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在等著孤竹開口,那隻好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儘可能地說出來,當然,跟書青有關的一切,他早已下定決心,再沒有完全弄清楚她為何加入嗜血教之前,他是不會開口說一個字的。“是嗜血教的人,一定是他們。他迷暈了我,然後用我的竹簫殺了死者,栽贓給我。”“有這個可能。”其實這正是易楓的猜測。了真直指一少林弟子:“你,去看看。”一少林弟子四處查看,最後還查到孤竹的臉上、鼻孔處:“回師叔,剛剛弟子已全部仔細查看過了,房間內,甚至他的臉上,並沒有半點他說的什麼迷藥。”這答案對孤竹來說簡直猶如晴天霹靂:“怎麼會這樣,我明明記得是被他們迷暈的。”“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了真繼續逼問。為了幫孤竹洗脫嫌疑,易楓隻得引導:“你到底還知道什麼,你倒是說啊,比如,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孤竹思考片刻,“對,我是追一個嗜血教徒,他逃到這了。”說到這,一個少林弟子站出來了:“對,我也想起來,昨天晚上巡夜的時候,我確實看到他進了師父的房間。我以為他是來找師父學習佛法的,就沒當一回事,畢竟他也是少林的客人,誰知道他會殺了師父。”“那你有沒有看到他口中的刺客?”了真嚴厲地發問。少林弟子雖然害怕說錯話,但也很肯定地說出“沒有”二字。“怎麼會沒有,穿著夜行衣的,個子比我小一點,應該是個女的。”孤竹確實急了,但他確實隻能透露到這了。“我真沒看到,我隻看到你進了師父的房間。”“好了,現在你的所有謊言都已被拆穿,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狡辯。”了真聲色俱厲。百口莫辯,孤竹隻好尋找另一突破點:“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殺他?”“這還不簡單,你是嗜血教派來的臥底,你胸膛的標記大家剛剛都看到了。”說到這,易楓也忍不住插嘴了:“孤竹,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嗜血教的人?”竟然連極度信任自己的好兄弟也這麼問,孤竹真的是心灰意冷了:“如果我說我曾經是,你們也認定人是我殺的,對嗎?”“當然。”了真直截了當。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嗜血教惡行昭昭,他們殺人什麼時候需要過理由?“好,那我無話可說。”此刻的孤竹已經認命了。反倒不淡定的是易楓:“真的是你?”“帶下去,押入大牢,等師兄火化之後,立即處死。”少林弟子將孤竹押走。孤竹心如死灰的眼睛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了真大師,此案疑點重重,能不能多給我幾天時間。”易楓已在卑微地乞求。但還是被了真冷酷地一口回絕:“不能,彆忘了,這個來自嗜血教的殺人凶手是你們蜀山派帶進來的,以後這個案子跟你們無關。還有,你們蜀山派記住了,我們少林一定會替我師兄討回一個公道的,等師兄的後事處理完,我一定寫信稟告明空道長,他口口聲聲說維護武林同道的正義,看看他的弟子都交的些什麼朋友。”然後憤怒地揚長而去。少林弟子都散去了,隻剩下蜀山的弟子。“易楓師兄,現在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易楓很無助。本來此次就是想暗中援助少林,卻沒想到會落得這步田地,彆說援助了,反倒讓少林和蜀山心生嫌隙,這該如何是好。昏暗的少林地牢之中,孤竹一個人坐在地上吹簫,還是那首心碎的曲子。自己好不容易脫離嗜血教,緊緊捂死曾經的身份,也一直行俠仗義,減輕罪孽。但奈何上天就是要捉弄他,將他曾經討厭的那個身份公之於眾。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因為不管他做了多少好事,依舊掩蓋不住他曾經的劣跡,所有人都會不由分說地想要他死。當然,這所有人沒有包括易楓,這不,他提著飯菜來探望了:“這是我托人下山買的酒和燒雞。”他一樣樣地擺出來。孤竹停止吹簫了:“你還來看我做什麼,現在我的身份已經大白,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而你的雙親就是死於嗜血教手中,按理說,我和你從小就是宿敵。”這話是沒錯,雖然易楓確實恨透了嗜血教徒,但現在就殺孤竹報仇,絕對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他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始終覺得孤竹是個好人。於是隻得轉移這個尷尬的話題:“其實按照你的本事,這個小小的地牢是困不住你的。”