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健康,姚果兒基本對自己這副新的身軀還算滿意。除了洗澡的時候會覺得“觸感”不是那麼的足夠——身上的舊傷疤有時會讓她心跳加快,隱隱約約覺得她的日子不一定會一直這麼的一帆風順。但畢竟隻是她的猜測。大家還是那麼的忙,她現身之後,她的落英閣仍舊門可羅雀,那個傳說中的師父依然不肯撥空來見她一麵,大概是忙著火災後的複原工作。她自然也不想自找麻煩。想想那天對柳非說的話得趕快實行,她現在還蠻想出去見見這個世界。畢竟是一個未知的新事物。其實姚果兒在“那邊”的時候,朋友不會太多,但好朋友卻有幾個,比起質量來也絕不會輸。基本上她人緣還不錯,認識她的人都還挺喜歡她。她其實很聰明,也頗有天賦的人,畢竟這是她父母遺傳下來的基因,先天的東西。然而她學習能力不錯,卻總是缺乏了些動力,性格吧,有些淡薄,卻又喜歡多管閒事。姚果兒既然打算走,也便開始策劃起離莊大計了。柳非原本就是個開朗的大男孩,這事解決了他也漸漸顯出了本性。不過落英閣是真的隻能閒得拍蒼蠅,無聊的很,所以他暫且乾著他原本的活。至於那個趙毅,首先被查出他疏於職守,將練藥的責任隨便交給柳非。又在藥爐旁發現明顯的火藥痕跡,不同於普通火燒。也不知道蕭爺用了什麼手段,他居然都認了,當然是收拾包袱走了人。張修和李韌都是不知前提的人,不同的是張修是出於武功的目的,所以罰了體力活,而李韌隻是單純地為了兄弟為了門裡門規而出手,麵壁三天而已。雖然不知道這個李韌為何會和一個笨一個奸的兩個人成為兄弟,但也不失為一個忠實的人。生活就沒了下文,每天就百無聊賴的瞎閒逛。那天帶著江小好去摸地形,突然隱隱約約聽到些古箏聲,來了興致,拖著好兒就往那聲音的出處走去。是個還算大氣的古建築,姚果兒大約猜到是個學堂,好兒在一旁扯扯她的袖口,“小姐,你真的要進去啊?”姚果兒挑挑眉,“不然呢?”“可是……”姚果兒當然沒打算理會,人已經跨了進去,可她的出現似乎不大受歡迎,給原本熱鬨的課堂裡潑了一盆冷水,當場涼了下來。那次之後她改變後的形象似乎是傳開了,都能認出她來,或者是認出好兒。講課的夫子一身灰布長衫,神態仍是一派悠閒自得,瞥見果兒之後表情也沒什麼變化,示意了一下旁邊的一張空位,淡淡地開口,“既然來了,就坐下吧。”本來見無趣正想落跑,聽到這話也走不了,誰叫她已經跨進人家門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過這山莊倒是藏龍臥虎,她自認也算是修煉到麵不改色的境界了,居然有人比她更厲害一等。“落、落兒姐姐。”旁邊的一個女孩躊躇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跟她打個招呼,怕更加冒犯。她失憶這事經過大家一番添油加醋,再傳到耳裡已經轉化成許多版本,有的說這子翔山莊的大小姐轉了性子,也有的說她根本是假裝的,後麵還是藏著什麼陰謀的。還有的說她性格大變之外還有點傻傻的,這是因為被閻王爺收去了心魂,老天爺終於開眼了。“你好啊。”她也笑著打回招呼。“啊?!”那個女娃十五六歲上下,驚得一把捂住嘴,瞪大了雙眼,被嚇著了。依姚果兒看來,這女孩八成是沒想到她真的像傳聞一樣親切可人吧。衝她再次笑了笑,春風和煦。這間絕不是所謂的茅屋,顯得高雅而嚴肅,大家的笑聲原本是緩解了嚴肅的氣氛,但可惜,因她的出現又回歸原處了。幾個人陸陸續續跟她打了招呼,除了兩個男的好像並不大想搭理她,她無所謂的癟癟嘴,想見識一下古代的課堂。“大家再繼續練練。”那夫子完全當姚果兒不存在,繼續講他的課。“小姐,那個就是張爺。”江小好輕聲在她耳邊說,“小姐今天一來就遇著了他,真是運氣。”“哦?”“對啊,好兒早就跟小姐提過,張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哦。”點點頭,望向這個儒雅自得的中年男子,水門長主張雲創。見沒人回答,張雲創突然看向姚果兒,問道,“莫丫頭,身子好些了嗎?”“好多了。張爺有心。”笑著回答他,這椅子還未坐熱,又成了矚目的焦點。門麵功夫要做足,笑臉必不可少。這間大堂中間鏤空,以古代的建築物來說,算是高的了,整齊地擺放了十來張方台,台上都堆放這一架古箏,正中對著夫子台,儼然一個書屋的感覺。四男三女,人也不會太多,見張爺將話題引至莫依落的身上,都回過頭來看著她。“修養身子腦袋也得轉轉,既然來到這課堂,你也來試試。”“試箏嗎?”好的呀,她之所以有興趣就是因為她以前學過這個啊!倒是這個張爺漫不經心的表情下其實一直在給她臉色看,他似乎以為這種舉動是在下她麵子……不對,莫依落大概不識琴吧?