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逢生(1 / 1)

水龍吟 鰻魚Tech 2314 字 3天前

烏雲遮明月,遠處的漁船燈火若隱若現,平靜的江水下突然‘嘩啦’一聲,一個人破水而出,那人正是薑渙,身後還拖著奄奄一息的趙譽。薑渙將趙譽扔在地上,雙手交疊將趙譽肚子裡的水壓出來。趙譽猛然弓起身體一陣猛烈的咳嗽,將肺裡肚子裡的水咳了出來,跟著手腳發酸重新癱在了地上。“沒用的孫子!”薑渙想明白壓根就不信趙譽的狗屁想法,這其中疑點重重,四處都充滿了矛盾,很多地方都難以解釋。直到一個身穿華服的男子急匆匆地趕回了雀煌山莊,他瞬間就明白了,沒有人背叛了趙烝,而是趙烝本人背叛了趙譽。他順著水路偷偷地侵入了山莊,想瞧一瞧究竟,誰知道還未來得及上岸,倒是在水裡和趙譽不期而遇。薑渙脫下了濕噠噠的衣裳,找來些乾柴烘乾衣服。在這秋天的深夜裡,江上的漁火和岸上的火光遙遙相互輝映,如同相隔一方參商二星。趙譽冷得瑟瑟發抖,夢裡回溯著雲微閣發生一切,趙烝冷漠的臉,那一杯散發著異香的茶水,那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交織成一張巨網,勒著他,纏著他,讓他喘不來氣。薑渙看著趙譽情況不太對,上前一探脈搏,嘴裡罵了一句粗話,“還中毒了!”這荒山野嶺,黑燈瞎火的上哪裡找大夫。就算找了大夫也不知道中了什麼毒,也不知道怎麼解。“趙譽啊趙譽,你可是大昭以來最倒黴的皇帝了。”薑渙盤腿坐在趙譽麵前,沉思一會後,“罷了罷了,你若生,就是你自己命不該絕,不關我的事,若是死了到了閻王地府也不許告我的狀!”薑渙從隨身的布囊裡翻出了銀針,封住了趙譽身上幾大穴位,跟著起身朝後麵的密林走去。半刻鐘之後,取來了不少藥草,將它碾碎後,割破了趙譽的掌心,將藥草敷在傷口上。這是一種以毒攻毒的辦法,用毒性霸道的血腥草化解趙譽原本身上的毒,之後再用七葉一枝花解去血腥草毒。他不知道他中了什麼毒,隻能用這種直接,也最霸道的辦法了。用量若是把握得當,趙譽可以撿回這一條小命,若是偏差了一些,趙譽隻能去找閻王爺訴苦水了。薑渙做完一切,抬頭眺望著浩瀚的星海,現在就看紫微星救不救這倒黴透頂的皇帝了。趙譽呼吸聲微弱,眉頭緊緊皺起,手腳微微抽搐,似乎在做惡夢。薑渙兩指夾著張樹葉,吹起了一首漁歌,低調婉轉,伴隨著起起落落的江水聲直到天亮。清晨剛下過一陣雨,遠處的密林裡水煙籠罩了一片迷漫,蜿蜒曲折的小路旁的菊花沾濕行人的褲腳。清脆又熟悉的鈴聲驚醒了趙譽。他躺在板車上,雙眼放空愣一會,隨後,落水前的一幕幕再一次重現在腦海裡,如夢如幻,最後那一聲撲通聲如同重錘,將他徹底砸醒了過來。原來這一切不是夢。他捂著臉心想。露珠從樹葉的間隙滴落下來,臉上一陣冰涼。薑渙披著蓑衣坐在前頭趕驢,“喲,小皇帝,命挺硬的,正打算拉你去亂葬崗埋了。看來那裡的土地爺不歡迎你。”趙譽轉頭看向薑渙,“你救了我?”“我可沒有那菩薩心腸,是你自己命大吧。”薑渙說道。趙譽神情淡漠地躺在驢車上,看著灰蒙的天空,半晌之後,趙譽深吸一口氣,仿佛做出了某種決定。“蔣決,你身上有多少銀子?”薑渙:“怎麼,想打家劫舍嗎?那你可找錯人了。”“我要上京。”趙譽臉色蒼白,語氣卻異常的堅定,“我要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按照南巡的計劃,趙烝還會在待上一段時間,他得會回京畿作好部署。“就你!”薑渙輕蔑道。“大早上的彆逗我笑。”“就我。”趙譽說話有氣無力,卻擲地有聲。他鮮少有這等決心去做一件事,以前為了顧及朝中的各個勢力,他的任何一個決定的背後都是無數手在乾涉著,而這一次完完全全就隻有他一個人。薑渙譏諷道:“不自量力,單槍匹馬上京畿,我敢保證你連烆州的城門都出不去!”“你!”趙譽怒目而視,蒼白的臉色因為氣憤而微微泛起了點血色。趙譽深吸一口氣,又將那一句:‘你好大的膽子!’給咽了回去。“朕必須去。”薑渙冷冰冰地戳破了趙譽的癡心妄想,“趙譽,知不知道什麼叫‘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句話不懂,‘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總該聽說吧,你冒然上京隻有死路一條。”“就算是死路我也要去。”