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書青終於趕在那幫江湖人麵前找到了孤竹。此刻,孤竹正戴著鬥笠在茶鋪裡悠閒地喝著茶。“找了幾天,總算找到你了。”書青欣喜若狂地走進來,坐到孤竹對麵,順手倒了一杯茶來喝,實在是又渴又累。但孤竹竟然沒有任何反應。“你怎麼不說話,告訴你個好消息,以後你再也不用的戴著鬥笠了。”書青臉上掛著滿臉的笑容和自豪,順手摘掉了孤竹的鬥笠。孤竹端在半空中的茶杯一動不動,愣愣地看著書青。“你怎麼了,乾嘛這麼看著我。”書青滿臉的疑惑,但也抑製不住她此刻興奮的心情,“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你聽了之後,一定更高興。看看這是什麼”拿出裝著解藥的盒子,在孤竹麵前打開,“消聲丸的解藥,以後你再也不用一個月去安大夫那拿一次解藥了。”書青越說越激動。可孤竹還是沒給任何回應。“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按理說他現在不是啞巴,用不著像以前一樣用沉默來回應自己。孤竹終於憤怒地推開盒子,盒子裡的解藥散落一地。“你?”書青心裡百感交集,也慢慢醒悟了,“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不錯,我加入嗜血教是為了給你換解藥,是為了讓你像個正常人一樣開口說話,至於為什麼,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了。”書青停頓了一下,想等對方回應,但終於還是沒忍住,她怕眼前這個木頭人還是不懂,於是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因為我喜歡你,你現在隻需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說到這,書青滿臉通紅,用急切的眼神等待著對方的答案。孤竹沒有反應。沉默了,那就是沒有了。書青眼淚流出來情緒非常激動,“不,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說啊,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喜歡我的,你倒是說話啊。”孤竹不為所動。書青沒想到,原來孤竹從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她,她做那麼多,都是自作多情罷了。“孤竹,我恨你,為了你,我甘願背棄師門,加入魔教,淪為江湖敗類,可你竟然無動於衷。”說到這,書青拔出了劍,“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臭男人。”一劍刺了下去。但僅僅是劍尖刺進去,沒有刺得很深,她終究還是沒舍得殺他。書青不明白,憑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躲,但他沒有,“難道你情願死,也不願意開口承認你是喜歡我的嗎?你就是個懦夫,喜歡個人都不敢承認,開個口說句話有那麼難嗎?你說話啊,你啞巴了?”痛徹心扉的質問,還是沒能讓孤竹的嘴巴動一下。這書青的表白還沒得到孤竹的回應,遠處就傳來了大隊人馬的聲音。“你們看,孤竹一定在那,他的馬還栓在那。”書青拔劍,大笑了幾聲,“我是很想殺你,但我不會讓你死了一了百了的,我會讓你為你今天的沉默而後悔一輩子,我會讓你一輩子記得我。”說完,迅速點了孤竹的穴道,拿上竹簫,戴上孤竹的鬥笠,解開馬,跳上馬,快速揚鞭離開。同時開始吹簫,吹的正是之前孤竹教她吹的那首曲子。朝著眾人來的方向奔去。茶鋪裡的孤竹焦急萬分,滿臉通紅,青筋暴起,但仍然動彈不得,全身汗如雨下,他在試圖衝破穴道,阻止書青做傻事。看到有人騎著馬離開,眾人紛紛確定,那就是孤竹,錯不了,鬥笠是他的,馬是他的,甚至還吹著簫。於是,大夥迅速調頭,追擊書青。書青一路騎馬,吹簫,逃到了竹林。但因為要吹簫,不能專注騎馬,馬逐漸慢了下來。一武當弟子把劍使勁往前一扔,正好劍擊中馬的後腿。馬迅速倒地。而書青也順著馬重重地摔在地上。眾人飛奔齊上,十幾個人拔劍一齊刺了下去。鬥笠裡的書青,麵帶笑容,像解脫了一樣,“結束了,一切終於都結束了。”其中的一弟子摘掉書青的鬥笠,“怎麼是個女的。”眾人大驚,“不好,殺錯人了,她不是孤竹,她是蜀山派的書青女俠,怎麼會是她。”書青淡定地笑笑,“你們沒殺錯人,我就是你們一直要殺的人。”這話確實沒錯,之前一切都是書青所為,書青才是江湖各派該追殺的人。但他們哪管那麼多,“孤竹一定還沒走遠,大家分頭找。”立馬紛紛散去。江湖就是這樣,認定該死的人還沒死,那就還沒結束。