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景安可不會就這麼走了,“娘,那你可不可以……”“可以可以。”景母立即應允。“你知道我要問什麼?”“你是我兒子,我能不懂你想問什麼嗎?再見人家姑娘的時候,看能不能約她跟你見個麵,對不對?”看來,知子莫若母。“放心,我會幫你問的,回去吧,再不回去讀書,書都不認識你了。”“記得幫我問問。”景安再三交代後終於肯離開了,“等你的好消息。”像個興奮的小孩。“知道了,好好讀書,不要想那麼多有的沒的。”景母也咱三叮囑,看到景安走遠,景母也忍不住多想,真要讓他認識了人家姑娘,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他整日一個人讀書,也沒個人跟他交流談論,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雖說沒讀過書,但景母的想法也算開明。經曆了昨天的事,傾城整個人都變化了了不少,甚至連語兒來找她去城外練琵琶,她竟然脫口而出,“今天我不想去了。”要知道,每天練琵琶是習慣,也是她的最愛。因為隻有這個時候,她才不用看彆人的臉色,也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彈琵琶。“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大夫。”“我沒有不舒服,就是不想去了。”畢竟琵琶彈得再好有什麼用,也沒幾個人用心聽,能聽懂的更少之又少。語兒不免擔心起來,“小姐,你不會真的聽從黃媽的話,以後不練習琵琶,而是練習怎麼哭了吧。”“不練琵琶了,以後你不用每天跟著我往外跑了,這不好嗎?”傾城突然笑了一下。但語兒根本沒把這當玩笑,一臉的認真,“不好,小姐,你真的不可以放棄,琵琶才是你的最愛。你想想,這把琵琶你抱著她多少年了,語兒記得你說過,琵琶也會說話,它也是有感情的,你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了。你不是還說過,以後還得靠著她尋找跟你心意相通的知己嗎?”語兒的勸說,終於讓傾城猶豫了,“你真的希望我繼續彈下去?”“當然。”語兒一直指望著通過這把琵琶,能找到個有緣人,把傾城接出去。這樣,她們就再也不用呆在這鬼地方,整天看彆人的臉色,厚著臉皮去討彆人的歡笑。傾城終於決定繼續下去,但她要做個新決定,“我們今天,不,以後都不會去那練習,咱們得換個地方。”“為什麼?”語兒不明白,那裡明明挺好的,空曠,安靜,沒人來打擾。“可有人在那讀書,人家還要考取功名的,我們可不能讓人分神,誤了人家的前程。”“小姐,你那麼怕他做什麼,我們先來的,要走也是他走,他要是嫌吵,那就去彆處讀好了。他要是真心想認真讀書,那點琵琶聲也乾擾不到他。”語兒說得頭頭是道。自知理虧的傾城不想再爭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發吧,不然天都黑了。”抱上琵琶離開。“真不知小姐怎麼想的。”語兒邊抱怨邊跟上。罷了,能說服傾城繼續彈琵琶已不容易,去哪練也無所謂了。果然,景安在原處苦等了很久,還是沒聽到琵琶聲傳來,再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日頭已過半,以往的這個時候都要結束了。“難道那位傾城小姐真的不想讓我再偷聽她的曲子。”景安開始揣測,“還是她有了意外,不好。”想到這,景安神色慌張,立馬朝涼亭的方向跑去。當景安趕到的時候,涼亭還是空無一人。自己可是很早就到了,那看樣子她今天真的沒來過。“是不是有事情耽擱了,再等等吧。”景安坐下看書,但心思根本無法集中,時不時看看四周。其實,這個點傾城和語兒已經外出歸來。不過一天的練習下來,語兒早就看出了傾城一直不在狀態,老是心神不寧。“沒有吧,怎麼了,是不是練得不夠好。”老實說,與平日裡相比,真的相差很多,“你是不是有心事?”傾城有些心虛,她腦海裡確實一直飄著景安的名字,但嘴上故作常態,“沒有,可能是突然換了個環境練習,有些不習慣。”“我就說之前的那個地方再好不過了,要不咱們明天還是回那去吧。”語兒見縫插針。“不用了,新地方也會有習慣的一天,過幾天就會好了。”“小姐,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何那麼怕那個書生,你與他素未謀麵,他也不能將你怎麼樣,我們練我們的琵琶,與他何乾。”