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作孽(1 / 1)

“太梁你什麼意思?你難道說我們將軍不值得仙主喜歡嗎?”飛裘豎眼一瞪,抓起身旁人的衣領就要到提,卻被一隻柔軟無骨的纖纖素手給攔了下來——梁淺仙子不知何時撥開了眾人也圍到了太元星君的麵前。興是聽到剛剛飛裘那通踩浮生捧師寒的馬屁心感不適,梁淺輕捂了嘴微微皺眉。眾人忍不住一片嘩然。“梁淺仙子又蹙眉了!”“她真的好美啊!”“若是她能看我一眼,我死而無憾……”梁淺輕抬眼皮,盈盈水袖下仿若無骨,她側頭問太元星君:“我美麼?”太元星君通曉四方,周旋八方,在這仙宮之上堪比所有人都老道,自是深知這姑奶奶的秉性,忙不迭點頭如搗蒜:“美,美得這世間無論是山河美景,萬紫千紅都不及梁淺仙子一人!”梁淺心滿意足的看了太元星君一眼,繼而問道:“那我與那惡女人師寒相比呢?誰更勝一籌?”太元星君:“……”要不然怎麼能是送命題呢?仙宮第一大流氓,第一姑奶奶,若是尋常時候饒是將她捧上天上去也無事,偏偏師寒的兩個心腹都在這,尤其是那飛裘,虎視眈眈的盯著太元星君,太元星君咽了口唾沫,為難的開口:“自……自然……”“自然是梁淺仙子更美。”太元星君還沒說話,就被眯著狐狸眼的太梁給打斷,太梁撣撣自己的衣服,無視飛裘由紅變紫的臉:“扶風楊柳不及仙子柔弱,萬色牡丹不及仙子嬌貴,我家將軍雖曾過黃沙百戰,羅袖灑赤血,卻也是不及仙子款步姍姍的。”太梁一席話綿裡藏針,卻偏有讓人挑不出毛病,梁淺冷然同他笑眯眯的眼睛對視片刻,她本是想借著這個話茬來告訴飛裘,男人喜歡的並非你家將軍那個惡婆娘,結果卻被太梁給堵在了半路上,剛要尋個機會發作,就被和事佬太元星君看出端倪,一手拉扯一個,賠笑道:“今日各位前來又不是為了選個仙宮最美的,現在講究以和為貴,有沒有人能提供個既能息事寧人又能不傷和氣的法子?”“這不簡單?”太梁笑笑:“仙君那厲鬼作惡人間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為何太元星君不牽頭辦個獵鬼節,由我家將軍和聖女當獵頭,誰若贏了顏淵仙主便是誰的,既能為仙主分憂,還能解決兩位女仙之間的宿怨。”師寒女仙與浮生仙子兩人的齟齬本就不在一條魚,若是今日解決了一條魚的矛盾,明日或許就會出現一條狗,太梁此話瞬間點醒了太元。太元當即拍手:“這個好!”太元星君剛叫好,思索一下又覺得不對勁:“等等,賭注為何是顏淵仙主?是不是有些不妥當?”梁淺一拍桌子,顯然對於太梁先前的話耿耿於懷,她狠狠剜了一眼太梁道:“沒什麼不妥當!我也覺得這主意甚好!顏淵仙主是我表叔,聖女是我密友,既然師寒女仙那邊無異議,那我也替他們應下了!”錦元殿內,一片沉默。大豪在葡萄架下打瞌睡,一雙狗眼偷瞟梁淺,十安站在浮生身後,一言不發。唯有浮生,與梁淺麵麵相覷,梁淺絞著雙手,依舊有些憤憤不平:“他娘的,等哪天我一定要找人把太梁那小子舌頭給割了,讓他嘗嘗什麼叫有口不能言!”啊,她又皺眉了,心好痛!大豪狗爪捧心,愛的盲目。浮生一腳踹在大豪的臉上,似乎還是不死心:“你不是說替我去探探太元星君的口風麼?為什麼回來就成了我要和師寒女仙比賽?”梁淺握住浮生的手:“他們欺人太甚!浮生,這場仗你一定要贏!我都用我表叔做賭注了,若你輸了,我表叔不僅要被那惡女人搶去做夫君,我還要改口喊那惡女人叫表嫂,想想都可怕!”浮生:?總而言之,浮生是再也不敢去天池撈錦鯉了。她本就對打架捉鬼一事狗屁不通,更何況對手是遠近聞名的女武仙師寒?梁淺對浮生有盲目的自信,一直握著她的手為她打氣,好不容易將這尊雪蓮大佛送走後,大豪也將頭伸了過來湊熱鬨:“你真能一掌掀開十個妖怪的天靈蓋?”十個妖怪的天靈蓋或許難,但是一隻狗的天靈蓋可以試試。浮生歎了口氣,披上外衣同大豪交代道:“我出去一趟,在家等我回來。”