茶鋪的孤竹,終於用儘全身力氣,衝破穴道,朝著書青離去的方向追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可等他趕到書青遇害的竹林時,隻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書青。飛奔過去,將書青摟在懷裡,淚止不住地流。書青慢慢睜開眼睛,用虛弱的聲音問到,“我很高興,你還是來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我隻想聽你親口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她隻剩最後一口氣,她也要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孤竹拚命的點頭,這其實是他一直以來的答案。但書青仍不甘心,“我不要你點頭,我做那麼多隻為換回你的聲音,我要你用聲音告訴我。”孤竹努力地張著嘴,大聲嘶吼,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因為這月的解藥已被他丟掉,他早已做回了啞巴。書青流出喜悅的眼淚,這下懂了,原來他是喜歡自己的。剛剛在茶鋪他沒開口,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夠了,足夠了。”說完就斷氣了,臉上掛著幸福的喜悅。孤竹激動地把書青的屍體搖來搖去,眼淚不停滴落在書青的臉上,哭得再撕心裂肺也隻能無聲地哭,因為他出不了聲。江湖各派人士再次趕到,“那才是真正的孤竹,大家上!”齊刷刷地拿劍衝上來,這次肯定錯不了了。等孤竹醒悟過來,緩緩地回頭,那十幾個人的劍已經快準狠地一齊插進了自己的胸膛。孤竹最終倒在了書青的旁邊,雙眼透過竹葉望著天空,微笑著。此時,微風習習,吹落的竹葉掉在兩人的臉上。而周圍這時恰好傳來了婉轉動聽的簫聲。是何人在何處因何聲簫,真好聽!“如果能重來,我真的願意默一輩子。”孤竹的眼神停滯了。曲終人散,雙宿雙飛,本是有情者,非裝無情人。是聲好,還是默好,無人能說清。無聲則默,愛本無聲。一場因聲而起,因默而累的劫,又是誰的錯。簫亦有情,人已逝,而情長存。可多情者又何止簫,且再聽琵琶聲中的那一段說不清道不明,肝腸寸斷的愛情悲話。繁華爛漫的長安城內,熱鬨非凡的舞樂坊中,台下賓朋滿座,議論紛紛,人聲嘈雜。不錯,這舞樂坊就是城裡最受歡迎的煙花之地。年近五旬,依舊濃妝豔抹的黃媽扇著扇子,扭扭捏捏地走上台,“各位遠道而來的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這底下的男人們哪裡肯聽,今天可是花了大銀子才買到座位的,來這可不是看她的,“快叫傾城小姐出來。”這黃媽當然知道大家都是為舞樂坊的頭牌傾城小姐而來的,“瞧你那猴急的,美人要獻藝,總該打扮打扮吧。”“不用了。”在他們眼中,美人不用打扮也是美人,夠看了。眾人開始起哄,“你快下去吧,我們可等不及了,就是,下台,下台。”這黃媽隻得尷尬看看後台,“好好好,我就不打擾你們的雅興,下麵有請我們舞樂坊的頭牌,傾城,為大家來一曲《月如鉤》。”這可算合了眾人的意。隻見傾城抱著琵琶緩緩走出來,臉上披著半塊白色麵紗,雖隻見善睞明眸,但依舊明豔動人。這黃媽小聲地叮囑到,“好好表現啊,今天的收入全靠你了。”傾城溫柔地點點頭,坐到凳子上,微微一笑。傾城一笑,底下可沸騰了。“看到沒有,剛剛傾城小姐對我笑了。”“胡說,她明明是對我笑的。”在這些男人的心裡,傾城真是人如其名,傾國傾城,不愧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可惜了,要是能摘下那塊麵紗,那就真的是傾倒眾生了。不過雖然隻看到一半的臉,但一樣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台上的傾城開始撥動琵琶,姿態優雅。聲音悠揚動聽,底下無一不陶醉其中,當然,他們更沉迷的是傾城的美資。一曲畢,傾城行禮,匆匆離開。眾人方從陶醉中清醒過來。“人呢,怎麼那麼快就走了。”開始躁動不安。這黃媽隻得上台緩緩場子,“各位公子,稍安勿躁,感謝大家能如此喜歡傾城的表演,她的曲子已經結束,接下來請大家欣賞我們舞樂坊最新的舞蹈。”但人家紛紛嫌棄,起身離場。“各位公子少爺,彆走啊,舞蹈同樣精彩。”黃媽使勁吆喝著。表演完畢後,傾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貼身侍女語兒在給傾城梳頭卸妝。這會,傾城總算是摘下了她的麵紗,果然如那些男人所料,真是美若天仙。儘管此時已不施粉黛,但同樣綽約多姿。“小姐,你不知道,剛剛你彈琵琶的時候,底下有不少人直流口水,小姐真是容貌驚人,曲藝也驚人。”語兒說得很誇張。這語兒跟了傾城好些年了,總之在她眼裡,小姐無論什麼方麵就是最好的。