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取信(1 / 1)

水龍吟 鰻魚Tech 2773 字 3天前

天光熹微,二人回到了小院子,薑渙當即安排人去皇宮門口盯梢,於思堂一出宮門立即回來稟報。安排完事,薑渙略感疲倦,躺在竹榻上小憩。優伶早起排練,預計三日後就要登台演出了。趙譽熬了一宿卻不覺得疲憊,反而尚有精神,坐在竹榻上,望著院子裡的牽牛花出神。事情偏離裡他的預想,太後居然懷疑到了假皇帝,趙烝之所以放棄對他的追捕,是因為太後的緣故嗎?可既然已經起疑了,為什麼不去烆州打探情況呢?日上了頭頂,酷熱難捱,門口傳來的敲門聲,臨近門口的優伶開門一看,是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灰鼠。趙譽急忙問道:“於思堂回府了?”灰鼠搖了搖頭:“沒有,他出皇宮之後,就坐上了瑉王的馬車回瑉王的府邸了,到現在都沒有出來。”趙譽繼續追問道:“於思堂是自願的還是被人脅迫的?”灰鼠猶豫了片刻道:“我站得遠,隻看見馬車上的小廝和於思堂說了幾句,便讓於思堂人上馬車了。還需要繼續監視嗎?”趙譽捋著下巴,在原地來回踱步沉思,片刻後道:“換一個人去繼續監視,小心點,不要給瑉王的人發現。”趙譽本以為隻要爭取到於思堂,餘下的事情就順利許多,不料,天不遂人願。果然,這人世間就是沒有什麼一帆風順的事情,坎坷曲折才是正理。夏日的疲倦感慢慢地侵襲來,趙譽感到有氣無力,昏昏欲睡,躺在竹榻睡著了,直至午後,才會和薑渙一起被炎熱的暑氣逼醒。“人回來了嗎?”薑渙未睜眼就問道。“回來了,於思堂出皇宮後,又上了趙烝的馬車。兩人一起回瑉王府邸了。”趙譽搓揉著臉頰,屋內悶熱,睡了一身是汗。“不知道二人在一起說什麼,也不知道於思堂進宮詢問了什麼,我已經派人去繼續監視了。”“無外乎就兩種情況,同流合汙和收買利用,同流合汙不大可能,若於思堂真的是瑉王的人,昨晚就給瑉王通風報信了。”薑渙說道。“倒是有可能收買利用,畢竟於思堂是你的授業恩師,手裡說不定握著假皇帝的把柄,而且你說他手裡有丹書鐵卷,旁人很難動手。”趙譽眼眸暗沉,“那殺人滅口呢?那可是連丹書鐵卷都無用的。”“這倒是像瑉王的行事作風。”薑渙叫來了兩個人,“你們去盯緊瑉王府,若是有人進出,就立即回來報告,記住,是任何人。”兩人用過晚飯,指點了新戲,直至月上枝頭派出去的人總算是回來了。灰鼠:“班主,入夜後,有一輛馬車從瑉王府出來後直奔首山的於宅,上麵是於思堂。”薑渙又問:“瑉王可有出來相送?”灰鼠搖了搖頭:“沒瞧見瑉王。”趙譽了一眼薑渙,“走嗎?”“這還用說嗎?”二人立即換上了夜行衣,輕車熟路溜進了於思堂的府邸,潛伏在黑暗之中。於宅的家丁丫鬟忙成了一團,忙著給吃醉的於思堂擦身洗臉,廚房裡正在給他熬製醒酒湯。“喝得這麼醉?”趙譽說道。“我記得於思堂是不沾酒的,他曾告誡我,酒色財氣,乃是人生四戒,要不得的。”於思堂在瑉王府呆了這麼長時間,薑渙才不信他們誌趣相投,相見恨晚,把酒言歡到這個時候。於思堂今日突然進宮,雖不知道究竟做了什麼,依照趙烝謹慎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放於思堂離開。“怕是出事了,趙烝已經下手了。”薑渙曾聽人過說,有種奇毒,毒發起來像是喝醉酒一般,中毒者不以為意,然後在睡夢之中被毒藥要去了性命。“那怎麼辦?”趙譽抓著薑渙的肩膀,急切道:“狗子,你能救他嗎?”“你在這裡不要動。我下去看看。”薑渙躍下了屋脊,悄無聲息地走到伺候於思堂的丫鬟後,一掌切在丫鬟後頸,丫鬟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薑渙一摸於思堂的脈象,原本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於思堂猛然睜開眼睛,反手抓著薑渙的手臂,嘴裡高呼道:“抓住你了。”