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琵琶語 · 聲情(1 / 1)

這天,傾城和語兒來到野外的涼亭之後,任憑語兒四處尋找,可就是沒有手帕的影子。傾城倒是不在意,“估計是被風吹走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人那麼無聊,彆人的東西都撿走。”語兒開始發牢騷。“好了,好了,不見就不見了,彆放在心上,開始練習吧,不要讓人來打擾到我。”語兒隻得作罷。而坐在昨天同一地方讀書的景安,遲遲不見琵琶聲傳來,竟覺得心裡空空的,情不自禁地拿出手帕來看。看來她今天不會來了,也不知這手帕要如何才能還給她。就在景安一臉惆悵的時候,琵琶聲傳來了。景安激動地站起來,是她,真的是她。現在就去找她?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景安猶豫了,開始自言自語,“可她真的想見我嗎?恐怕她不想讓他人打擾吧。想想昨天,若不是我冒昧趕去,她也不會匆匆離去,至於沒聽到我叫她,恐怕也是故意的吧。”這樣過去實在有些唐突,畢竟素昧平生,不如坐下好好聽她的琵琶曲。於是景安又重新坐下,認真地聽著。此時琵琶聲,淒涼而又哀怨,似是一個淚人,娓娓道來她的故事。景安越聽越沉醉,竟然開始猜測起琵琶女的心事來,“我想她應該是一位無奈的姑娘,現如今的生活並不是她想要的,但迫於無奈,不得不繼續下去。等等,剛剛的那一小段節奏還有這麼一點激揚而律動,看來生活中還是有那麼一小部分時光能讓她開心的。讓人心碎的主旋律又回來了,看來她的大部分時間是悲傷的,隻是這悲傷壓在心底,無人傾訴,隻能透過琵琶來傳達。”景安的神色竟然與曲子的步調一致,似乎已與曲子融為一體。正當景安深深陶醉時,琵琶聲突然停止了,景安立馬醒悟過來,“不好,她要走了。”立即起身跑開。因為,他還要把東西還給人家。可當景安趕到時,涼亭裡已空無一人。這下,本就敏感的景安更加愧疚了,開始朝四周喊,“傾城姑娘,你在嗎?我知道你在附近,我也知道你不想見我。你彆怕,我真的不是要冒昧打擾你,隻是想還你的手帕,我真的沒有惡意。”但周圍還是死一般的沉寂。這更讓景安覺得琵琶女是真不想見自己了,於是轉換話題,“傾城姑娘,你的琵琶真的彈得很出色,景安真的很佩服。隻是太過憂傷,生活該多些喜悅與歡笑,希望你能放開些。”看來自己在這,琵琶女是不會出來了。“那你的手帕我放這了,我一走,你隨時可以回來拿,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但你的琵琶聲真的很好聽,請讓我繼續當你的聽眾。”景安將手帕放在石凳上,“我走了。”剛走了幾步,想想不太對勁,又回頭,找了幾塊石子,擦擦乾淨,壓在手帕上,麵帶微笑地離開。其實傾城並沒有故意躲著景安,她確實是離開了,此刻都到了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了。集市上,也多了初來擺攤的景母,不停吆喝著,“精致的扇子,風箏,燈籠,走過路過的不要錯過,都來看看。”一地痞流氓帶著幾個手下走過,剛好在景母的攤子前停了下來,“喲,東西做得挺精致的嘛?”景母聽到這話眉開眼笑的,“大爺可真有眼光,喜歡的話就多買幾樣吧。”“大媽,我以前好像沒見過你。”這地痞直接切入正題。“我今天是第一天到這擺攤。”景母不明所以。“原來是新來的,真是不懂規矩,誰允許你在這做生意的。”可大家也都在這擺攤,景母實在想不通有什麼問題。“你能和人家一樣嗎?人家可是交了保護費的。”景母聽得雲裡霧裡的,她真不知道還有交保護費的這一說法。“那現在知道了?交出來吧。”地痞直接伸手要錢。景母在想,這人會不會是騙子,“交給你?”那地痞直接不耐煩了,“不交給我交給誰,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正是因為有我劉大根保護著你們,你們才能那麼順利地賺錢。”可現實是這才第一天擺攤,東西也都還沒賣出去,景母是真的拿不出錢,“劉大爺,要不這樣,你寬限幾天,等我掙了錢再交給你。”地痞瞪大了眼睛,“寬限幾天?幾天之後就要交新的了,沒交保護費就不要在我的地盤上賺錢,給我砸。”幾個跟班直接上去動手。周邊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景母拚命阻攔,連哭帶求,“不要,不要砸,我求你了。”最後,景母直接跪了下來。要知道,他兒子要讀書,可都是要靠這些東西的。“給我讓開。”不為所動的地痞直接推開景母。“你們在乾什麼。”人群中傳來傾城的聲音。眾人紛紛主動讓開一條道。傾城和語兒緩緩走了進來。看到傾城,眾人一致的反應是:世間怎麼會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傾城示意語兒把景母扶起來。