孤竹確實能走,但不想走,一走就承認了凶手的身份。“如果你當我是朋友,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可以還你清白。”這正是易楓此行的目的。“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還是不相信我,原來所謂的名門正派,無非就是以人的身份來武斷地判斷事情罷了,就隻是因為我曾經進過嗜血教,那人就是非我殺的不可。”“我現在給機會你解釋,我也想知道真相,畢竟這也關乎著我們蜀山派的名聲。”易楓耐心地勸說。但孤竹“撲哧”一聲笑了:“還是在乎你們的名聲,原來名門正派,所做的事無非是為了正名罷了。”其實易楓知道孤竹是被冤枉的,他的身份,估計在蜀山的時候,明空已經看穿,但他還執意讓孤竹陪自己上少林,可見他信得過孤竹,他相信孤竹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所以自己也信。“那我謝謝你了,好像把我送進這裡的也是你,整個案件都是你推斷出來的。”孤竹還是有點怪易楓。“沒錯,不過我說的都是事實,了劫大師死的時候,確實沒跟人打鬥過,可見是他熟悉的人,如果再加上你所說的,是嗜血教的人先將你迷暈,再拿你的簫殺人,那解釋隻有一個,那個凶手跟你相識,也跟了劫大師相識。”太可怕了,全說中了,孤竹下意識地回想了一下書青的那雙眼睛,故作鎮定地提問:“為什麼說我認識凶手?”“你的本事怎麼樣,你我都很清楚,你也說了,你是為了追人才到那裡的,在追人的情況下,警惕性肯定是最高的,下迷藥這種小把戲根本不入你的法眼,尤其是像你這種的江湖高手。所以原因隻有一個,你也跟大師一樣,對凶手完全放鬆了警惕。可見,你也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那,所以才著了她的道。”易楓的推理毫無破綻。孤竹冷不防地笑了一下:“我想你猜錯了,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凶手。”“你還在替她隱瞞,她跟你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情願自己背上凶手的罵名也不願把她供出來?”易楓已經有些急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謝謝你的酒和燒雞,你可以走了。”孤竹開始忙著吃飯。“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一心維護的那個人給揪出來的。”易楓眼神堅定地看著孤竹。“那你去找吧。”孤竹說得毫不在意,但心裡已經波濤洶湧。畢竟跟自己認識,而且關係還不錯,跟了劫大師也認識,現在還是嗜血教徒,凶手的範圍已經一點點縮小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她的神秘麵紗就會被推理邏輯能力超強的易楓一點點揭開。待易楓走之後,孤竹陷入了沉思,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是她,她又為什麼要嫁禍自己,她當真那麼想自己死?第二天,少林弟子便已齊聚大堂,穿著喪服,敲著木魚,念著經給了劫大師超度。而易楓也帶著一眾蜀山弟子在一旁站著,這是江湖禮數。輪到易楓上去給了劫上香了:“了劫大師,你一路走好,放心,我易楓一定會早日替你找出真凶,絕不會讓你死得不明不白。”“易楓師兄,待會了劫大師下葬後,我們是不是馬上要回蜀山了?”一蜀山弟子提問,畢竟昨日了真的態度很明顯了,少林不歡迎蜀山弟子。“不,留下來直到找出真凶為止。”易楓用堅定的眼神,表示他對挽回門派尊嚴的決心。但蜀山弟子們哪裡聽得進去,這凶手擺明了就是孤竹,他們沒想到一同趕路數日的孤竹以前還是嗜血教徒,真是人不可貌相:“彆看他平日動不動就吹簫,挺優雅瀟灑的,骨子裡這麼狠。”“彆亂說話了,人家在超度呢。”易楓隻得終止這個話題。這了劫大師已經入土為安,所有事都按了真的計劃進行著,所以明天也就是孤竹行刑的日子。易楓還是沒憋住,又一次來套孤竹的話了:“你真不打算把凶手供出來嗎?”“凶手不就是我嗎?一切的證據都吻合了,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孤竹已經對真相放棄了。“你究竟在等什麼。”“等死。”“你在等她?你以為她嫁禍於你會心生歉意,良心發現,回來救你?”易楓假笑了幾聲,“那我勸你彆等了,嗜血教教徒被訓練得冷血無情,我還聽說了,他們入教的人都會服下絕情丹,所以,你一心維護的人此刻正在暗處笑著看你死呢。”但孤竹始終還是那句話:“我跟她不認識。”“你!你是不是真要把真相帶到地府去?”易楓被氣得滿臉通紅,他是真心想救孤竹,但他竟然還是這般自暴自棄。“有時候,真相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孤竹暗指自己,更暗指易楓,他無法想象,當易楓知道自己一直掛在心上的師妹早已背叛師門,投入魔教,他會是什麼反應。