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被人抓了?薑渙一聽,當場從椅子上竄起來,“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動我鴻雲寨的人,抄上家夥跟我走!”“二當家的!”校尉何栐上前攔下薑渙,薑渙的腦袋上可頂著乾元縣縣令的帽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衝動行事,被上級知道了罷官小,丟命是大。“聽我說,三狗他殺人了,現在人被扣在枝懷縣內。”“三狗殺人了?”這怎麼可能?薑渙前身是的山匪,手底下哪有不沾血的,可三狗膽小,做過最狠的事情莫過於殺雞,讓他更上一層樓去殺人實在強人所難。不過既然被抓了一定有他的道理,真要是冤枉了他再出手不遲。“人在什麼地方?”薑渙問道。“帶我去。”枝懷縣距離乾元縣也有三四個時辰的路程,快馬一個時辰便到了縣衙。看熱鬨的百姓圍得裡三層外三層。三狗帶著枷鎖,跪在中央,麵前是縣令孔良書,懸針眉下的雙眼炯炯有神,一張覆盆嘴似有深仇大恨,比辟邪的門神還要凶。一敲驚堂木,嗬斥道:“大膽刁民,你如何殺害貨郎還不速速招來。莫要叫本宮動刑!”“我冤枉啊!”三狗說道,“那貨郎真的不是我殺的!”這話他已經說了無數次了,可就是無人信他。孔良書麵色黑沉,他見慣了死不認賬的刁民,麵上總是裝得純良無辜,背地裡冷漠狡猾。“你與死者起了口角,李家夫婦二人皆可作證,又與他同睡一間房,殺人之後不知所蹤,凶器又在你手中,他的財物也在你的懷裡,分明就是對死者心懷怨恨,趁著夜色行凶。之後又見財起意,順走了錢財。人證物證聚在,你還有何狡辯的,本官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啊,打二十大板,看他招不招!”二十大板下去,他焉有命在?屆時就算不招也會屈打成招。三狗急忙求饒:“大人,小人真的沒有殺人,冤枉啊!”衙差不聽三狗解釋,直接架起三狗拖下去,按在板凳上,左右站定,你起我落,結結實實地打了二十板子,三狗被打得皮開肉綻,嘴裡始終都是那一句話:“我是冤枉的。”說完,腦袋一偏,疼昏過去了。衙差瞧見了三狗昏闕過去,熟練地澆一瓢涼水上去,三狗頓時又驚醒過來,巨疼之下腦子渾沌不清,嘴中還是那一句話,“我冤枉啊。二當家,我真的冤枉的。”饒是再嘴硬的刁民二十大板下去也該說了,可是犯人卻未鬆口,難不成真的不是他殺的?可是人證物證俱在,不是他殺的會是誰呢?孔良書正要用刑,一旁的師爺出聲道:“大人,案件尚有疑點,不如押後再審。”孔良書斜視了多嘴的師爺一眼:“有何疑點?”“第一,死者的身份文書不在,我們也不能斷定他是何人?第二,現場有迷香的痕跡,凶手也不記得當晚發生的事情。”孔良書冷吭一聲,“凶手怎麼會承認自己殺人?依本官看來,定是他在狡辯。再用一次刑看他還招不招?”師爺瞧了一眼那堂下奄奄一息的三狗,再用一次人恐怕就沒了,眼睛一轉,道:“大人已經用過一次刑了,再用一次,外人會說咱們屈打成招,不如壓在後麵,明早挨不住便說了。”師爺這一番話總算是說到了孔良書的心坎上,天色已晚,他腹中直打鼓,不如暫且聽師爺所言,他一拍驚堂木,“壓下去,退堂!”深夜,縣衙簡陋的大牢外,兩個極快的身影一晃而過,衙役還未看清是何物,被人一切後頸,昏睡過去了。薑渙拿了鑰匙,在角落臟臭的地牢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三狗。“三狗!三狗!”薑渙低聲急呼,三狗臉色緋紅,呼氣粗重,陷入深度的昏迷之中,嘴裡仍在呢喃那一句:“我沒有殺人。”“今天挨了二十板子,”何栐說道。“不知道日後會不會留下什麼病根。”大牢裡光線昏暗,瞧不清薑渙的神色,隻聽道:“先給他上藥。”那聲音低沉,仿佛是從胸腔裡發出來了,尾音夾帶著憤怒。