“這位大娘欠你多少保護費。”地痞瞬間眉開眼笑,“十兩,不過看在姑娘的麵子上,我可以隻收她一兩。”“語兒,替這位大娘給錢。”“是。”語兒有些不情願地把錢給了地痞。“小姐可真是大方,相識即是有緣,敢問小姐有時間嗎,可否賞個臉到前麵的明月樓一飲。”傾城冷冷地回應,“錢你已經拿到手了,請早點離開,不要妨礙到人家做生意。”在那麼多人麵前丟臉的地痞這下尷尬得很,隻得灰溜溜地離開。“剛剛真的多謝小姐出手相助。”“舉手之勞,不提也罷,惡霸喜歡欺壓百姓,大娘以後小心點。”“敢問小姐家住何處,他日掙了銀子,一定送到府上去,還回給小姐。”家裡雖窮,但景母還是分得很清,不喜歡欠彆人的,“不必了,不過是一兩銀子罷了。”“那不行,咱們雖然窮,但是老實人,欠了就要還。要不這樣,我給你挑幾樣東西拿回去,你先等等。”景母開始轉身認真地挑東西。傾城示意語兒離開。等景母回過頭來,兩人已不見了蹤跡。“人呢”“已經走了。”走了?瞧自己這糊塗腦袋,也沒問她怎麼稱呼,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報答她。景母有些後悔,“你們有誰知道她是誰嗎?”眾人搖搖頭,散去。當然,有些人還是發現了端倪,“剛剛的那位姑娘,我看她眼神,好像是舞樂坊的頭牌,傾城小姐。”一人不樂意了,“胡說,傾城小姐每次出現都是披著麵紗的,誰都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你憑什麼說她就是傾城小姐。”再一人附和,“就是,傾城小姐是煙花女子,墮入風塵,汙濁之人,哪會有這般親民善舉。”景母有些無奈隻得期待下次再見。這第一天的就碰上了這種事,生意自然不會好到哪去。所以日落了,景母又挑著滿滿的東西回來了。景安立即迎上去,接過擔子,“累壞了吧,喝口茶。”這累是挺累的,不過沒賣出去多少。景母有些不開心。“沒事,第一天而已,以後會慢慢好起來的。”景安安慰道。可再這麼下去,娘倆非餓死在這長安城不可。“不會的,會有辦法的,大不了我……”景安差點脫口而出。景母臉色一變,嚴厲指責,“不可以,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許你說這樣的喪氣話,這書你給我讀下去。我那麼多年的努力都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讓你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我沒放棄,你也不許放棄。”可景安是真不忍心看景母這麼辛苦。景母慢慢平靜下來,“我知道你孝順,但你真的為我好,那就好好讀書,就半年而已,娘能堅持得下去,知道了沒有。”“哦,那你先休息,我去做晚飯。”“不用,好好讀你的書,晚飯我來做。”這凳子還沒坐熱,景母又起身進廚房忙活了。就算再累,她也不會占用兒子讀書的一點時間。又是風和日麗,天朗氣清的一天。傾城和語兒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來到涼亭裡練習琵琶。“小姐,你看這是什麼。”語兒率先跑了過去,將手帕拿起,很是喜悅。“我的手帕?”“奇怪,昨天看的時候明明不在的,今天怎麼又在了。”語兒開始懵了。“可能他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所以又還回來了。”語兒終於對那拿人家手帕的人改觀了,“還算他有點良心。”還用石子來壓著,想必是怕風吹走了。“看來歸還手帕之人是個細心之人。”“既然東西找回來了,這事也就算了,開始練習吧。”而河邊樹下讀書的景安,聽到琵琶聲,又一次激動地站起來,看來丟失的手帕已經回到她手上了。此時的琵琶聲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心碎。“真不知那位傾城姑娘到底經曆了什麼。幾次下來,與她也算有緣,要不過去跟她談談,也許還能開導她一番。罷了罷了,她若真不想見我,我又何必強人所難。每日在這山水之間讀書,還能聽到她精妙絕倫,絲絲入扣的琵琶聲,足矣。”想到這,景安坐下來,繼續看書,不時發呆,傻笑。景安就這麼渡過了享受而又舒服的幾天。這天,結束琵琶的練習,經過集市的時候,語兒恰巧因景母挑著東西擋住了視線,被重重撞了一下。景母擔子裡的東西灑落一地。語兒有些生氣了,“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景母急忙低下頭撿東西。“語兒,快幫忙。”“小姐,是她先撞的我,還要我幫她撿東西?”語兒滿臉的不服。“人家也不是有意的。”語兒也隻得聽命。傾城也彎下腰來幫忙,拾起其中一把扇子,看著扇子上的字畫。