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琵琶語 · 傳情(1 / 1)

看到傾城這般模樣,語兒不免心疼起來,“小姐,你彆看低自己,你高貴著呢,有多少人高攀不起。”可傾城始終覺得,樂妓終究是妓,雖說大家是來聽你的曲藝,可到底多半人還是奔著你的容貌來了,你做的無非是賣弄自己來博客人一笑罷了,與普通的青樓女子又有什麼兩樣。其實傾城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語兒可都看在眼裡,傾城給自己立了那麼多的規矩,從不給客人單獨表演,更沒有像其他姐妹一樣陪客人喝酒,過夜。可見她有多潔身自好,出汙泥而不染。“可在大家眼裡,我傾城不過是一個靠出賣色相的煙花女子罷了。”傾城越說越傷神。“小姐,咱們彆管旁人的閒言碎語。”語兒始終相信,清者自清。傾城終於笑了一下,“吃夜宵吧,你也一起。”第二天,傾城和語兒像往常一樣來到野外的涼亭練習琵琶。隻是這次,傾城沒有急著開始,而是在東張希望。是的,自從看見那些與自己有關的詩句,傾城已經意識到那個叫景安的書生,此刻就在附近聽她彈琵琶。“小姐,你在看什麼,可以開始了。”“語兒,你去周邊看看,看有沒有人在。”語兒百思不得其解,“小姐,你今天怎麼了,就算有人在又怎麼樣,隻要他不來打擾就好。”其實傾城是怕打擾到那個他。“你快去,我一個人沒事的。”語兒隻得聽吩咐離開。河邊樹下,景安果然像往常一樣看書。這會琵琶聲傳來了。景安靜靜地聽著,開始走神了。“你在這做什麼。”語兒悄悄來到,把沉醉中的景安給拉了出來。“我在這讀書。”景安下意識地站起來,“是不是打擾到姑娘了,如果是,我在這跟你陪不是。”“少在這跟我說客套話。”看這人是書生模樣不錯,可大老遠地跑到這荒郊野外來讀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人士。“這是荒郊野外不錯,可這裡天地靈氣最重,一文一字,都來源於這山水之間,讀書思路更流暢。”景安又開始他的長篇大論。“胡扯。”語兒也沒見哪個狀元秀才跑到野外讀書的,“看來你還沒能金榜題名也是有原因的。”這話一下子傷到了景安的自尊,“我如今是沒有學有所成,但他日一定會讓姑娘刮目相看。”但語兒根本不吃這套,“少在這油腔滑調,奉勸你一句,你還是趕緊走吧,這裡不適合你讀書。”“姑娘,我在這讀書沒打擾到到你吧。”試圖在跟語兒講道理。這語兒還真答不上來,“我是好心提醒你,萬一哪天突然跑出猛虎野獅要吃你怎麼辦。”“謝姑娘好意提醒,可我不怕,姑娘要是怕,還是早些離開的好。”繼續坐下讀書。“冥頑不靈,不管你了。”語兒帶著點小脾氣離開。看著語兒離去的背影,景安這才想起來,怎麼那麼像那天看到的那兩位離開的姑娘中的一位?罷了,不確定,何況人也走遠了,還是繼續聽琵琶女訴說心事吧。語兒回來之後,把情況跟傾城都說明了。傾城很不滿,“語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為什麼要趕人家走。”語兒一臉的無辜,“不是,小姐,你不是說怕琵琶聲打擾到人家嗎。”傾城是覺得,竟然吵到了彆人,那應該是自己走,畢竟這地盤也不是自己的,哪來的權利趕人家走。“可他本就不該跑到這來讀書,錯不在我們。”語兒還是不服。傾城不想再爭論,“他那地方能聽到我的琵琶聲嗎?”“能,而且很清楚。”語兒說得很肯定。這下,傾城百分百確定了,那讀書的人就是景安,而且他的詩句寫的就是自己。開始耿耿於懷,“人家那麼認真的在讀書,我們一定是吵到人家了。”看到傾城這般較真和愧疚,語兒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姐,你彆往心裡去了,他要真的想用心讀書,也不會跑到這地方來,還有,你知道嗎?你的琵琶聲響起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在讀書,整個人都愣住了,聽得都入神了,我叫他他都沒聽到。依我看,他雖然是翩翩書生樣,但跟平日裡來舞樂坊聽你彈曲的凡夫俗子一副德行,無非是在那胡思亂想你的美貌罷了,我想這也就是他大老遠跑到這讀書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不花銀子免費聽你彈曲。”語兒說得有理有據。“語兒,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不能這麼輕易下結論。”語兒不肯罷休,“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找他當麵對質。”“對質什麼。”