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討苦吃!”文士眉宇間閃過一絲怒意:“給我打!”被劉鐵柱一扁擔打在肩上的家丁本就不滿,見主子下令,哪裡還會猶豫,大罵一句“死瘸子”,一手就抓住了劉鐵柱的扁擔,就要下狠手。“不要啊!老爺!不要啊!”養母驚恐萬分,對著文士就跪了下去。而劉子閔臉色鐵青,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可忽然想起了什麼,咬著牙低下頭,隻當沒有看見。“混蛋!”柳澤怒喝一聲,哪裡還顧得上攙扶劉鐵柱,整個人向著那家丁撲了上去,可惜他那身體,和自己的養父也差不了多少,一群家丁拳打腳踢,瞬間就將父子兩人打倒在地。“父親!你怎麼樣父親!”柳澤撲在劉鐵柱身上,擋下了無數揮舞而來的拳頭,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重擊,隻覺得五臟六腑似乎快要翻了過來,眼前一陣陣發黑,熱乎乎的液體從他的臉上流過,他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那從他有意識開始就困擾著他的心火,更是像要將他燒成灰燼。養母在一旁不停的哭喊磕頭,堅硬的地麵已經同樣被鮮血染紅。劉子閔回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眼看著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把這小子給我拉走。”文士冷笑一聲,和裴老爺作對,和他作對……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家丁們拽起幾乎癱倒的柳澤,而他身下的劉鐵柱,身軀劇烈的起伏著,不時發出幾聲嘶啞的咳嗽聲。文士走到劉鐵柱身前,慢慢蹲下身子,抬起他的臉,劉鐵柱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似乎隨時都會窒息而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去地獄闖上一闖。”文士掏出一張契具,拽起劉鐵柱的手,在身上流出的血上擦了擦,狠狠的將契具按在了劉鐵柱的手上。“五十兩銀子,除去你兒子拿走的三十兩,剩下的二十兩,剛好當你這個死瘸子的醫藥費。”文士看了看手中的契具,滿意的笑了笑,接著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輕輕的拍在劉鐵柱的臉上:“快些去吧,晚了治不了,可彆怪我沒有提醒你。”文士說完,不顧仍然在磕頭的柳澤養母,對著家丁們揮揮手,這次的事辦的很不錯,想來老爺的賞賜也定是不錯了。文士越想越得意,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管事小心!”忽然,家丁中有人大叫一聲。“父親!不要啊!”文士一愣,接著隻覺得後腦一陣劇痛……文士摸著頭踉蹌前行了幾步,慢慢將手放在眼前,卻是一攤刺目的鮮血,就如同柳澤與劉鐵柱身上流出的一樣……“啊啊!好疼啊!”文士慘叫著回頭,卻見劉鐵柱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力,一隻手扶著斷腿,另一隻手中,正握著一錠銀子,而銀子上,一滴血正緩緩滴向地麵。這是我的血!是我的血!文士驚恐的想道,接著用儘所有力氣,歇斯底裡的狂叫:“給我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了我負責!”“不要啊!不要啊大老爺!”柳澤養母幾乎暈了過去,跪行幾步,拚命抱著文士的腿,文士一時怒極,惡向膽邊生,一腳將她踹在地上。“愣著乾什麼?!給我打!”文士抬頭,卻見家丁們全都望著自己,破口大罵道。“管事……這。”劉子閔臉色難看的很,想說些什麼,可是一接觸到文士惡狠狠的眼神,卻幾乎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和你拚了!”劉鐵柱從口中憋出一句怒吼,捏著銀子再次向著文士打來,這次家丁們哪裡還能讓他得逞,拳頭和棍棒雨點般的向著劉鐵柱落下。柳澤目眥欲裂,可身子被兩個壯實的家丁夾著,他狂吼一聲,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怒意和絕望,劉鐵柱整個身子縮卷在地,眼看出氣多入氣少了。柳澤隻覺得自己的身子快要燃燒起來,一股莫名的大力的從心口出湧出,竟然讓他掙脫了兩人的挾持,飛身擋在劉鐵柱身前。幾名家丁全都愣住了,看著柳澤再次護住劉鐵柱,這還要不要繼續?再打下去,好像真的要鬨出人命了。“看我乾什麼?打!我沒有叫停,誰都不許停下!”文士見家丁們全都望向他,更為火大,怨恨的喊道,他自從當上了裴府的管事,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更何況……流血。家丁們互相看了看,再次動起手來,對他們來說……打死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誰讓這老頭得罪了管事,自尋死路罷了。柳澤的養母被踢傷了肺腑,再加上心中無比絕望,一早已經暈了過去,柳澤身子小,哪裡護的住劉鐵柱,雖然十拳有八拳打在他身上,可他還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養父的身子漸漸僵硬……冰冷。