傾城也算謙虛,“語兒,你就彆在這吹牛了。”不過語兒沒明白的是,傾城明明長得那麼好看,為何表演的時候總戴著麵紗,要是肯摘下麵紗,捧她場的人肯定更多。傾城笑笑,耐心地解釋。“這你就不明白了,我喜歡彈琵琶,是因為琵琶會說話,我想用我的曲藝來打動他們,而非麵相,讓他們能從琵琶聲中,聽懂我要說的話。”這琵琶也會說話?語兒當然不信,“那怎麼我聽了那麼多年,也沒聽懂小姐想說什麼。”老實說,真正能聽懂的沒幾個,但傾城始終相信,總有一天能聽懂的那個人會出現的。當然,燈紅酒綠隻是舞樂坊裡的呈現。這長安城可是日漸繁榮,城裡的老百姓每日過著其樂融融的生活。這不,喧鬨繁忙的街上,又新來的一對母子。一個麵容俊秀的書生,還有他五十多歲,皺紋滿麵,白發參半的母親。這書生便是景安,臉的輪廓顯得消瘦,可見生活不易。但膚色白皙光滑,整個人顯得很白淨秀氣,估計沒做過重活,與一般的大少爺無異。景母率先感慨,“真是眼見為實,比咱們鄉下真的是熱鬨太多。”這是她活那麼大歲數,第一次到長安城。“既然娘這麼喜歡這,我一定帶你好好玩玩。”景安笑得很燦爛。玩?還是算了吧。其實他們這次就是上京趕考,半年後,這景安就要考試了,“安兒,咱們還是多放些心思在讀書上的好。”“知道了。”本就熱愛讀書的景安當然沒忘此行的目的。眼下,他們要找這半年要住的地方。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初到長安的景家母子也算找到了房子,隻是在很偏僻的巷弄。不過也是,給的也就那點房租,位置還能好得到哪去。“那也不能……”景安有些不滿。“好了,安兒,地方偏僻好,安靜,沒人打擾到你讀書。”她時時都為兒子考慮。“大哥,你看你這房子又破又偏僻,錢能不能再少一點。”景安還在討價還價。“你這讀書人怎麼說話出爾反爾的,剛剛談好的價錢一個子都不能少,不然你到彆處去。”這房主說話倒也實在,京城的房價豈能用你鄉下的眼光來衡量。“兒呀,算了,咱們初到長安,人生地不熟的,再找恐怕也好不到哪去。”這景母的心態倒也是不錯。那就隻能給錢了。“你這筆生意太不好做了。”房東笑嘻嘻地收下錢,走在前還立了一大堆破規矩,“剛剛說好的,你們隻能在這住半年,到期後我會立即來收回房子。對了,房子裡原本有的東西不能損壞,如有損壞,我可是要加租的。”看來,往後生活不易啊。這花了“大價錢”買的新宅子,打開門一看,院內雜草叢生。穿過狹小的院子,便是客廳。廳內全是灰塵,蜘蛛網,桌椅全壞了。“這哪有東西給我們損壞,分明什麼都沒有。”景安開始抱怨。“沒事,咱們收拾收拾還是可以把它變得明亮舒服的。”其實景安倒不是怕自己吃苦,隻是母親這樣的年紀,還要跟著他吃苦,這實在也太不孝。“你這是什麼話,咱們是窮苦人家,不怕吃苦,能陪著你一起讀書,住什麼樣的地方娘都不在意。”但景安真在意。“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那就發奮讀書,考個狀元,當個大官,給娘買個大房子。”“放心,半年後我一定會考上狀元的。”說到這,景安眼神發亮,自信得很,他不能讓娘親失望。隻是現實是,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長安城撐到半年後,身上帶的錢,都用在房租和路費上了。“錢沒有不怕,我們還有雙手,可以去掙。”景母一向樂觀。好,那從今天開始,一起努力吧。經過整整一天的修正,這個新宅子也算有模有樣,有點家的樣子了。“明天我去周邊看看,有什麼掙錢的活。”景母剛忙完坐下喝茶,就在考慮明天的事了。“我陪你去。”景安搶著說。“你瞎湊什麼熱鬨,你隻負責讀書就好,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其實景安隻是不想讓景母累著了。“我苦頂多就苦半年,要是因為我,把你的學業耽誤了,那可就不隻是半年了,聽話,娘知道你最孝順了。”和藹可親的景母每次都是這樣耐心地開導和勸說孝順的兒子。或許,天底下的母親都是這樣的。夜已至,這普通百姓在為生活發愁,但舞樂坊的人又開始尋求新一輪的情趣了。這傾城抱著琵琶又從台上下來了。“傾城,你等等。”黃媽從後麵追上來了,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你今晚能不能再多表演一曲。”“對不起。”傾城回絕得很乾脆,畢竟當時加入舞樂坊的時候,說得很清楚,每晚隻彈奏一曲。這黃媽當然知道,隻是客人們都不肯走,他們說再不上台,就要退錢,“你幫幫我好不好。”像傾城投去乞求的眼神。“這我就沒辦法了,他們若真的還想再聽,讓他們明晚再來便是。”傾城不為所動,轉身離開。黃媽一路跟著,“傾城,你彆這樣,我給你多出兩倍工錢好不好,不,三倍……”她也很無奈,可約定好了就是約定好了,她奈何不了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