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搖頭:“都不是,其實我並不想回來。”“哦?”女子挑眉:“是嗎?”“浮生。”梁淺耳朵一動:“有人要來了。”三人一陣手忙腳亂,這時浮生才發現做神仙的若是不能用法術,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壁櫥裡有暗格。”被釘在牆上的女子慢悠悠的說道。三人沒有時間去懷疑女子所說真假,直接將櫥門一開,果真有一暗格,梁淺帶著大豪躲在裡麵,浮生與顏淵躲在外麵,浮生剛伸手將櫥門一關,屋門就被門一踹,透著虛掩的壁櫥門浮生看見,在河邊的那個滿臉橫肉的女將軍將一個渾身纏滿繃帶的少年扔到女子麵前。少年就如一灘死肉,軟軟的倒在女子麵前。“安兒,安兒!”女子見少年不動彈,被釘在牆上的雙臂激烈掙紮,眼看肩上的血液越滲越多,她的唇也越發蒼白,隻可惜,鎖魂鏈不比一般的鐵鏈,被鎖之人越掙紮,它越收的緊,不一會兒,女子的身體就像是陷進了牆中,被粗黑的鐵鏈緊緊捆住,隻留一顆頭顱還在奮力掙紮。浮生看的於心不忍,微微測過臉去,正好對上顏淵如星的眸子,他無聲的問:“要救嗎?”櫥內空間狹窄,兩人幾乎是貼身對立,雖然顏淵此時是女子之身,但浮生還是忍不住盯著他看,微笑著不出聲。女將對此無動於衷,她拿劍鞘捅了捅十安,見沒有反應,嫌惡道:“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耿容,你兒子今天這個模樣可都是你害的。”聽到這個名字顏淵瞳孔一收。聖女自帶天命,可每位聖女都得由上神欽定,就如辛廣定了浮生一樣,而耿容,偏不巧是顏淵仙主欽定的聖女。浮生本以為顏淵知道外麵的那位就是自己定下的聖女,才問救不救,沒想到顏淵竟一副怎會如此!的神情。這倒讓她頗為意外。“難不成顏淵仙主才認出耿容嗎?”浮生壓低聲音問。顏淵麵色凝重的答道:“若非是辛廣要求,怕是我都不會欽定聖女,加上那段時間我瑣事諸多,就將她給忘了。”神仙忘了聖女對於聖女來說可不是好事,聖女所在的國度遇難,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著聖女傳達神的旨意,卻不想等來等去,也沒有個答複,凡人不會想著去怪高高在上的神仙,隻會覺得他們受到了聖女的欺騙。浮生看著地上的十安,隻是沒想到耿容竟敢公然犯了忌諱,與男人生了個小孩!隻聽一聲悶響,緊接著身後的暗格裡傳來大豪的狼哭鬼嚎,它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大聲喊道:“梁淺仙子,梁淺——”浮生立即打開暗格,隻見梁淺已經變成嬰兒大小,縮成了一團,躺在大豪的懷裡,嘴巴蠕動著想要吃些什麼,大豪無緣無故成了奶娘也是驚恐萬分,它欲哭無淚的看著浮生:“快——救我……”他這一聲剛喊出口,整個壁櫥瞬間四分五裂,一道淩厲的劍從浮生的頭上劈下,顏淵見狀猛地將她一拉,拉倒了自己懷中,才免得浮生被劈成兩半。那女將也是惱怒,神情怪異的盯著三人一狗:“你們是何人!”浮生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她被顏淵緊緊護在了懷中,呼吸都有些困難,這時,那原本躺在地上裝死的少年突然跳了起來,一口咬上了女將的手腕,嘴中含糊不清道:“快走!”浮生一聽,連忙跳了起來,要掐著大豪和梁淺跑路,可惜,剛到了門口,一排手持著利器的女兵已經圍了上來,將眾人團團圍住。浮生心下一涼,腦中突然蹦出一句話:出師未捷身先死。好在女兵們並沒有對他們過多為難,隻是連同十安,將他們一齊綁了扔到了女戈大殿,女將好像氣的不輕,兩條連在一起的眉毛不停的上下抖動。“你們究竟是何人?擅闖我女戈神殿有何用意!”女將猛地抽出寒劍,架在了浮生的脖子上。