“父親!父親!”柳澤噴出一大口血,死死的抱著劉鐵柱,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劉鐵柱生命流逝,不知何時,他頭上挨了重重一棍,一時天旋地轉,再也支持不住,暈倒在劉鐵柱冰冷的身子上。家丁們慢慢的停手,看向文士,文士也清醒了過來:“看看怎麼樣了。”家丁伸手查探一番,起身說道:“這老頭……咳咳,好像死了,這臭小子還有一口氣。”文士身邊的劉子閔身子抖了抖,臉色蒼白,愣愣的站在原地。文士似乎見多了這樣的情況,恨恨的掏出一塊手帕捂著後腦勺,眼珠子一轉,對身邊的劉子閔說道:“你家這老頭子不識相,對你更是見死不救,死了也就死了……你還年輕,大把的前程,或許我可以在裴老爺麵前給你舉薦個差事……不過,這就要看你會不會作事了。”劉子閔的身子劇烈顫抖起來,他雙眼通紅的看了看昏迷的母親和自己的父親,嘴唇挪動,過了好半晌,文士差點不耐之時,劉子閔終於開口:“但憑管事做主……”文士哈哈大笑:“不錯,你小子還算有些眼力見,你說現在死了人,又該如何善後呢?”劉子閔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今日管事與我家商談賣屋之事,可家中養子柳澤心懷不忿,妄圖強奪我家中資財,被我父所拒,那柳澤狼子野心,暴起傷人,打死我父母,幸得管事及各位大哥幫助製服凶徒……可我父母卻不幸遇害,萬望裴老爺與管事主持公道。”這不怪我,都怪你自己……什麼都想著那災星,我是你兒子,你卻不願意賣了屋子救我……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怪我,都是你們自找的……劉子閔心中瘋狂呐喊,不錯,不是他的錯,是柳澤……全都是柳澤的錯!在場所有人的背後突然一股涼意直冒,這小子年紀不大……可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陰狠,那可是他的生身父母啊,我們打死他你在一旁冷眼旁觀已經冷血之極,如今竟然還要用自己父親的死來幫殺父之人脫罪?文士盯著劉子閔良久,這小子這時已經麵無表情,完全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文士不安的扭了扭身子,這小子簡直不是人,甚至在他們這些惡人看來,也當得上禽獸二字。“可你那母親,隻是暈了而已,要是她醒了說出今日之事,又當如何?”文士眯著眼睛,再次問道,他很想知道,劉子閔會怎麼做呢?劉子閔的喉口滾了滾,手不自覺有些發抖,是啊,母親還沒死……她到時候醒了,見到父親死了,會不會說出真相?那管事有恃無恐,就算她說出來,裴老爺那官府有人,倒是不怕,可自己如此絕情絕義,帶人殺父……不,絕對不能如此,他劉子閔還有大好前程!文士見劉子閔麵露猶豫之色,心中鄙視萬分,可剛想說什麼,卻見劉子閔慢慢走到自己母親身旁,輕輕的將她的上半身抱在懷裡。他的母親仿佛感受到了自己兒子的溫度,慢慢的睜開眼。“子閔……你爹爹。”劉子閔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母親,你一直最為疼愛孩兒,如今孩兒有一事相求。”他母親想轉頭看自己的丈夫那邊,卻被劉子閔牢牢的定著身子,她疑惑的望著自己的兒子。“希望母親……能去陪著爹爹。”劉子閔閉上眼,接著再無猶豫,手掌死死的捂上自己母親的口鼻……所有人再次被劉子閔所震驚,這簡直……禽獸都不如啊!就連文士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小子,說他是魔鬼文士都能相信。劉子閔不敢睜開眼睛,他知道如今懷中母親的樣子,定在雙目圓睜的望著自己。“不……不要!”一聲虛弱至極的聲音傳來,劉子閔死死抱著劇烈掙紮的母親,冷眼看去,卻見柳澤趴在地上,死死的看著他,那眼神可怕到了極致,讓劉子閔起了一陣雞皮疙瘩。聽到了嗎?聽到了又如何,等會就是你……都是因為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劉子閔不再看柳澤,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有些害怕起來。足足過了半柱香,劉子閔懷中的母親一動不動許久了,文士方才輕咳一聲,回過神,語氣複雜的說道:“我沒讓你殺了她,你大可以先把她送走。”劉子閔的呼吸急促到所有人都能聽見,他一言不發的站起身,向著柳澤走去,而此刻柳澤已經暈了過去,可劉子閔還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令他如芒刺在背,無比難受。“哎!他現在還不能殺,不然少了頂罪之人,官府那處雖然無礙,可還是要多花些銀子的。”文士知道他想做什麼,急忙開口阻止了劉子閔,開什麼玩笑,打死劉鐵柱是給自己出氣,去了官府少不了要給那狗官一些孝敬,這份錢可是他自己的,多了可要心疼壞了。劉子閔腳步一頓,這柳澤還在看著自己,真的不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忽然覺得這院子之中突然冷了不少,文士開口,他也不能當真過去殺了柳澤,算了……進了那洛陽府衙門大牢,從來沒有人活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