薑渙率先反應過來,反手一切後頸,於思堂當場昏了過去。“行啊,小老兒。”薑渙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給我裝醉,差點就著了你道了。”“狗子狗子!”趙譽聽到下頭的動靜,以為薑渙中了對方的計,掀開了一張青瓦查看裡麵的情況,“怎麼樣了?”薑渙比了一個手勢,示意不要緊,跟著撕破了青賬一角,將於思堂五花大綁,直接偷出了房間,躍上屋簷。“這是什麼?”趙譽掀開青賬,露出了昏睡之中的於思堂,驚慌道:“你怎麼把他給綁出來了。”“打劫綁人向來不就是山匪做的嗎?”薑渙說道。“好啦好啦,先彆廢話了,先走!”二人沒有回小院子,而是在首山附近找了個隱蔽的廢宅,升起火堆,照亮了廢宅裡一小圈地方,於思堂被五花大綁扔在了牆壁下。趙譽頗感頭疼,他雖知道薑渙喜歡出其不意,眼下這‘意’趙譽還是沒有想出來是為何,“現在可以說了吧。”“他壓根就沒有喝醉,全是裝的,我剛探他脈搏就被他抓著。”薑渙說道,“他知道我要來……可是……”趙譽接著他的話道:“可是為何不提前設埋伏?”薑渙點了點頭,“若是發現了我們,早就上門緝拿了還會等到現在嗎?”“現在怎麼辦?”趙譽說道。“抓起來逼問,還是…..”“看看他究竟是誰的人。驢兒你弄點水來。”趙譽撿了一個破碗,去附近的水渠裡取來了一些水,薑渙接過,“找一個地方躲起來,我詐一詐這老家夥。”趙譽躲在了外頭,薑渙噴了於思堂一臉水,於思堂猛然驚醒過來,看了一眼那背著火光的男子,皺眉疑惑道:“你是誰?這裡是何處?”薑渙輕笑一聲:“於公既然抓住我了,怎麼又問我是誰?”“果然是你。”於思堂冷笑了幾聲,“終究是你自己忍不住露出馬尾了。”躲在外頭的趙譽心說他發現我們身份了嗎?他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捏造了一個完美的身份,來曆背景都是乾乾淨淨的,不可能會發現破綻,目前也未和趙烝麵碰麵,他們怎麼就被知道了?就算看穿了祭天的手腳也不可能抓到他們的頭上?“露出馬腳?”薑渙輕笑幾聲,“於公,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這倒是將於思堂問住了,目光在薑渙身上打量了一番:“你不是瑉王的人?那你是何人?”薑渙盤腿坐在了於思堂麵前,“免貴姓蔣,單名一個決字。仰慕先生的學識,特來請教。”於思堂低頭看了眼手腳的青賬布條,“這就是閣下的請教之道?”薑渙輕笑道:“蔣某一介莽夫,乾得殺人放火之事,走得是肆意妄為之道,打劫綁架不是再正常不過嗎?”於思堂彆過臉去,“道不同不相為謀。”薑渙:“那我們來聊聊,兩個皇帝的事情。”於思堂呼吸一滯,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知道?你究竟是誰的人。”薑渙撐著腮幫子,笑得有點無邪,“我不僅知道。我手裡也有一個皇帝。至於我是誰的人,這和我們的談話內容無關。”於思堂雙目圓睜,“你想做什麼?”“這還不簡單嗎?當然是起兵造反,稱王稱帝了。將宮裡的那個替換成我這個。”薑渙美滋滋地勾畫心中的宏圖。“到時候我掌控著天子,再讓天子退位給我。”於思堂冷笑幾聲,笑得趙譽心裡發慌,這個薑渙究竟要乾什麼?於思堂鄙夷道:“簡直是癡心妄想。”“怎麼會是癡心妄想,宮裡的那個不就是這麼來的嗎?”薑渙說道。“他能成功我怎麼不能。我再給我這個皇帝打扮打扮,向他說一說以前的事情,再把身旁的人替換成我的人,這樣一來,我不說,他不說,誰都不會發現。於公,你覺得我這個計劃怎麼樣?”於思堂如遭雷擊,原來就是這麼來的嗎?他恍然明白皇帝身邊的人是怎麼回事了。