浮生出了錦元殿的門,就磨蹭著往秣陵宮的方法走去,不知道秣陵宮那位正主如今知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她與師寒的賭注,如果他要不知道還好,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又該怎麼和他解釋。他大概會大發雷霆、怒發衝冠,然後將始作俑者拖過來暴打一頓,取消這個荒謬的比賽?不可,不可,若是他氣極了要去怪責梁淺可怎麼辦?她那外強中乾的性子被他說兩句定是要掉眼淚的。亦或是自己去尋太元星君說個清楚?更不可,她本就與太元星君不熟悉,若貿然前去要求取消比賽,他搭不搭理自己還是一回事。浮生本就緩慢的腳步又停滯不前,從錦元殿到秣陵宮不到一條街的距離被她走的艱難無比,等她終於下定決心敲響秣陵宮的門時仙宮的天已經黑的透徹,她一下成了深夜來訪——仙宮的白晝黑夜本就是鬨著玩的,如果一直都是白天就要準備好隨時被辛廣使喚的準備,眾人索性各掏腰包打點了司夜星君,讓他將人間的黑夜也搬了上來,又派了太元星君去辛廣麵前說了一通好話,美名其曰什麼:陰陽調和,萬物共生。聽起來是有幾個道理,於是辛廣大手一揮,準了。準是準了。可神仙是不用睡覺的,大家兩眼一抹黑,要不湊在一起打葉子牌,要不下凡偷會小情人,總之,沒一個正經的。無論是人是神,隻要到了晚上,就是要躁動的。浮生站在秣陵宮門前又停滯了,若是讓有心人看去,她會不會被渲染成:知自己不敵師寒,索性夜探秣陵宮欲將生米煮成熟飯?她本是不在乎這些閒言碎語,可若是玷汙了仙主萬年清譽,惹得人家一身腥臊多不好。不管了!反正橫豎都隻有這一條路,浮生手剛覆上門上祥龍輔首,卻發現——秣陵宮竟沒關門!朱門輕掩,浮生做賊一樣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本以為這秣陵宮應與辛廣那翠仙宮無二樣,都是富麗堂皇,閃瞎人眼,卻不想麵前黛瓦白牆,一路的青石磚鋪地,幾根黃竹歪歪斜斜的架起了一藤葡萄,除了比她那錦元殿要大上幾圈,簡直可以稱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浮生仙子?”仙童脆生生的聲音在浮生身後響起,浮生本就是做賊心虛,被這麼貿然喊了名字,嚇了個一激靈,回頭正好與子夜撞了個滿懷。子夜揉揉鼻梁,將麵前的燈籠放到麵前,甜笑道:“仙子,是我啊。”浮生認識子夜,先前便是顏淵派他送了些少年的衣裳給十安,見了熟人麵孔,浮生終於放鬆了下來,說道:“原來是你……你家仙主呢?我尋他有些事情。”子夜生的個子小小,虎頭虎腦,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整個秣陵宮除了顏淵就隻有他,一人包了顏淵仙主的衣食住行,一張小嘴更是能說會到。他將浮生領到主廳後,說道:“仙主他今個兒一早便在等浮生仙子了,可仙子遲遲未來,仙主便去忙旁的事了,不過仙主囑咐過我了,如果仙子來了便讓仙子在這兒等著,他一會兒就到。”今兒一早……浮生心裡一沉:如此看來,顏淵仙主八成是知道了這出鬨劇。子夜給浮生倒了杯茶就提著燈籠走了,留下浮生一人在這廳中,左瞅瞅,右看看,心頭像跑過了鹿。她活了這麼多年,卻是頭一遭來男子的家。忐忑不安是有的,更多的是隱隱測測的好奇,一個淩駕於三界之上,卻低調不理世事的仙主,他平日所住的地方該是什麼樣?應是雅琴絲竹,醴泉為酒,不染白塵。浮生一口喝光了子夜為她倒的茶水,隻覺茶水香甜,便自來熟的摸上了放在桌上的玉耳斛,自斟自飲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幾杯清水下肚,身上一陣燥熱,仙宮之類四季皆春,想來今日她穿的應是多了。