二人忙活得半個時辰,出一身汗,三狗的傷口總算是止住了血,二人在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大牢,前往了命案現場。“你和我說說大致的情況,越詳細越好。”“三狗前日便回來了,但卻沒有走官道,而是采取了小路,從枝懷縣穿過,本來當日晚上回到乾元縣,可是當夜裡起下了一場大雨,三狗不得借宿在了村民李二寶的家中。”何用說著,來到了李二寶的家外。裡頭點了一盞油燈,窗戶上映著一個正在做針線活的身影。“和三狗起衝突的是一個貨郎,因為大雨而借宿在李二寶的家裡,這個貨郎多疑又警惕,三狗多瞧了他幾眼,便心生怒意,兩人便吵了一架。三狗氣上頭說了一句:‘一定宰了你。’何用說道。“結果第二天,貨郎便是死在了床上,三狗不知所蹤,縣衙花了一天的時間才找到三狗,身上有血跡,還有死者兩個大銀錠子。”二人來到了李二寶門,輕叩門扉,不一會,一個壯碩憨實,滿臉麻子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一見來人穿著官服便知道二人的身份。“這麼晚了,二位官爺有什麼事嗎?”何栐:“我們勘察現場的。”今日之事早已是人儘皆知,縣衙的太爺卻遲遲沒有定案。據說是犯人奸詐狡猾,不肯認罪,所以就讓人重新前來勘察現場,李二寶自己說服了自己,引二人來到了案發的現場。“就是這裡,當時那個貨郎就死在這床上。”床鋪上,牆上都噴灑了大量的血跡,屋內陳設整齊乾淨。薑渙環視了一圈,目光又回到了李二寶的臉上,“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李二寶的訴說和何栐差不多,“天亮我起來一看,貨郎死在了床上,而另一個人就不見了,連後院的馬匹都不見了,我就立馬報官了。”薑渙又問:“那一天晚上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李二寶回憶道:“我這人睡眠輕,稍微有一點動靜我就醒了,可那晚我睡得特彆沉,什麼動靜都沒有聽到。”薑渙抹了一把桌子,手指乾淨,沒有塵埃。“你後來有打掃過這間屋子嗎?”李二寶搖了搖頭:“沒有動過,縣太爺說要保護現場。”薑渙點了點頭,又問:“這個貨郎從哪裡來?要去辦什麼貨?”李二寶搖了搖頭:“這麼我就不知道了,他也沒說,我看他緊張兮兮,沒有多問。”從三狗的身上搜出了兩個大銀錠子,應該是貨郎的,身懷巨款自然小心謹慎。薑渙再環視了一圈,心裡記下了幾個疑點,辭彆了李二寶朝道觀走去。身後的何栐問道:“二當家的是知道什麼嗎?”“心裡有幾處疑點需要進一步的證實。”薑渙雙手對插進袖口裡,慢慢道:“首先是他們睡得特彆得沉,現場又有迷香的痕跡,說明有人對他們用了迷香。第二,你有沒有發現,床鋪上有大片的血跡,創口應該在脖頸處,血量才會如此之大。”“三狗的衣服上也有大量的血跡,正好說明了這一點。”薑渙點了點頭,“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熟睡之中的三狗身上有大片的血跡呢?”“凶手所為。”薑渙又問:“那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殺了人之後為了又要帶走三狗呢?”貨郎被殺了,同屋的三狗和貨郎身上的銀錢卻不見,給人一種見財起意的假象。正常人第一時間會懷疑到和他同屋,又有衝突的三狗身上,而三狗身上又有血跡,更加坐實了這一點。“這是栽贓?他想要栽贓?!他殺了人之後,再將血衣和兩個大銀錠子放在三狗身上。”薑渙:“這倒是有可能。可是為什麼要栽贓給三狗呢?難不成是三狗惹上了什麼人?”何栐繼續猜測:“會不會是屋裡的李二寶見財起意?他家裡家境不好,還需要開妻子縫補衣裳補貼家用。他說熟睡了真的熟睡了嗎?