趙譽恍然大悟,薑渙以另一種方式告訴於思堂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比趙譽一字一句告訴他更加令人信服。“荒謬!”於思堂氣得岔氣,一張老臉咳得通紅。“荒謬至極。你能瞞得文武百官,你能瞞得了天下百姓嗎?你能瞞得了為大昭浴血奮戰的滿堂英靈嗎?”“當然了。”薑渙理所當然說道。“因為我手裡這個,是真的!哪怕麵對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先帝英靈,也心安理得。”“你,你說什麼?”於思堂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皇上他,他在你手裡!?”“大方些,讓你見一見。”薑渙看向外頭,“出來吧。”廢宅外頭的趙譽心裡頓時感到坎坷不安,甚至有點膽怯,裡頭的薑渙催促了幾聲,臨陣怯場的趙譽這才慢慢地走出了黑暗,讓火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師徒相對一時無言,趙譽拱手作揖,叫了一聲:“恩師。”距此千裡之外的烆州,蟬蟲與烏鴉聲在悶熱的夏日此起彼落,仿佛要趁著這個夏天儘情的喧鬨一番。蘭橈率領一隊人馬悄然上鴻雲山,繞過參天大樹和灌木林,避開不易察覺的陷阱,按照附近山匪提供的路線,來到了鴻雲後寨。蘭橈看著山門上鴻雲寨的大旗,“就是這裡沒錯了。”據丫鬟晚晴回憶,這畫像上的人她見過幾次,是附近的獵戶,曾經賣山貨的時候遇見他,隻不過不知姓名,隻聽他同夥稱他為小驢兒。蘭橈找遍了鴻雲山的獵戶,雖沒有發現趙譽的蹤跡。卻驗證了趙譽就在鴻雲山內。蘭橈再一次找上了晚晴,希望得到更多的線索。晚晴知道得不多,記得和他最後一次見麵是在去年的大雪天裡,二人隔著河岸相望,他同伴問她願不願和他去鴻雲寨,蘭橈推斷出趙譽藏身在鴻雲寨裡。鴻雲寨分為前後兩寨,前寨三麵臨崖,背靠鴻雲山,占據天險,易守難攻。繞過一個山壁,步行一個時辰才能抵達他們的後寨。外人要想進去隻有從紅雲寺繞過去。紅雲寺和鴻雲山背靠背相對著,可是兩地之間地勢詭譎,極其難走,一步不慎,便會迷路甚至困死在裡麵。這三十年來,唯一一個衝出迷陣的乃是鴻雲寨的死對頭——黑風林,蘭橈費儘心力才從黑風林的當家的口中得出了進山的路線。今晚月色明亮,天空乾淨得沒有一絲的雜質,如同一塊美玉。蘭橈躲藏在樹影裡,大致打量了一番,身旁的人探路回來。“右後方發現一處缺口,我們可以從那裡進去。”蘭橈吩咐了一聲小心行事,抽出劍,率先朝右後方而去。一群人放輕了聲音繞到了山門右後邊,圍牆年久失修,崩塌了一處,山匪們犯懶,也沒有及時修補,正巧便宜了蘭橈。蘭橈率先翻身而進,剛一落地,腳下塌陷下去,嘭了一聲,落進了一個深坑裡。跟著一張巨網鋪天蓋地的罩下來。蘭橈抽刀一劈,竟沒有斬斷,仔細一看這網是用生鐵製成。“不好。”蘭橈預感不妙,大喊一聲,“不要進來!”可是為時已晚,外頭的同伴皆翻入圍牆內,掉進了陷阱裡。蘭橈自知中了算計,想要強行衝破這鐵網,不料鐵網上有隱藏的暗刺,勾破了蘭橈的上臂,頃刻間,整個手臂酥麻難受。蘭橈心裡暗罵了一句,黑風林這狗雜種的,竟然給他一條假路線!山匪聽到了急促的狗吠聲,立即拿起長刀,架起火炬,井然有序地朝後院趕來。“有敵人闖入!通知大當家的!”‘咻’的一聲,一道火光衝天,宛如彗星劃過天際,山寨的另一頭收到了前頭發來的信號立馬通報大當家薑婉。山匪拿著長刀架在蘭橈的脖子上,“彆白費力氣了。這是鐵網,上頭還有麻藥的倒刺。”為首的是一個又高又瘦的漢子,他打量了土坑裡的幾人,一身黑布,蒙頭遮臉,手裡還帶著劍,半夜三更上門,不是謀財就是害命。“帶回去,由大當家定奪。”蘭橈長劍被繳,眼睛蒙著一塊黑布,蒙頭在山寨裡亂走。一對人馬出師未捷,就全軍覆沒了,這鴻雲寨果然如外人所說的那般凶險,看似一個疏忽,實際上是一個致命的陷阱,難怪趙譽要藏在這裡!