一說到這事,語兒火都來了。“行了,彆提這事了。”天慢慢黑了下來,景安就這麼看著太陽慢慢落山,她還是沒來。而自己今天是出來時間最久的,反而效率是最低的。看來,她今天不會來了,那明天呢?還是永遠都不會來了?隻能明天再過來了。景安就這麼帶著這種期待離開了。景母看到景安麵無表情的歸來,“你怎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我讀書累了還不成嗎?”本就不開心的景安特意把書拿出來給景母看。景母不免起疑了,“兒呀,你老實告訴我,你天天往外邊跑,說是去讀書,今天還回得那麼晚,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畢竟兒子天天在外麵,自己也無法確定真假。“沒有。”景安連解釋的話都不想多說。“那你在家裡讀不成嗎?我花了所有的盤纏,買下這宅子不就是給你讀書的嗎?怎麼,還是你嫌棄它破,影響到你讀書了?”景母一下子把氣氛推到了冰凍點。“娘,我真的是去讀書了,拜托你彆問了,我現在心裡煩得很。”一臉的不耐煩。“好好好,不問了,餓了吧,我去給你把飯菜熱一熱。”景母總是對這個兒子生氣不起來。又是一天,景安現在已近直接到涼亭中來等了,書本永遠都是拿在手中的狀態,但他卻一直在佇立,踱步,不時眺望遠方。可是,要等的人還是沒來。已經三天了,看來她以後不會再來了,自己也不再能聽到她那讓人沉醉,讓人心碎的琵琶聲了。其實傾城不僅僅好幾天沒去涼亭,也好幾天沒去景母的攤位了。這天歸來,又忍不住去看看。“大娘,我又來了。”“有好些日子沒來了。”景母開始熱情起來。傾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挑選,還挑了不少。但景母有些不開心了,“小姐,你是真的需要這些扇子嗎?”這讓傾城很是尷尬。“我是說你買這些扇子不會就隻是一時興起吧。”這點語兒很認可,“就是,我也不知道我家小姐為何要買那麼多,根本用不著。”傾城甩了語兒一個眼神,“就你多嘴。”“既然這樣,那我謝謝姑娘的好心,這扇子我不賣給你了,你有錢我也不賣。”將傾城已挑好放一邊的扇子放回了原處。“這又是為何?”“我們做的這些扇子,相比其他的大店,製作粗糙,也沒有名人畫家給我們題字作畫。但我們這些東西是賣給有需要的人,我們想靠的是自己的雙手掙錢,而不是靠姑娘的同情心,不斷來光顧我們生意,換著法子給我們送錢,我們母子還沒窮到那種地步,也請姑娘給我們留點麵子。”傾城急忙解釋,“大娘,你真的誤會我了,我是真的喜歡這些扇子,我很喜歡上麵的詩畫。”“那真得感謝姑娘的眼光,但你是真的需要嗎?上次一下子買了那麼多,是壞了還是扔了?這些扇子可是我們母子辛辛苦苦點著燈來做的,希望你能尊重我們的勞動成果。”其實從這買的東西,既沒有壞,也沒有扔,傾城可是一直好好保存著。“留著?你買回去就是為了放著?”景母臉色都變了。“不,我送人了,身邊姐妹很多,她們也都很喜歡,一人一把都不夠分。”景母越聽越詫異,“身邊姐妹很多?小姐,我越來越搞不明白了,你家究竟是做什麼的。”“不是,我是說分給丫鬟下人們了,你也知道,他們平日裡辛苦,需要扇子扇風。”這下,景母終於肯信了。好險,差點露餡了,傾城舒緩一口氣,“那你現在能繼續賣給我了嗎?”其實隻要客戶是真心想買,而不是同情,也不會隨意糟蹋,景母沒有不賣的道理。這下,傾城終於可以安心挑扇子了。看見傾城這般溫婉,景母這才想起了正事,“姑娘,恕我冒昧,既然你那麼喜歡我兒子的詩畫,你可否跟他見個麵。”見麵?傾城愣住了,“這不太好吧。”開始羞澀起來。其實景母也知道這麼問確實唐突,也不合規矩,但自己的愛子確實很想見她一麵。不過傾城好奇的是,這景安與自己素未謀麵,也不知自己就是那琵琶女,他怎麼會想見自己呢。“他聽聞姑娘很欣賞他的詩畫,覺得姑娘與他有共鳴,所思所想能聊到一塊去,所以他真的很想與姑娘交個朋友。”景母詳細地轉述兒子的想法。“對不起,真的抱歉,我隻是欣賞他的詩畫,至於結交什麼的,沒有太多的想法。”傾城違心地說出這句話。但景母仍不甘心,“真的不方便嗎?我們母子初到長安,連個朋友也沒有,如果有個人能跟他在讀書上一起交流暢談,我想對他幫助應該很大,你看可不可以……”向傾城投來乞求的目光。“不好意思,真的不方便。”傾城拒絕得雖然很有禮貌,但卻也很直接。既然這樣,那景母也不能強人所難了。從景母的攤子離開後,抱著一大堆折扇的語兒又開始發牢騷,“真不明白買那麼多做什麼。”“你還敢問,剛剛就是因為你多嘴,差點讓大娘生氣。”傾城還在生語兒的氣。