我們也不知道這貨郎身上究竟有多少銀子,他要藏起幾個銀錠子也無人知道。”薑渙:“這倒是一種可能性。”兩人說話間正好來到了存放屍體的道觀內,和道童交代了身份,道童領著二人來到了屍體前,薑渙借了一盞油燈查看了貨郎脖子上的致命傷,手指,衣服,鞋印,若非道童在此,他還想開膛看看他吃過什麼。不過死者為大,還是讓他早日安歇吧。“二當家看出什麼了?”薑渙指著貨郎脖子間的傷口問道:“你看到這傷口沒有,一刀斃命,乾淨利落,下刀重,後尾輕,你覺得什麼人才有可能做到。”何栐靜下心沉思,一個十分熟悉的職業瞬間即跳出了腦袋裡,脫口而出:“殺手!”“正是。殺手下刀快準狠,事發之後又悄無聲息離開。他應該是用迷香迷暈一屋子的人,然後再下手殺人。”薑渙說道。“可是如此一來就有地方相違背,殺手動手,極少用到迷香,全部屋子的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何必多此一舉呢?”何栐也百思不解,難不成對方是一個新手,確保萬無一失。薑渙:“再者,既然是殺手為什麼又要嫁禍在三狗身上呢?”何栐:“我實在想不出來了。”“回大牢看看。”昏暗的大牢內部,昏迷的衙役還未清醒,薑渙再給他加了一針,不到四五個時辰是不會醒過來了。三狗呼吸平順,氣色恢複了正常。“三狗!”薑渙輕輕推了推,叫喚幾聲沒醒,在傷口上一壓,疼痛順著脊背而上,刺激了腦子,瞬間地清醒過來。三狗迷糊好一陣,接著微弱的月光看清了跟前的人。“二當家的!”三狗欣喜地叫道。薑渙捂住了他的嘴巴,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莫要出聲,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是冤枉的。”三狗心中的委屈總算找到了一個宣泄口,眼角湧出了淚花,淚珠不住往外掉,咬著下唇不至於哭出聲來。這世間,除了二當家再無人在乎和相信他了。“我現在問你,你要一五一十說出來。”薑渙說道。“信可有送到?”三狗抹去眼淚,平複了情緒,“送到了。”薑渙抓起了三狗的手嗅了嗅,果然有股淡淡的香味,和李二寶家裡殘留的味道一樣:“你在半路上可有生事,或者是惹到什麼人?”“沒有啊。”三狗回憶道。“路上也沒有人跟著我。”三狗畢竟也是在寨子裡長大的,出門在外也懂得低調和小心。何栐:“你和那殺手無冤無仇?為何要嫁禍你呢?”“殺手,我沒惹到他呀。我怎麼知道他嫁禍於我。”三狗也覺得納悶。“你再好好和我們說說那一天發生的事情?”何栐說道。“說不定能夠發現我們所遺漏的線索。”“本應該是當天晚上回到乾元,可是半路下起了大雨,我便借宿在李二寶的家中,這時又來了一個人,就是貨郎,他神秘兮兮的,行蹤詭譎,緊緊捂著肚子,好像藏了什麼東西,我不就是多看了他懷裡幾眼,他當場暴跳如雷,我就和他吵了幾句,他便回屋了。”“當晚我睡得特彆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我就在一處小河旁,一身是血,手裡還一把菜刀,和兩個大銀錠子,我正納悶。花了一天才找到官道,而官兵找到了我,說我殺了那個貨郎。”薑渙:“你可知那個貨郎是什麼人?”三狗搖了搖頭:“不知道,沒有身份文書,家屬也沒來。”薑渙眉頭緊鎖,“你再仔細想一想,就沒有彆的什麼地方是你遺漏的嗎?”“真的沒有了,”三狗蹩這勁使勁想都想不出來。殺手是被雇傭而來,若不是三狗惹了他,就隻能是……那個沒有身份文書的貨郎。薑渙抓住了黑暗之中一閃而過的花火,照亮了腦中紛擾迷亂的迷霧,重新撥雲見月。他們一直都搞錯了,原來問題出現在貨郎身上。“不用想了,問題不是出現在你身上,想破腦袋也沒用。”薑渙說道。何栐聽得一頭霧水,薑渙又說道:“你再忍幾天,千萬不要屈打成招,何栐跟我回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