浮生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這個寒顫來的太過微妙,讓浮生心生怪異,她雖飛升不久,卻也有不少時日沒感受到冷到徹骨的感覺了,她下意識的去看脖頸間的劍,果然,劍上纏繞著絲縷黑氣,竟是染了妖氣的劍。浮生硬著頭皮道:“將軍莫要動怒,我是一名女道,見你劍上有異相,不放心才跟了過來的!”“異相?”女將冷笑:“跟我跟到了神殿?我看你們分明是另有所圖!”話畢,便高抬起了劍,要斬斷浮生的頭,浮生下意識的眼一閉,心想:完了。寒光一閃,女將手中的劍剛落到了半空,就聽見顏淵的聲音響起,這粉麵女郎故意提高了聲量:“將軍近日是否用這把劍斬過妖邪?”一語既出,四座皆靜。浮生鬆了一口氣。看來顏淵說到了點上,果然不出片刻,女將身後有一人小聲嘀咕:“不如讓這女道看看那具屍體,或許她真能說出一二……”“閉嘴!”女將氣急敗壞,一劍插進了地裡,一雙肉縫眼死死的看著浮生與顏淵:“姑且就信你們一回!”不論如何,總算有的救,浮生暗念阿彌陀佛,心中為顏淵記了一功,想著日後無論如何也得還這個人情。女將召來幾位驢高馬大的女兵耳語一番,女兵得令退下後,不一會,就抬著一擔屍體上了殿前。女兵為浮生等人鬆綁後,浮生才看見屍體從頭至尾被蒙著白布,她的手剛覆上屍布,就聽見女將冷笑道:“道長可要小心了,這屍體自帶屍毒可不比小打小鬨,若是被傳染上了,當即就會皮膚潰爛,渾身發癢,而且無藥可醫。”浮生不理,剛要掀布卻被顏淵阻攔,女子纖纖素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我來吧。”屍布一掀,便是一陣惡臭,如同在陰溝裡浸泡了百日後又被丟到了糞池裡洗刷了一番,浮生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這哪裡是個人,分明是一團破爛棉花,正滿目瘡痍的躺在擔子上。大豪也帶著梁淺要來湊熱鬨,被浮生猛地一推推到了遠處,剛要發怒,卻鼻子一動,聞到了這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當即就扶著門柱站在門外吐了。唯獨顏淵,稀疏平常的走在屍體邊,甜美嬌俏的身形與這景象格格不入,隻見她圍著擔子轉了一會,手不時探向那具像是被水泡發了一樣的屍身,問道:“敢問女將,這此人生前有何發病的征兆?”女將未答,她身後的副手便上前一步搶答道:“我們將軍不是說了麼?他身前皮膚潰爛,渾身發癢長膿包,是個要死之人的模樣。”副手生的麵容嬌豔,不施粉黛已然熠熠生輝,唯有身形比四周女兵都要矮瘦上幾分,到顯得和浮生一般高,浮生對她有些印象,他們在河邊時,便是這名女兵諫言將女將們帶走。顏淵搖頭,笑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為何會發病,或者說是中毒?”顏淵的話像是在河裡投了巨石,一下水花四濺,眾女兵議論紛紛,副手見狀臉色發綠,嗬斥道:“大膽道士,竟然口出狂言,來人拿下!”隻聽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浮生立馬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禁往顏淵身邊湊近,低聲道:“仙主,梁淺仙子身體不對勁,我和大豪不善於打架,最好不要出手呀。”當然,你要主動浸輪回盤的話我沒有意見。浮生後半句還沒有說出口,就見顏淵臉色一冷,反駁那位副手:“為何副將如此咄咄逼人不讓小道將話說個明白,此人中的是屍咒,而且據小道所觀,諸位身上都有深淺不一的咒毒!”顏淵話音剛落,就聽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女兵尖叫:“你的手臂怎麼了?”“你的臉!”“啊!我的脖子!”一時間殿內亂成一團,浮生湊近了看,發現每個女兵身上都有與那屍體一樣的膿包,像是即將要腐爛一樣,膿包上還長出了白色的斑點,看起來惡心至極。“將軍!定是他們使得妖法!”