正廳裡,火光灼灼。薑婉坐在虎皮交椅上,神情放鬆,雙手輕輕相抵,高瘦的漢子扯掉了蘭橈眼睛上黑布。屋裡光線充足,蘭橈借著火光看清了這讓人聞風喪膽的山匪頭子,清雋得跟一個娘們似得,自己居然就敗在一個小白臉手上。蘭橈心裡又氣又惱。薑婉聲音清冷:“你們是什麼人?大半夜跑到我這荒山野嶺賞月亮,戲嫦娥嗎?”蘭橈心裡一怔,居然是一個女人!他眼睛一轉,說道:“在下蔉州趙家的鏢師,途徑烆州,少莊主卻被人擄走,有人瞧見他在山寨裡,我們隻不過進山來找我們主子的,”“鏢師。來山寨裡找你們主子。”薑婉笑得陰戚戚,顯然不信蘭橈這蹩腳的謊言,“他叫什麼?”蘭橈心想趙譽不會將真實名字告知山匪,隻能答道:“我家主子姓趙,化名叫小驢兒。”“小驢兒,”薑婉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膝蓋,思索一番,“我們山寨裡沒有叫小驢兒的。也沒有什麼少莊主,是誰瞧見他在山寨裡頭的?你又是從何處打聽到上山的路線的?”“這……”蘭橈啞然了,心說這大當家洞察幽微,心如明鏡,自己心裡那點下心思瞞不過她,卻又不能將實話說出。身旁的胖子瞧蘭橈答不上來,便道:“大當家的,這家夥支支吾吾的,一定不懷好意,不如一刀將他斬了乾脆”“不,”薑婉說道。“先關著。”薑婉說完,起身朝後堂走去。對方不知什麼來曆,定是衝著趙譽而來,她隱約有預感,趙譽的身份瞞不住了。可是轉念一想,便覺得奇怪,怎麼時隔了半年才想起來斬草除根呢?難不成真的是來找他們皇帝的,可是又怎麼如此偷偷摸摸的,這幾日也沒聽見什麼風聲,不是說皇帝身旁都是身手一等一的大內侍衛,怎麼本事這麼菜。那胖子跟在她身後問道:“他口中的小驢兒不就是二當家跟前的小驢兒”“八成是,可是他絕對不是什麼蔉州的鏢師。”薑婉說道。“不離他們到何處了?立即飛鴿傳書通知他回來,這幾日加強巡邏。”鴻雲山上空的星海浩瀚無邊際,信鴿背著星光,飛往千裡之外的首山。火堆爆出的劈裡啪啦聲打破了沉寂尷尬的局麵,也驚醒了於思堂,難以他置信地看著離他不遠的趙譽,恨不得將他整個人托過來,放在火堆前看個一清二楚,“你真的是皇上?”於思堂掙紮起身,奈何手腳被綁著,隻能像個毛毛蟲在地上蠕動,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趙譽那略有消瘦的臉龐。趙譽心裡頭羞愧得不敢上前,他設想過無數種相見的情形,肚子裡反複斟酌著見麵時要說的話,卻未曾想到竟是以這樣狼狽的方式相見。回想起剛登基時,他唯恐自己做不好一個明君,甚至想要將皇位讓出去。這事被於思堂知道後,嚴厲責罵了一番,並教導他要開張聖聽,親政愛民。不可妄自菲薄,引喻失義,如今一件都沒有做到。心生愧疚,不敢上前。薑渙看了眼外頭像根木頭佇著的趙譽,一副學堂上偷懶被老師抓到的倒黴樣。“佇在那裡做什麼?”薑渙說道。“你還怕他打你不成。”“恩師受苦了。”趙譽緩緩走進,蹲在於思堂身旁解開布條,方才薑渙那一番話應該已經確定於思堂確實不是瑉王的人,不然絕對不會讓自己出來。於思堂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是皇上。”近一年不見,模樣有了少許的變化,眉宇間隱隱有股決絕的狠勁,和皇宮裡那蒼白病態皇上大相徑庭,也不是像記憶之中那猶豫中庸的模樣。他早晨才知曉假皇帝的秘密,晚上又一個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自己麵前,心裡不說震驚和錯愕都是假的。趙譽苦笑一聲,“是,我是趙譽,宮裡的那個是被趙烝掉包的假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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