忍不住讀起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真是寫得一手好字,這扇麵上的畫也是栩栩如生,詩與畫真是絕配。”“姑娘真是有眼光,那詩與畫都是我……”景母一抬頭,這不就是上次的那位姑娘嗎?景母很興奮,“上次你幫了我之後,都還沒來得及報答你,沒想到這才沒幾天,我們又見麵了,真是有緣。”緊接著拿出零散的銅板,“姑娘,這是我這幾天掙的錢,先還你。”“不用了,看你也不容易。”畢竟那麼大歲數了,還要挑著那麼重的東西,傾城說什麼也不能要她的錢。“這怎麼能說是要我的錢呢,是我欠你的,我們景家的人最講信用了,拿著。”景母一再堅持。傾城也一再推脫。“也是,你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可能也不在乎那點小錢。”傾城這下深覺傷害了對方的自尊,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要不這樣,你送我點東西,就當我跟你買的好不好。”這正合景母的意。“我很喜歡上麵的字畫,字寫得優雅,畫工很細,讓人眼前一亮,想必寫字作畫之人定是飽讀詩書,學富五車之人。”傾城句句誇讚。聽得彆人這麼評價自己的兒子,景母更開心了,“原來姑娘還懂得賞字畫,真不愧是名門家的千金。”傾城有些不好意思了,“大娘嚴重了,小女子隻是略懂一二,談不上精通。”“不過姑娘有一句話沒說錯,這寫字作畫之人就是我兒子,他確實是飽讀詩書,已經寒窗苦讀數十載,就等半年後的科舉考試了。”景母越說越自豪。“原來這樣,你兒子叫景安?”“對對對,你怎麼知道的。”其實是扇麵上的有印章,對於字畫一類的東西,傾城一向都看得很細。“我可以挑自己喜歡的幾樣嗎?”“可以可以,當然可以,你喜歡什麼就拿什麼。”這時的景母要多大方有多大方。傾城一邊挑選,一邊稱讚,“令公子真是有才,他日一定能高中。”“謝姑娘吉言。姑娘,你我也算有緣,敢問姑娘芳名。”“我家小姐叫……”嘴快的語兒差點脫口而出。“真是不好意思,家父管教得嚴,怕帶來麻煩,所以……”用眼神示意語兒。景母也算通情達理,“既然姑娘不願講,那我也不強人所難。”這天剛收攤回來,景母就立馬把這事跟景安分享。景安起初還不信,畢竟自己隻是個普通書生,不是什麼有名的畫家,書法家,怎麼會有人喜歡自己的字畫。“娘,你不要拿我開玩笑了”他是覺得,景母無非是換著個法子給他讀書的自信。“真的,那位姑娘長得真是美若天仙,也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小姐,還有,那個小姐真的人很好,之前就已經幫過我了。”說得很具體,看起來絕不像編的。“娘,把人家說得那麼好,那就請人家到家裡吃個飯,好報答報答人家。”“我想人家未必願意,人家出身名門,怎麼會願意到咱們這個破地方來,還有,我現在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怕是以後連見麵的機會都沒有了。”說到這,景母愁眉緊鎖。“若是有緣,定會再見的。”景安安慰落寞的景母。這夜,表演完下台後的傾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此時,桌上擺滿了扇子,燈籠,風箏。這些都是白天的時候從景母那拿的。傾城展開一把折扇,讀了起來。城外聽聞琵琶聲,曲哀聲涼斷人腸,似女訴儘無限事,吾見猶憐不敢近。這詩怎麼說得那麼像自己,傾城急忙打開另一把折扇。今日又聞琵琶聲,聲音如昨未曾改,何事苦傷琵琶女,隻盼早日如相見。確認無疑,這寫的就是自己。傾城的眼淚滴落在折扇上。她沒想到,一位素未謀麵的人,竟然能從自己的琵琶聲中聽出自己的心境。語兒端著飯菜進來,“小姐,你的夜宵。”“我現在還不想吃,先放一邊吧。”傾城偷偷擦乾眼淚。“小姐,你怎麼哭了。”“我沒哭,剛剛有風,眼睛進沙子了。”語兒很不明白,今天回來之後,傾城就一直在看這些玩意,就沒離開過雙手。要知道,她一向都不喜歡這些東西。“不,這些跟平日裡看的那些不一樣。”傾城說得很肯定。“你是說那位字畫的作者,景安公子嗎?”“他跟一般的書生公子有所不同。”說的時候,眼神很不一般。語兒不免懷疑,“小姐,你不會看上他了吧。”“你這臭丫頭,說什麼呢,麵都沒見過,談什麼看上不看上的,我隻是欣賞他的字畫。”既然這樣,語兒開始提議,“那就跟大娘約好,跟他兒子見上一麵,好好談談詩詞歌賦,山水字畫。”“罷了。”傾城始終在擔心彆人看不起自己這種出身煙花之地的風塵女子。開始端過宵夜來吃,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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