚可雕琢,所以授之以武。”“那麼……”“門主說,教的不是南宮門的武功,所以無須拜師。”嗬嗬,真聰明,居然猜到她的問題,真不愧是她看中的人。“那麼——”姚果兒比了個手勢,讓柳非附過來。柳非很自然湊了過去,姚果兒就立即輕聲開口,“過些日子,隨我出了這山莊吧。”柳非沒料到隻是如此,被她的故作神秘逗得輕輕一笑,“敬請小姐吩咐。”“嗯,”姚果兒心情大好,一屢清風吹起綠色裙擺和散落的發絲,眼中閃爍著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光芒,笑。江小好有點吃味,“小姐,你們說什麼呀?”姚果兒背起手轉過身,不理會嘰嘰喳喳的小丫頭,神情愉悅,想出去走莊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