趙譽真是氣昏了,他懷疑了所有人,卻單單遺漏了身邊最為親近,最信任的人。“你當了朕的玉佩,應該還剩不少錢吧。”這錢還真是趙譽的。“好啊!”彆人爭著去送死,他何必替他惜命呢?算他白費一頓力氣了,早知道就讓他淹死在蕪江下了。薑渙解下了隨身的錢袋還給了趙譽,跳下了驢車。“陛下,這些都是你的了。祝你馬到成功,若是死在了半路,可彆怨天尤人。”趙譽拿著錢袋看著季海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儘頭。秋風詐起,落葉樹葉飄零。頭頂寒鴉盤旋哀嚎。薑渙江湖經驗豐富,本領又高強,是最適合不過的同路人,可是趙譽卻不敢再信任他了。曾經這麼信任的人都背叛了自己,更何況是認識不到幾天的薑渙,他是在無法拿自己的命去賭了。倒也是命運的捉弄,最不可信的是他,而救自己最多次的也是他。趙譽苦笑了幾聲,若是此番順利擺平此事,日後再報答他把。如果有日後。秋雨綿長又濕冷,趙譽渾身濕淋淋的站在田野上,薑渙的擔心也不是不無道理的,金枝玉葉的皇帝不會趕驢車,出師未捷,就拜倒在了驢子的倔蹄下。趙譽的脾氣也上來了,索性棄了驢車,自己轉身去烆州買一匹馬。烆州城車水馬龍,物質齊全,不食人間煙火的陛下愣是沒有想到一匹馬的竟然如此昂貴,銀錢被蔣決花了大半,隻剩下幾塊碎銀子,根本就不夠一匹馬的錢。何況,騎馬要麼是達官顯貴,要麼富甲鄉紳,趙譽蓬頭垢麵,一身破浪肮臟,活脫脫一個叫花子,連門都不讓進,氣得皇帝陛下龍顏大怒,市井人家向來都是以貌取人,更是隻看錢不看人,差人將趙譽打發出去。“讓開讓開!”官兵在前頭拿著挺棒開路,“皇上要回宮了,都讓開!”“皇上不是剛來嗎?怎麼就要回宮了。”路人說道。“不知道了吧,皇上鴻雲山遇刺,生了一場大病。”趙譽心中一驚,怎麼會這麼快!烆州城裡民眾擁擠在兩旁的道路上,皇帝南巡還未結束,就身體抱恙啟程回京了,夾道兩旁皆是前來歡送的百姓。趙譽猝不及防的,又和趙烝狹路相逢了。倉皇之下的趙譽低下了頭,轉身就走。卻撞上了後麵前來一睹龍顏的民眾。你推我擠,趙譽衝出去,又被推回來,衝出去,又被推回來,反反複複好幾次,陛下都要鬨脾氣了。“你們幾個快點跪下!”官兵拿著挺棒嗬斥道。“皇上要來了,趕緊跪下!”皇帝過處,皆要磕頭行禮。這個規矩,趙譽比任何人都要熟悉。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可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今日卻要他向一個狼子野心的王爺和一個彆有心機的冒牌貨下跪,趙譽無論如何都跪不下去。官差閱人無數,見過多少軟硬不吃的硬骨頭,見趙譽不跪,二話不說抬手一棍子下去。趙譽膝蓋吃痛,直接跪了下去。立即起身又被官差按了下去,嗬斥一聲:“給爺爺老實一點,莫要給爺爺找麻煩。麵見聖上是幾輩子積攢的福氣,還不識趣。”趙譽側身的手緊緊地握著。慢慢地趴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指甲深深地嵌了皮肉裡。皇帝的隊伍浩浩湯湯走過來,侍衛舉著旌旗開路,後麵跟著的一頂金黃繡龍禦轎,宮女捧著成拂塵茶杯香爐等一堆雞零狗碎的東西走在後麵,街道兩旁人及高喊:“吾皇萬歲。”趙譽在排山倒海的稱讚聲中抬起頭,目光深沉地注視著那頂轎子從自己的身前走過。心想,若是自己這個時候衝出去會怎麼樣呢?又有誰會相信他是皇上呢?金黃繡龍的禦轎後,便是瑉王的親王轎。趙烝心緒不寧地坐在轎中,隻覺得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他掀開珠簾的一角,看著外頭烏泱泱的腦袋。這時餘光一撇,和人群之中一雙眼睛對上了。那一瞬間,趙烝如同被針紮了一下,手裡一抖,珠簾從手裡劃過隔開了二人的視線。等他在一次掀起珠簾往回看時,那雙眼睛又消失在人潮裡。“王爺。”心腹聶青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他沒有死。”“什麼?”聶青不解地問道。“他沒有死。”趙烝半垂著眼眸,露出一絲惱怒。“他在附近,去帶趙譽來見我。”聶青愣了一下,“屬下即可就去。”驚慌失措的趙譽像個蒼蠅似的一路狂跑,他半天沒進水食,跑出不到半裡,就頭暈目眩,體力不支,扶著路旁的柳樹緩了緩。趙烝發現了我嗎?