“要麼他走,要我們走,他成天在那偷聽你的琵琶,實在不是君子所為。”語兒說得憤憤不平。“算了,這事本就我們有錯在先,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傾城抱著琵琶離開。語兒急忙跟上,一路叨叨個不停,“小姐,我就不明白了,我隻是讓你過去跟他見一麵,理論理論,他又不是什麼吃人的老虎,你那麼怕他做什麼。”二人歸來路過集市的時候,傾城又來到了景母的攤子。“語兒,我們買點扇子吧。”語兒很不明白,“小姐,你買了也沒見你用,這不是浪費錢嗎?”其實,很多東西買了不是為了來用的。跟景母寒暄過後,傾城開始慢慢挑選,一把一把地打開來看。景母忍不住問,“小姐,你到底要挑什麼類型的,我幫你,我看你這半天都挑不出一樣。”傾城這才意識到,太挑了反而影響景母生意了。“沒有沒有,小姐哪裡的話,小姐可是我的貴人,你慢慢挑,挑多久都沒事。”這傾城究竟要挑什麼樣的,語兒也沒看懂,那就負責準備好銀子就行了。回到舞樂坊之後,傾城迫不及待地打開今天買回來的一大堆折扇。近日連聞琵琶聲,似訴無限心酸事,有女如今活不易,身不由己隻得續。傾城眼淚流了下來,真沒想到,那麼多年來,隻有他一人能聽懂自己琵琶聲中的所思所想。忍不住翻開下一把。今日欲見琵琶女,聽其過往解其傷,唯恐伊人謂我昧,隻得遠遠聞其聲。正當傾城深陷其中時,黃媽突然走進來了,“傾城,你在磨蹭什麼,輪到你上台了。”“哦,我知道了。”傾城趕緊擦乾眼淚,匆忙披上麵紗,抱上琵琶出門。生活就是這樣,就算情到深處,也沒時間給你感傷。看到傾城這般神色黯然,黃媽不高興了,“傾城,你給我打起點精神來,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客人是想讓你笑,你不笑人家怎麼會笑,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但傾城壓根不理會,或許還沉浸在那些詩句的遐想和感傷中。千呼萬喚始出來,傾城抱著琵琶緩緩上台了,“今夜,傾城為大家演奏的曲目是庭院深深。”曲子無比淒涼。傾城邊彈奏邊回想起景安的詩句,眼淚忍不住流下來。語兒也不懂,“小姐怎麼哭了。”黃媽在台下看著乾著急,“這死丫頭,彈得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這不是壞了客人雅興嗎,待會下台看我不罵死她。”一旁的語兒隻得替傾城求情,“黃媽,你也彆怪小姐,小姐肯定是感慨太多,思緒一下子沒控製住。”“乾這行還談什麼思緒。”黃媽越想越惱火。“小姐也是正常人,也會有喜怒哀樂的。”黃媽直接嗬斥語兒,“你懂什麼,她的喜怒哀樂可關係著我們白花花的銀子,由不得她。”台下的人看著傾城這般哭得梨花帶雨,也炸開了鍋。“那傾城小姐好像哭了。”“真的是我見猶憐啊。”“那傾城小姐哭起來特彆好看,眼淚汪汪的。”“對對對,再加上這曲子做映襯,真是令人大飽眼福啊。”底下的人開始鼓掌,歡呼,起哄,尖叫。這讓黃媽大跌眼鏡。而語兒則在憤憤不平,“這幫人真沒同情心,口口聲聲說喜歡小姐,小姐都哭成這樣了,還在歡呼鼓掌。”或許真如傾城所說,無論她是哭是笑,不過都是他們作樂的工具罷了,沒人會關心她為什麼會哭或笑。下台之後,一邊忙著給傾城卸妝的語兒又忍不住問起台上的事。“沒什麼,或許是曲子太感傷,我自己也沒忍住,就被帶進去了。”此刻傾城已平複得差不多。但語兒還是不信,畢竟這曲子本來就是傾城創作的,平日裡練習的時候也沒見哭得如此崩潰。“可能是未到傷心處吧。”傾城說得風輕雲淡的。“小姐,你要是覺得在這舞樂坊委屈,那咱就不在這待了,反正喜歡你的公子哥多了去了,肯定會有人願意替你贖身的。”“算了,命運本是如此,換了地方,換了環境,還是改變不了。”傾城已習慣去接受。語兒更心疼了,“小姐,我看你這幾日心情不太好,要不我們跟黃媽請幾天假,讓你休息休息?”“都說了沒事的。”傾城很清楚,請假又能怎樣,回來不還是一樣,這就是命。這會,黃媽興致勃勃地走進來。語兒下意識地以為,她肯定是來罵傾城的。但事實往往就是這麼出乎意料,“傾城,剛剛表現得不錯,客人很滿意。”這傾城當然以為黃媽在說反話,“黃媽,這次真的抱歉,以後不會了。”“我說的是真的,客人看見你哭了,很滿意,很多公子哥表演結束後還多給小費了,他們明晚還要過來看你哭。總之連我自己也沒想到,你的眼淚還能為咱們舞樂坊帶來那麼多的收入。”黃媽越說越興奮。“真是一幫難以捉摸的人。”傾城用假笑回應黃媽。“不難捉摸,現在不就捉摸透了嗎?他們喜歡看你笑,但更喜歡看你哭,你想想,你那麼一個美人坯子在他們麵前哭成淚人,他們能不歡喜嗎?”也是,來這舞樂坊尋歡作樂的男人,哪個不是擅長憐香惜玉的花花公子。