副手再也忍不住,拔了自己的刀就要去刺顏淵,卻被浮生拿禿毛拂塵相抵,興許是當了神仙力氣變大了,到也沒費什麼力氣就擋了女戈副將的長刀。顏淵粉袖一揮,一陣暖風吹過,浮生抬頭看屋頂,隻見屋簷上漸漸聚攏了與女將劍上一樣的黑氣,黑氣慢慢越來越大,最終變成一張猙獰的鬼臉。顏淵拿過浮生手中拂塵猛地一擲,拂塵如劍一般衝了出去直搗鬼臉的眼眶,隻聽一聲尖銳的嘶吼,鬼臉又化作無數團煙梟嫋嫋的霧氣在殿中散了去。與那鬼臉一同散去的還有女兵身上的膿包,女兵們雖生的不算貌美,但勝在女戈一族水土養人,各個生的皮膚水嫩,見自己身上不再長那種可怖之物,女兵們紛紛倒戈,加上女戈不喜男性,以女人對食為風,顏淵一下成了眾人眼中的香餑餑,鬨哄哄的將顏淵圍成一團,一口一個小道長好厲害。浮生瞬間被擠出了內圈,隻得站在最外麵和那具棉花屍體乾瞪眼。“都給我回去!”女將一拳打在殿柱內,頓時殿內鴉雀無聲,女兵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重新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顏淵身邊又隻孤零零剩下了浮生。女將難得的沒有發怒,隻是冷冷的看了副手一眼,說道:“待會再同你算賬。”轉頭對顏淵說道:“道長請同我來。”顏淵點點頭,浮生忙撈起隻敢在門口徘徊的大豪和梁淺一同跟了上去。整個女戈城呈圓狀建築,女戈神殿依附將軍主殿緊密相連位居正中,浮生跟隨眾人一齊下了階梯駐足於一方石井前,探頭乍看之下與普通水井並無二樣,隻是井麵已經結了蛛絲,應該有段時間沒有用過,浮生的手指去拂過粗糲的石麵,耳中一片嗡鳴——這石井竟在回應她!她下意識的抓過身邊人的衣袖,卻見到顏淵一臉擔憂:“怎麼了?”浮生搖搖頭,她也說不上來,但是她十分篤定,這口井、或者說藏在這井中的東西,一定與她有關!將軍麵色沉重道:“這裡是女戈的水眼,女戈城外四周河流環繞將女戈形成一條水帶,大約是前年開始,它就慢慢不再為水帶供水,如今我女戈吃喝浣衣僅靠郊外那條僅剩下來的河溪,若是等它也乾涸了,我就將女戈徹底封城。”“為何不帶領百姓遷移?你們不是附屬滇西國嗎?為何不向他們求救?”浮生不解。“遷移?滇西國?”女將冷笑一聲:“道長怕是對我女戈了解少之又少吧。我女戈上下五萬子民,而我的護民軍雖可以一敵十,但也不過區區千名,若是途中遇到了居心不良的敵軍,一刀致命也就罷了,若是將我城中貌美女子拖回去肆意欺辱,與她們而言是不是一種折磨?至於滇西國……若是道長在上麵都沒有的時候養了一匹狼,它為了你衝鋒陷陣搶了旁人的食物,等到你們躲到安全的地方時,你還會信任它嗎?”浮生一下噤了聲,不再說話,想當年滇西國正是仗著有女戈族的鼎力支持,才一直屢犯邊境,擾得元國邊疆百姓民不聊生。顏淵打破沉默,她腦後兩個小辮子一甩,嬌俏極了:“將軍帶我們來井邊應該不是為了讓我們看一口枯井吧。”女將一語被她戳中了心中所想,臉上橫肉一抽,反手將劍拔了出來指向浮生,卻麵向顏淵說道:“好聰明的道長,我蔡歡就愛和聰明人打交道,你所看見的這口井既是水眼又被稱為母子井,我女戈族人每到一定年歲便會喝下裡麵的水繁衍後代,若非我女戈族人喝下也無用,你今日所見的那具屍體便是喝了這井中水才變成那樣,我已經想好了,早死或者晚死對我或女戈城百姓並無二樣,既然如此,不如多拉幾人一起同女戈陪葬,比如你身旁這位道長”蔡歡放在浮生脖子上的劍又重了兩分,浮生欲哭無淚,她這次下凡簡直可以用多災多爛來形容。關城門不用水是死,不能喝水繁衍以後還是要死,浮生覺得這個將軍真的是被逼到了絕路。“好,我下井。”顏淵抬手,示意蔡歡放下手中的劍。不知是為何,遠遠站在一邊的大豪總覺得顏淵仙主的臉上寒意越發凜然,好似恨不得一掌拍碎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將的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