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然正在摘圍裙,陡然看見一座灰不溜秋的瓜子山出現在眼前:“……這是什麼。”“瓜子仁。”許諾莊重地捧著她的瓜子山,“你放心,我洗了手剝的。”林穆然哭笑不得。許諾看著他,明顯是希望他能夠賞臉。林穆然捏了兩粒扔進嘴裡:“幫我放到屋裡可以嗎,我想吃完飯之後再吃。”許諾點點頭喔了一聲,捧著小山堆走進林穆然的房間,然後步伐輕快地走出來。終於開飯了!許諾拉開椅子坐下,在林穆然希冀的目光裡,夾了一筷子爆炒魷魚送進嘴裡,然後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豎起大拇指:“好吃!”林穆然鬆下一口氣,露出笑容。許諾又夾了一筷子,哼了一聲:“鄧雲鶴那小子,讓他一聲不吭地就走了,活該沒口福吃你做的飯,等他回來我要氣氣他。”昨天鄧雲鶴就吃過了。林穆然打算喝一口西紅柿蛋花湯壓壓驚。有時間得和鄧雲鶴串個供。林家的家教,是食不言寢不語。然而來跟許諾鄧雲鶴住了一周,林穆然已經學會在吃飯的時候,和兩人聊聊白天發生的事,或者一些有意思的新聞。事實證明,學好不容易,但學壞很簡單。飯中,林穆然出於禮貌,詢問了趙雅萱的情況。許諾告訴他趙雅萱昨天已經做完流產手術,因為她本來身體就比較弱,所以醫生叮囑她最好多休息一陣。醫院開的假條已經遞交給公司了,由嘴很嚴的人把關批假,趙雅萱想隱瞞的事情應該不會露出去。兩人吃完,許諾很積極地搶過洗碗的活。林穆然看著許諾端起碗盆,雄心萬丈地走進廚房,嘴角的笑意怎麼都繃不住。他和許諾現在這樣,很像丈夫和小妻子,每天一個做飯一個刷碗的日常。這個世上,可能也隻有林總裁,敢用“小妻子”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諾哥了。鄧雲鶴一走,家裡就隻剩林穆然和許諾兩個人。二人世界。他是不是應該把握機會。就在林穆然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設想中時,隻聽一連串的啪啪聲從廚房傳出來。像是誰家碗櫃倒了的聲音——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碎裂聲,庫洛米碗嗎。林穆然跑到廚房門口,正看到許諾一臉尷尬地站在碎片麵前,半蹲著腰,一副想接沒接住的樣子。“那什麼,不用洗了好像。”許諾直起腰,故作瀟灑地拍拍手。她實在沒好意思看林穆然的表情。堂堂諾哥,一世英名,今日葬送。殊不知,林穆然看著她的眼裡盛滿溫和的無奈。他算是信了鄧雲鶴說的話。見林穆然什麼都沒有說,而是蹲下來拉過身後的垃圾桶,開始撿碎片,許諾也驚醒似的蹲下身來跟著一起撿。“你戴個手套……”林穆然的話還是說晚了一步,許諾眉頭一皺,將手指抬到眼前。一個一指節長度的口子豎著劃在左手食指上。起初隻是一道豁口,過了幾秒才開始滲出血。林穆然呆呆地看著血珠滾落。直到許諾按著手起身快步往外走,他才猛地站起來跟著出去。“我去給你找繃帶,對,還有藥。”林穆然將許諾半扶半推到沙發坐好,原地轉了兩圈,終於想起來上次鄧雲鶴是從自己的房間把藥箱拿出來的。等林穆然從鄧雲鶴的屋找到藥箱出來,許諾已經用麵巾紙把傷口摁住了。“沒事,一會就凝血了。”“不行,感染了怎麼辦,留疤了怎麼辦?”林穆然難得語氣這麼重,許諾不明白他急什麼:“留就留唄。”哪個男人身上沒有點象征榮耀的疤痕。等等,哪裡不太對。林穆然歎了口氣,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他就不該期待許諾能有點這方麵意識。拿出雲南白藥、棉花和繃帶,林穆然示意許諾掀開麵巾紙。沒想到許諾咦了一聲:“原來你知道要用什麼藥。”林穆然擰開雲南白藥的蓋子:“我看上去就那麼像這都不知道的人嗎。”“不。”許諾把手伸給林穆然,“就是覺得,你不像有過打架受傷的經曆。”“上周之前的確沒有。”林穆然小心地給許諾的傷口消了毒,然後捧起她的手輕輕撒上雲南白藥,“不過這點常識還是有的。”長這麼大難免有磕磕碰碰,他也不是什麼出門八抬大轎的金枝兒玉葉,哪能沒受過傷。許諾看著林穆然低垂著頭,小心翼翼用繃帶幫她把手指包起來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個角度的打光下,林穆然比平時還好看。“疼嗎。”