“你再不開口就要死了。”孤竹微微一笑:“人總有一死。”何況自己本來就是孤家寡人,無牽無掛的。死,有什麼好怕的。“彆忘了,來少林之前,我們說好一起找我師妹的,你不是還欠她當麵說一聲謝謝嗎?現在她人還下落不明,你就真打算這麼死了?”易楓越說越激動。孤竹嘴角一揚地假笑:“你師妹?她失蹤跟我有啥關係,我跟她又不熟,下次一見麵打起來還不一定呢。”可之前孤竹明明不是這麼對易楓說的。“之前?不好意思,之前我說過什麼我忘了,人就是這樣,隨時會變。”他說得有些心寒。“對,你變了,以前的你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現在反倒包庇起真凶來了。”“既然要變,那就一起變好了。”孤竹話裡有話,說完之後又開始吹簫了,此刻的他已看開。其實易楓口中那個暗中看孤竹死的人,此時正打算和魅手赤眼二人返回嗜血山。但她最終還是改變了主意,停了下來:“我們現在開始分開走。”“你要去哪?”“一樣是回嗜血山,隻不過不想跟你們走罷了。”書青始終板著麵孔。“你不會是要回去找他吧?”魅手開始猜想。“現在任務已經為完成,新任務也沒下來,我去哪不用跟你們彙報吧?”書青趾高氣揚,未等二人回應,就已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彆管她了,反正任務已經完成,我們先回去邀功,說不定教主還有獎勵。”赤眼的話永遠都那麼實在。行刑的這一天還是來了。少林後山之上,孤竹被架在了十字架上,下麵堆滿了柴。而了真此刻舉著火把帶著一眾少林弟子站在前麵:“少林寺的所有弟子們,這位就是殺死我們少林住持的凶手,嗜血教弟子,孤竹。今日,我們要為我們住持報仇,以慰住持的在天之靈。”一眾少林弟子大呼:“燒死他,燒死他。”就在了真正要扔火把之際。“不能燒,不能燒。”易楓帶著一眾蜀山弟子趕到。“你們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們下山了嗎?”了真有些許不滿。“了真大師,真凶另有其人,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將真相大白於天下。”易楓還在做最後的掙紮。了真怒火中燒,越想越氣:“閉嘴,彆忘了,此人就是你們蜀山派帶進來的,將他行刑是我們少林寺自己的事,跟你們無關。還有,少林跟蜀山從此恩斷義絕,以後各走各的路,也不要再提共抗魔教,匡扶正義,我們沒有你們這樣的盟友。”眼見了真這般偏執,易楓隻得將最後希望寄托於孤竹:“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把真凶供出來嗎?”“我就是真凶,燒吧,燒死我一切都結束了。”孤竹對天狂笑。“冥頑不靈。”了真毫不猶豫地把火把扔了出去。火借著風力,猛烈地燃燒起來。而遠處,書青以輕功飛了過來。一切都如魅手想的那樣,她還是放不下。於是落在一棵大樹上,遠遠地看著。眾人都沉浸在火燒惡徒的激動中,根本沒人注意到有人在偷看,但或許是上天注定,書青的出現還是讓孤竹發現了。她終於肯出現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逮住她問個明白,孤竹終於決定,不死了。於是,用內功震斷了捆綁著的繩子,朝書青飛去。而書青見狀,立馬調頭飛走。“想走,沒那麼容易。”了真以輕功扶搖直上,抓住孤竹的腳,從空中將孤竹拉至地麵。眾人上來將孤竹團團圍住。“你要逃走?是不是她來了?”易楓下意識地環顧四周,但書青早已飛走。了真下令:“把他拿下。”眾弟子齊齊攻上去。書青的露麵,恢複了孤竹的求生欲:“今天我非走不可。”想突出重圍去追書青,但被眾人死死纏住。“孤竹,我勸你不要再掙紮了。”易楓想勸服孤竹不要落得畏罪潛逃的罪名,那樣他永遠都洗不清了。孤竹歇斯底裡:“今天沒有人能攔得住我。”易楓歎了一口氣:“給我上,幫助少林弟子拿下嫌疑犯。”本來少林已對蜀山頗為不滿,此刻再袖手旁觀,那以後兩派的關係算是完了。於是,蜀山弟子也加入了混戰。激戰良久,本來就武功高強的孤竹,再加上求生欲極強,此刻依舊沒有倒下,儘管滿身是傷。於是他邊打邊退,邊打邊逃,一路從少林後山,打到了野外山路,最後終於甩開眾人,來到了那間熟悉的醫館門外。當然,追殺的人一路緊追不舍。此時已是深夜,惡戰了一整天的孤竹筋疲力儘,使勁地敲著門。“這麼晚,誰啊?”屋裡驚醒的安大夫起身來開門,見到渾身是血的孤竹嚇了一大跳。“安大夫,是我,救救我。”“孤竹,是你啊,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將孤竹扶進去。“記住,待會有人來找我的時候,無論他們說什麼,都說我不在你這。”孤竹反複強調。“知道了。”安大夫順手關了門。這江湖的事他才不管,先把眼前這個傷痕累累的病人救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