大意了。張雲創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當然。”“那先生您先示範一下吧。”先摸個底。萬一比不過就找理由不獻醜了。張雲創打量了一下她,“蝶兒,你將剛才我說的那個調撥一下。”“是,張伯伯。”蝶兒。聽聽,語調都不同。然後瞥向那個臉色有點蒼白的女孩,弱不禁風的樣子,就看看那個調怎麼撥。好兒又湊過來,再次低聲解釋,“小姐,這不是平時的課程,父子教的文章作詩之類的,張爺是不教的,他隻教——”“琴棋書畫。”好笑地看了好兒一眼,這不廢話嗎?明擺著的。“小姐,那個——”“噓……”製止好兒的囉嗦,小丫頭大概是怕她出醜,想讓她早走。可是……家裡真的好無聊啊!!彆說人了,鳥都沒有一隻啊!那個蝶兒的表現勉強來說還馬馬虎虎,但頂多算是個入門者,其他的樂器就算了,對於古箏這個樂器,她實在不能昧著良心說好。她剛剛是多慮了。又看了一眼張雲創,或許古代人學習的和現代的是有所出入,但音樂無國界也應該沒有時間界限。老媽是專業的中國古典音樂演奏家,每年世界巡演都有好幾次,古箏這技藝吧,她算擁有著老媽認可的天賦。姚果兒笑笑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以表示尊敬,然後笑笑,“還行。”對上張爺那有點欠扁的視線,她眨了一下眼,“好吧,事實上不怎麼樣。”“放屁!”旁邊一個男子一聽這話就嘖了出來,似乎很不滿意。耶?這麼大聲?她哦,莫依落哦,不怕的嗎?果然,姚果兒瞥了一眼過去,那男子還是畏縮了一下,鼓起勇氣與她對視了一會又迅速彆開,迎上蝶兒那裡。呃……虛張聲勢呢。至於蝶兒,乍看之下臉色更加蒼白。張爺眯了眯眼睛,銜起一抹笑,“不知情者以為你是個行家。”然後他坐下撥了兩下琴弦,“我們這小地方自是容不下大小姐。”這句話有點刺耳。“也是——”姚果兒便站了起來,“這些琴聲還真是影響了我身心發展。”她本來沒打算這麼說的。“好兒,我們和張爺告辭了。”“莫依落!”剛才那男子又吼,他安撫著旁邊的蝶兒,“你不要太過分了!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不會!”蝶兒咬緊了下唇,也不辯駁。“哦?好兒說我會耍鞭子。”男子倒抽一口氣,身子突然有點僵硬,張雲創慢慢地抬起頭來,眼神變得有點犀利,帶著一點點笑仍是不緊不慢地開口,“那個老夫倒是可以奉陪。”“不好。”姚果兒認慫,“我會怕。”好兒跟在後麵緊張得要死,她幾次偷偷扯了扯她家小姐的衣角,怕他們真的打起來。姚果兒走到最近的那個女孩的旁邊,剛才和她打招呼的那個。那女孩有點花容失色地跳開,她顯然才是真的怕。姚果兒也不管,隨便撥了撥琴弦,突然有點技癢。張雲創看著她悠然自得的模樣,垂下眼簾斂去精光,“你影響到這些孩子了。”姚果兒自動忽略不喜歡聽的話,坐下剛想撫琴。那男子又是叫囂,“哼,連琴都沒撫過的人,你若是彈得比蝶兒好,我就自願挨你三鞭!”“耶?你說的,我沒逼你。”古箏指法——托、劈、勾、剔、抹、挑,撮、輪、搖、打、摘。嗯,處理得尚算完美,肩臂放鬆,自然曲肘,手腕與手背平行,食指、中指自然彎曲置箏弦上,用指尖肉墊按抑箏弦,按弦意念在食、中指指尖上,切忌下壓手腕。都還不錯。但箏之特色,在之其韻味,韻味這東西,則是要演奏者把握的,老媽常說,一個優秀的演奏家,不是他的技能是否完美,而在於,他是否有感染力。老媽也曾笑眯眯的要她乾脆十八歲之後就跟著她吃飯好了。演奏完畢姚果兒皺了皺眉,錯了兩個音,聳聳肩,“生疏了呢。”然後看著江小好笑,“原來我會這個哦。”而那個剛才叫囂著的男子的臉色,好像踩到狗屎。姚果兒移開那位置,裝作苦惱的皺皺眉,看著那男子,“三鞭子你想怎樣抽?”氣氛一下子又怪異起來,那男子有點抖。江小好詫異得嘴巴都合不起來,聲音都有點震震的,“小、小姐,你明明、你明明不會的啊!”可是好好聽哦!姚果兒不予置評。“丫頭——”張雲創見姚果兒的表情,已知她無意抽人,彆有深意的開口,“你以前可是不會撫琴的。”“我忘了。”懶得搭理他,多理直氣壯的答案。“好兒,我們走吧。”人也便走到了門口,隨即又想起了什麼,張口問道,“好兒,那位青衣少爺喚作什麼?”“小姐,是狂爺的兒子,李鳴少爺。”“嗯,李鳴,下次再用那樣的語氣跟我說話前,就先想想欠我三鞭子。”連他的表情都懶得看。“好兒——”話題又一轉,“下次我的鞭子給我掛到屋裡麵。”“小、小姐……”“我是說真的。”有威懾的作用。當然,那條鞭子也就掛上了姚果兒屋裡的牆上。挺漂亮的一條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