林穆然不敢包的太緊。他發現,從劃開傷口到上藥包紮,許諾一聲疼都沒喊過,甚至除了開始皺皺眉,後來都沒什麼太多表情。“還好。”許諾抬起手對著燈光,看著那根裹上白紗布粗了一大圈的手指,以及上麵綁的漂漂亮亮的結,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林穆然,以後要是誰娶了你,肯定享福了。”這句話成功讓林穆然不會接了。他拿著繃帶呆看許諾,眼神裡有種說不出的無措。許諾放下手,感慨林穆然麵皮忒薄。不愧是大家大戶養出來的少爺,和她那些弟兄就是不一樣。想想鄧雲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反應。翻了多少個白眼來著。莫名有種調戲良家婦女的惡霸心理,許諾不正經地笑了兩聲。“你坐在這休息吧,我去收拾。”林穆然無奈地搖搖頭,將藥箱收拾起來,轉身進了廚房。許諾起身跟著他:“麻煩你了,是我太蠢。”飯不會做,碗也洗不好,撿個碎片都能把自己劃傷,最後還得彆人幫她收拾殘局。“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你隻是剛好不擅長這些。”林穆然說這話的時候,正好走到廚房角落,他拿起擺在那的掃帚和簸箕:“而且這次怪我忘了用掃帚,才害你不小心受傷。”許諾摸摸繃帶綁成的結。在公司裡,總聽女同事暗地裡說,和外商洽談的林穆然有多麼多麼帥。她覺得還是眼前這一刻,低著頭將碎片一點點掃進簸箕裡的林穆然,更有煙火氣一些。一直在旁邊圍觀林穆然把幸存的筷子和盤洗刷乾淨,許諾才打了個哈欠回屋睡覺。林穆然脫了衣服回到房間。今天的有氧運動可以省了。坐在床上,林穆然感覺到疲倦湧上來。他按按太陽穴,合上眼,眼前就浮現出許諾手指出血的畫麵。最後那一道殷紅在整片視野裡彌漫開,他驚得睜開眼睛,扭頭看到床頭好好擺著的瓜子仁山,才安下心。換上睡衣,林穆然想了想,拿出手機來,打開燈,對著瓜子山拍了個照,然後打開MSN,給John發過去。半分鐘後,對麵回了三個問號。林穆然在床上躺下,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行字。【Baby girl剝給我的。】【Lin你太狡猾了。你是不是專門選在我和Bony分手的時候發這個,刺激我。】林穆然不想問Bony是誰,他調整了一下枕頭,發了最後一條消息出去。【沒事,我相信你很快能找到下一個。】因為發完林穆然就把手機摁滅放在一邊了,所以他沒看到John發過來的那條用中文罵街的短訊。如果看到,他一定會再次感慨John的中文俚語水平有所見長。·許諾和林穆然隨後幾天的吃飯問題,都是在外麵解決的。早上出門晨跑時買早點,中午一如既往在公司食堂,晚上加個班到九點,這樣就能從公司那混來晚餐補貼,點個外賣。許諾說,這個套路她熟。當初在隔壁公司任職的時候,沒有鄧雲鶴照顧她,她也是這麼過來的。拜每天在公司加班混補貼所賜,年底她還得了個“最勤奮職工”獎,業績比其他人高出好大一截。林穆然忍著笑:“所以,這就是你被原公司高層看重的理由嗎。”“當然也有我自身能力強的原因。”林穆然挑眉鼓掌:“那你為什麼放棄已經打下的基礎,跳槽到潛躍來。來這邊可是重新從新人做起。”許諾思考了一下:“因為你們這的晚餐補貼比他們多。”林穆然忍俊不禁。“窺斑見豹。龍騰一向是說得好聽,沒見他們給過什麼實際的東西。”許諾撚撚手指,直白地道,“簡單來說就是沒見過這個。”“錢?”林穆然奇異地睜大眼睛。“給錢給到實處才能穩定軍心啊。光給個獎狀和名頭,聽著好聽,簡直像拿人耍著玩一樣。”許諾拍拍林穆然的肩,“相比之下你們潛躍就實惠多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許諾不明白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又不是給個小紅花歌頌幾句就滿腔熱血奮發圖強的中學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來點實際的可以嗎。林穆然還是有些難以相信,潛躍的死對頭居然會摳門到這點獎金都不願意給。“龍騰應該不至於吧。”許諾歎口氣:“你覺得西楚霸王項羽最終為什麼會敗給出身低微的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