他們要啟程回京了,豈不是,我這輩子都回京無望了。筋疲力儘的趙譽靠著柳樹,慢慢地滑坐下來。雙手撐著腦袋,嘗到了絕望又無力的滋味。聶青派出了幾人,順著河提一路找過去。心裡不禁覺得奇怪,趙譽不是已經死了,為何王爺怎麼又說他沒死呢?不過他們確實是沒有找到趙譽的屍體,難道趙譽真有天龍護佑,中毒掉江都不死。真有這樣的奇跡嗎?聶青抱著疑惑,來到了一處小橋附近,此處是一個小集市,橋上皆是挑著簸箕賣貨的貨郎,聶青一眼掃過,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個對麵柳樹下的失魂落魄的身影,瞧那身衣服似乎是趙譽。聶青三步並兩步衝上去。趙譽不經意地回頭一看,一個身穿暗紫色武袍的人正朝這裡走來。定眼一瞧,那是趙烝身邊的侍衛聶青。趙譽二話不說,起身轉頭就跑,再被他們抓到,這一次真的大羅神仙都救不了自己了。“彆跑!”不跑才有鬼呢!趙譽撒開兩條腿,在人群裡四處亂竄,想被貓追著跑的耗子。蒙頭拐了一彎,倉皇之中不知道撞到了什麼,隻聽見“咚咚”幾聲,果子掉了滿地。“那個混賬不長眼睛,趕緊來爺爺這裡領死。”“蔣決。”趙譽欣喜道,薑渙嘴裡罵了一句粗話,怎麼走到哪裡都能見到這倒黴鬼,“小皇帝,不是說去京畿完成你的千秋大業,怎麼還在這裡?哎哎哎,你躲我後麵乾什麼。”“他們來了!”趙譽躲在薑渙身後。薑渙不知趙譽口中的‘他們’是指誰,隻見一個身穿暗紫色武袍的高大男子率領一隊人馬衝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圍住,看著場麵不是抓賊,就是打劫。薑渙立即舉起手:“我是無辜的,和他不認識,身上也沒錢,你們自便。”“你!”趙譽咬牙道。“你不幫我。”“大哥,咱們萍水相逢,憑什麼幫你。”薑渙麵無表情地說道。趙譽心念急轉,一把甩開了蔣決,攔在了他身前,“你先走,我攔著他們,必須要將東西交到他手中。”薑渙愣了愣,還沒明白趙譽這話是什麼意思,聶青卻率先反應過來,“誰都不許走!”季海轉頭爆了一句罵人的粗話,合著是趙譽這小子是拉他下水。這回他就算想走都走不掉了。“你這臭小子,老子等會再和你算賬。”說著攥著趙譽的衣領扯到身後,赤手空拳衝上去,聶青抽刀揮去。蔣決伸手格擋,扣著手腕順勢卸下聶青的長刀。身後的侍衛紛紛抽刀和蔣薑渙廝殺在一起,薑渙手中長刀揮舞如靈蛇,一削,一掠,一擋,遊刃有餘麵對對方十幾人的攻擊。此地不宜久留,對方身份不明,冒然下殺手恐怕會引起麻煩。薑渙從懷裡甩出幾個水粉,揚空一撒,迷住了對方眼睛。薑渙連忙架著趙譽,衝出了包圍圈。聶青撇清眼睛的水粉,趙譽已經不知去向。“找,一定要找到他們!”薑渙一人可闖天涯,帶著一個拖油瓶根本就跑不遠,此時,觀看皇帝的隊伍還未散去,薑渙撕開了趙譽紮眼的衣裳,順手塞到了路旁的乞丐懷裡,跟著躲進了參觀的人群裡。緊隨其後聶青衝出小巷子,環視著滿滿的人海,薑渙按下了趙譽的腦袋,躲過了對方搜查的目光。“這裡沒有”“這裡也沒有。”“去彆的地方找。”一群人風風火火離開了薑渙的視線,趙譽確認對方已經走遠之後,這才抬起頭來。看熱鬨的人群漸漸散了,又乾起了各自的事情。薑渙提著趙譽的衣領走進了一個僻靜的小巷子,一把摔在了地上。“趙譽,不是說不怕死嗎?”薑渙嘲諷道。“怎麼又向人求救了。”趙譽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摔疼的手肘,一時間沒有想到反駁薑渙的話。這件事他確實是他一時衝動,趙烝本就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今日一鬨,又將自己還活著的消息暴露在趙烝麵前。依照趙烝謹慎小心的的秉性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以絕後患。“趙譽,你就是一頭蠢驢。”薑渙說道。“看來老子當年寫的那出《芙蓉傀儡傳》還真是沒寫錯!你簡直蠢得無可救藥。”趙譽猛然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芙蓉傀儡傳》!那出戲,……你你是薑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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