脫了外衣,果覺涼風習習,浮生心情一陣愉悅,一路邁著輕快的步子自個在這秣陵宮溜達了起來。她今日心情出奇的好,見葡萄藤下結了朵豔色的花,一時心癢便摘了下來插在頭上,戴的方正了還花出一汪水鏡,鏡中人麵上不知何時飛起兩朵紅暈,朦朧中帶著嬌俏,一雙眼中水汽氤氳,好似懷春少女,浮生捧著臉攬鏡自照了半晌才幽幽的收了水鏡,歎道:“真美。”她何時生的這般美了?浮生做作的捂嘴低低的笑道,若她是那些個女子,也會嫉妒死自己的。既然生的這般美,定得讓人看到才行。浮生嘿嘿一笑,頓時在秣陵宮瘋跑了起來。秣陵宮看著同她的錦元殿差不多,真正走起來卻比她的錦元殿大的不是一星半點,浮生從南繞到北,從北繞到西,熱的衣服脫了好幾件,卻還是沒找到顏淵。剛用僅存的理智尋思著要不然明日再來,就被一陣“嘩嘩”的流水聲給吸引了過去。隻見東邊林深處環抱一水泉,水聲潺潺,好似皎鏡空天,沸珠明月,浮生腳步一滯,忍不住揉了眼細細的看,泉中有一人,半倚池邊,上身未著寸縷,長發未束,好似瀑布般垂在背後。那人仰頭輕歎,雖不見其臉,可卻好似與這湖光山色融為一體,心中儘數愁腸諸訴之這一碗水泉。浮生忍不住走近了去。那人微微側頭,似在打探來人,露出半張如山麓起伏的側臉,他的鼻子天生高挺,垂下的眼角溫柔內斂,偏偏那眉,又鋒利上挑。“薛上?”浮生駐足在水泉邊,伸手要去撫摸那人的側臉,卻一個腳步不穩,滑落了下去,瞬間如躍河錦鯉,騰起半數水花。浮生身上酒味濃鬱,好似剛從酒缸裡撈出來一般,她一個撲騰,喝了大幾口洗澡水,身上那件僅剩的薄衫也徹底被浸濕。顏淵將她從泉中抱起,看著她嫣紅的臉皺眉道:“你喝酒了?”浮生衝顏淵打了個酒嗝,沒皮沒臉的笑道:“昔日有芝蘭生於幽林,不以無人而不芳,今日有仙主立於澡堂,不為寂寞而不洗,仙主洗澡這一幕可真應該讓那師寒來看看,若是她,嗝,看了,興許就不和我比那勞什子賽了。”話剛說完,又是一個氣味衝天的酒嗝。“你想讓旁的女子看到我這個樣子?”他的聲音像是催人的魔咒,惹得浮生腦袋一陣發暈。顏淵本想將她扶正立好,隻是不知她是故意裝作站不穩還是腳底打滑,兩條纖細的手腕始終牢牢圈著他的脖子,十足的賴皮相。見她不願站著,也就隨她去了,顏淵伸出手,將她額前被水浸濕的碎發理了一理,溫柔道:“我等了你一天,見你始終沒來,便去同辛廣商議些事情,怕你嫌我臟,本想著沐浴更衣再見你,卻不想著就這短短片刻,你就偷喝了酒。”此刻哪怕罵浮生浮生也怕是不知回嘴,她眯著眼盯著顏淵的臉片刻,嘟囔道:“薛上,薛上,你是薛上嗎?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你是不是真的和旁人說的那樣,一開始就在利用我?”她本就穿了衣衫薄濕,如今又貼了過來,兩人好似赤身相對,顏淵斂了視線,生生的扳開她吊在自己脖頸上的手腕,聲音也越發發幽了起來:“你喝醉了。”說罷,顏淵便摸了身後的衣衫套在身上,攔腰將她抱起,往主臥的方向走。懷裡的醉蟲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見自己的腳離了地一聲驚呼:“我飛起來了。”顏淵:……一番喋喋不休好不容易到了房間,顏淵將她往床上一放,自己理了衣服,重新束了發冠後,衣袂又被淩空一隻手拉住,顏淵扭了頭看去,那隻話癆醉蟲終於有了困意,眼皮一合,麵周公去了。顏淵將她拉住他衣袂的手輕輕鬆開,她的手小小的,手指也不夠纖長,蜷在他手中卻正好可以被他包裹起來。“我不走,我哪都不去。”顏淵將她的手輕輕放到唇邊,像是待天下極珍貴之物,鄭重的吻了一下。若是他更早一些認識她,是不是就能免她此生的顛沛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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