但語兒確實是真不知道,何況根本沒有像傾城口中所說的那樣拿去送人。“我收藏起來不行嗎?”“哪有。”語兒很清楚,這買回去就是自我受罪的,每次進傾城房間,都看到她看著這些折扇上的詩發呆,有時候看著看著流淚了都不知道。“人家的詩確實寫得好嘛?你要是早聽我的話,多讀點書,也會看哭的。”傾城還在狡辯。“小姐,看來你很是欣賞那些詩畫的作者景安公子嘛。”語兒神情變得很八卦。這點傾城確實沒否認。“既然這樣,剛剛人家娘親約你跟他兒子一見,你為何拒絕了。”傾城感慨,“還是不見的好,人家是書生,飽讀詩書多年,學識淵博。”但語兒始終覺得,傾城讀的書沒見得比他少,還是有那個資格跟他交流暢談的。“可我畢竟出身煙花之地,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不要靠近人家的好,以免壞了人家的名聲。”傾城又開始習慣性地貶低自己。這天,景母收攤回家之後,竟然破天荒地發現景安已經回來了,“你今天怎麼回那麼早。”其實景安壓根就沒出去過。自從琵琶女消失後,景安心裡就空落落的,覺得那地方不去也罷,人家又不會來了,自己去了無非是徒添感傷罷了。“那你不出去讀書了?”“外麵跟家裡沒什麼不同,在哪讀都一樣。”“我早這麼說了。”這正合景母的意。“以前的事彆提了。”景安整個人顯得很落寞。“你怎麼了?”景母關心起來。“沒事,娘,我看你今天賣得不錯,都差不多賣完了。”嘗試轉移話題。“那可不,那位貴客又來了。”“你是說欣賞我詩畫的那位姑娘?”景安整個人都活躍起來了。景母連連點頭,“而且我告訴你,她是真的喜歡你的詩畫,並不是出於同情心才跟我買的。”滿臉的自豪模樣。“娘,那我拖你問的話,你問了嗎?”景安已經等不及了。“你急什麼,我這累得很,讓我喝口水,再好好跟你說。”景安這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努力討好景母,“娘,你現在可以說了吧。”景母一副很認真的樣子,“無論什麼答案,你都答應給我冷靜。”“你快說,急死我了。”“她沒答應跟你的見麵。”景母還是說出了這個殘忍的答案。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景安先是一愣,而後不自在地笑笑,“早猜到是這麼個結果了,她有沒有說為什麼。”“她說隻是欣賞你的詩畫,彆的沒有想那麼多。”純粹的欣賞?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純粹地想見她一麵,閒聊閒聊,僅此而已。看到景安這般傷心,景母很心疼,“安兒,人家不願見你,你也彆往心裡去,人家出身名門,家教嚴,況且人家還是姑娘家,肯定不會輕易跟陌生男子見麵,以免傳出去壞了名聲。”是啊,人家是千金小姐,金枝玉葉的,又怎麼會跟自己這種出身寒門的書生見麵,一切都隻是自己在多想罷了。“彆想那麼多了,等你高中,飛黃騰達,還愁找不到知音嗎?”景安終於一笑,“說得也是,好好讀書才是王道。”也不知心裡是真的接受了沒有。而傾城一回來,又開始新一輪的睹物思人,自我折磨。此刻正拿著折扇在看詩。連日琵琶動我心,終決聞聲尋佳人,奈何伊人總先離,怕是不願與我現。傾城這下明白了,原來景安來找過自己,隻是剛好看到自己離開,所以以為是自己不想見他,這才一直在暗地裡偷偷聽自己的琵琶,而沒有現身來打擾。傾城繼續打開下一把扇子。昨日不見琵琶聲,誤以伊人有事擱,今日一早到聲處,奈何琵琶仍不現。傾城迅速打開下一把。琵琶聲斷人不在,令我讀書多煩憂,何事使得聲消默,唯有心底急敗壞。“這還沒寫完,應該還有。”傾城繼續翻找。琵琶女已消數日,吾既多愁又歡喜,愁之不再聞美音,喜之伊人不再愁。傾城又急急忙忙地打開一把折扇。多日不聞琵琶聲,唯有日夜思念想,如若伊人真離苦,我願不再聞其聲。看到這,傾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滴落在折扇上。這一幕,恰巧被進來的語兒看到了,“小姐,你又哭了,依我看,那景安文筆雖好,但也不是什麼君子,儘是惹哭小姐,這些破玩意,咱們不看也罷。”想把桌上的扇子收起來。“彆收,我還沒看完。”傾城急忙阻止。“你還要看?”語兒不解的同時,恰巧看到了一把折扇,拿了起來。“這是什麼。”“詩句,你看不懂的。”詩句語兒是看不懂,但畫就不一樣了,“你不覺得這畫很眼熟嗎?”“有嗎?”剛剛傾城隻顧著看詩句,根本沒注意上麵的畫有什麼不同,於是將語兒手中的折扇給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