語兒一臉的不屑,“我看他們就是心理扭曲的冷血動物。”黃媽瞪了語兒一眼,“主人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總之,傾城,你以後表演的時候記得多哭,想想,你的眼淚那麼值錢,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也要把它們擠出來。”“這怎麼行,小姐已經夠傷心的了,還要用眼淚去換取人家的笑。黃媽,小姐已經為你帶來夠多的財富了,你怎麼還忍心逼著她哭來賺錢。”看到語兒這麼三五次頂撞自己,黃媽臉變了,“你一個服侍人的丫鬟有什麼資格提意見,給我滾出去。”“我不,我隻聽小姐的。”傾城終於開口了,“黃媽,我來舞樂坊是來表演琵琶的,我隻想讓客人喜歡上我的琵琶,而非其他的東西。”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來這的客人並不是真心想聽傾城的琵琶,傾城若換了一張麵孔,就跟其他的姐妹沒什麼兩樣。“彆忘了,你再怎麼清白高貴,你終究是風塵女子,你的喜怒哀樂由不得你,客人要你笑,你就得笑,客人要你哭,你不哭也得哭,你存在的目的,就是讓他們高興,因為隻有這樣,他們才會給你錢。”黃媽滔滔不絕。“你?”語兒一肚子火。但傾城似乎同意了,很平靜,“你的意思我懂了。”黃媽繼續洗腦,“所以你以後少花時間去練什麼琵琶,有時間多練練怎麼哭,多想想你的遭遇,多想想你為何來到這裡,多想想一些傷心難過的事,苦的悲的哀的痛的。總之,凡上台必哭,凡哭必流淚,越可憐越好,越柔弱越好。”“以後我會注意的,我要休息了。”“那你收拾收拾心情,好好休息,以後你要哭的日子多了去了。”黃媽終於肯離開了。“小姐,她那麼過分的要求你怎麼能答應。”語兒還在替傾城抱不平。其實不答應能怎麼樣,寄人籬下。黃媽有一句話始終沒說錯,她等風塵女子,是哭是笑又有幾個人在乎,她們要做的無非是讓客人開心罷了。所以賣弄的不止是技藝,更多的是色相,當然,還包括她們所有的情緒。這夜,景安在景母的擔子裡東翻西找。“你不去好好讀書,在這找什麼。”“娘,怎麼有好些扇子都不見了。”景安還在埋頭找。“什麼不見了,那是賣出去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其實景安的意思是,為何賣出去的那些都是自己原創作詩的扇子,這些賣不出去的都是直接抄寫的。這景母讀書少,她也分不清哪些是景安原創的,哪些又是直接抄寫的。這太奇怪了,景安想了想,換了個問法,“就是客人在買的時候,有沒有人挑很久,每把扇子都打開來看過?”這麼一說景母可是想起來了,“就我上次跟你提過的那位名門千金小姐,她很是喜歡你做的詩,每次都要挑半天。”“娘,我可不可以明天跟你一起到街上去,我也想見見哪位姑娘。”其實景安就想看看,是何人如此喜歡他的詩,他倆之所以有如此共鳴,那她一定跟自己心有靈犀,兩人一定能談得來。景母一口回絕,“不務正業,好好讀你的書。”景安開始撒嬌了,“可不可以嘛?娘,我知道你最疼我的,自從來到這長安城,孩兒總是一個人,連個交談的朋友都沒有,整天除了讀書就是讀書,怕是還沒到考試,孩兒都已經無聊死了。”景母像對小孩子一樣耐心地開導,“安兒,不要怪娘狠心,隻是人家什麼時候再來買扇子,我也不好說。你在那一直等,豈不是耽誤你讀書了?乖,聽話,等你高中了,想交什麼樣的朋友沒有?就半年而已,忍忍就過去了。”這景安隻得答應了,當然,隻是口頭上。第三天,景安就到了景母擺攤的地方,偷偷躲在不遠的角落看。景母一眼就瞟到了,跟旁邊買花的婦人交代後,走開了。“娘這是要去哪?”景安果然跟了上去。這景母悄悄從景安的後麵繞上來,揪住了景安的耳朵。“哎呦,好痛,誰啊。”景安連連苦叫。“你說是誰啊,連親娘都不認識了,鬼鬼祟祟地在這做什麼。”“我碰巧路過,想看看娘是怎麼做生意。”景安還在狡辯。“你少來,你打的什麼主意娘還不知道嗎?”景母終於肯放下她的手。“娘,我就是想見那姑娘一麵,這有什麼錯。”“那你在這等了一早上了,有見到嗎?”“那說不定再讓我多等片刻,她就來了。”景安一臉的幼稚樣。“那要是她永遠都不再來買扇子了,你是不是也要在這等一輩子。兒呀,你糊塗啊,你要以讀書為重,交友為次,彆忘了,娘起早貪黑地做了那麼多全是為了讓你好好讀書。”“我隻是想見她一麵,又沒說不讀書了。”可他現在確實就沒在讀書,遊手好閒。“好好好,以後我保證不來這了,我這就回去好好讀書。”景安像耍脾氣一樣。景母寬心了不少,“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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