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推門進來的那人,就是剛剛對書青窮追不舍的孤竹。要知道,沒有幾個人能在孤竹的眼皮底下走丟,哪怕是對方有幫手。孤竹進來之後,四周瞄了幾眼,很是平靜:“不用躲了,出來吧,我知道你一定在這。”看來躲不過了,書青和魅手下意識地看了看對方。書青用手勢示意魅手彆亂動,她不能讓兩個人都現身,自己隨後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背對著孤竹,因為此刻的她,害怕麵對孤竹,但又不得不麵對。“這麼重要的任務派你前來,可見你不簡單。可我之前沒有見過你,你肯定是剛加入嗜血教不久。”儘管書青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孤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他不是自己曾經的同門,“還有,嗜血教的人執行任務從來不穿夜行衣,你穿了,說明你不想被彆人看穿,換言之,你並不想加入嗜血教,隻是出於無奈,或說你本來是屬於正派人士,倒戈加入嗜血教,不想被熟人認出。”孤竹在一點點地揭開對方的身份,“再者,剛剛你偷聽我吹簫,有情的人才會喜歡簫聲。你說我說得對嗎?”這一連串的三個問題,全讓孤竹給說中了,書青不得不選擇以沉默回應。看到對方真的遲疑了,孤竹覺得有說服的機會:“既然如此,我可以給你個機會,隻要你這次放棄任務,乖乖下山,我保證不會把你交出去。因為你的無奈我也懂,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點,不管你出於什麼原因入教,回去之後立馬退出嗜血教。”書青還是以沉默相對,就像孤竹曾經那麼對她一樣。“我勸你還是早點回頭是岸,不要再替他賣命了,我知道他對你有恩,可你也不能為了他一個人而有愧於天下人。當年我也跟你一樣,至今我還是無法原諒我自己,所以你現在回頭完全來得及,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所有人都會給你機會從來,哪怕是那些你傷害過的人。”孤竹仍在努力。但書青站著一動不動,因為這是她唯一的能做的。好說歹說都不聽,這可把孤竹給急紅了眼:“你怎麼都不說話,是他把你調教成冷麵殺手的,還是他給你服了消聲丸?”他聲音哽咽了一下,“如果是後者,你更不用擔心,我認識一位大夫,他已經把解藥研製出來了,你不用受製於他。”這“解藥”二字一出,可把書青的心狠狠抓了一下,自己走到這步田地不就是為了幫他換取解藥嗎?她的眼眶再次濕潤了。孤竹歎了一口氣了,無可奈何:“我給過你機會了,可你沉默了,既然如此,那我也沒辦法了。”他做好準備出招的姿勢。再這麼下去,難道真就隻能刀劍相向了嗎?不,這不是書青想要的。於是,她慢慢地轉過身來。孤竹先是愣住了,儘管對方的臉被蒙住了,隻看到了雙眼,但這眼神他到死都不會忘記,他口半張著,遲遲說不出話來。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誰也不說話。書青突然迅速伸手出來,一揮手,迷藥在孤竹麵前飄散開來。孤竹晃了晃腦袋,昏迷倒地,昏迷前隻留下輕聲細語的一句:“為什麼是你?”看到孤竹已倒地,魅手從房梁上跳下來,伸出爪子準備對孤竹下手。書青立馬攔住:“你想乾什麼?”“殺了他。”魅手實在是不想再看到這個三番五次害自己任務失敗的叛徒。“不可以,殺他沒有在這次的任務範圍之內。何況義父說這次任務全部都得聽我的,你敢亂來?”說得有理有據。“他現在是我們的敵人,一直跟我們作對,是我們執行任務的最大障礙,我必須殺了他,以絕後患。”她說得頭頭是道。“我說不能殺就不能殺,你敢違抗命令?”書青提高了音量。兩人的爭執令氣氛達到了冰點。“你不殺他,是不是對他還有感情?”魅手要利用書青的致命弱點,用感情激將法。“我沒有,我這全是替義父考慮,彆忘了,他曾是義父最疼愛的義子,義父都不舍得殺他,你殺了他,就不怕義父一掌要了你的命?”她的言語中帶著威脅。吵到這,魅手隻好作罷:“好,那你說怎麼辦?你已經在他麵前現身了,看樣子,他已經認出你來了,往後的我們的下手會難上加難。”他試圖用道理說服書青。但書青卻再三保證:“不,他隻看到了我的眼睛,絕對認不出我來的。”她在賭孤竹對她絕對沒有這般深情。“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連魅手這個局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這兩人的爭吵還沒有個結果,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不好,又有人來了,躲起來。”此時的書青還是那樣的敏感。兩人又一次跳上了房梁。這次進來的就是這房間的主人,也正是嗜血教此次的劫殺目標,了劫大師。了劫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孤竹,立馬走了過去:“施主,你醒醒?”用手摸了摸地上的藥粉,“是迷藥?”站起來看了看,瞄了瞄周圍幾眼,“不用再躲了。”這了劫可是武林的資深前輩了,孤竹能察覺到的,他自然也能。書青再次示意魅手不要亂動,又一次從房梁上跳下。“你是什麼人,為何夜闖少林寺?”正當了劫要出手之際,書青卻出乎常人意料地摘掉麵紗:“了劫大師,請慢,是我。”這迷藥已用完,要對付了劫,隻能用彆的法子。“你是?”了劫並不認得書青。“蜀山弟子書青拜見了劫大師。”書青恭恭敬敬地介紹自己。這了劫可算是想起來了,上次蜀山大會,他確實見過書青,知道書青就是明空道長座下的二弟子。再說,清風雙俠雖說隻在江湖年輕一輩中流傳,但他多多少少也聽過。“沒錯,是我,大師真是好記性。”書青滿臉笑容,她要讓了劫完全放鬆警惕。“你怎麼會在這,還打扮成這樣?”了劫還在疑惑。“老實說,師父這次並不準許我來的,是我偷偷跑來的,不想讓其他人發現。”書青說得聲情並茂,眼神裡儘是委屈。這年輕人的貪玩個性,可把了劫給逗樂了:“我就說嘛,你師兄他們幾天前就到了,你怎麼現在才到,原來是偷著跑來的。”這了劫光顧著跟新一輩打成一片,不但暫時忘了孤竹被人迷暈一事,反倒連魅手已悄然從房梁落下,甚至已經走到自己身後都渾然不知。也是,在了劫看來,江湖新秀書青總不會做那些不見光的事吧,他是對她完全放心,甚至沒有一點防備。魅手緩緩撿起孤竹掉落地上的竹簫,突然快準狠地從了劫後背一插進去,直穿胸膛。了劫整個人倒了下去,還麵帶著微笑,因為此刻的他還沉醉在和書青的喜悅聊天之中。書青這才看到了從背後下手的魅手:“你!”她根本沒想到魅手會突然這麼做。魅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看你一直都不舍得下手,那讓我代替你好了,彆忘了,現在可是最佳的下手機會。你看看,他死得那麼安詳,臉上還笑呢,我們對他多好啊,讓他去了西方的極樂世界。”說的時候還嬉皮笑臉。“你下手前有問過我嗎?”書青在怪魅手的擅自主張。但殺了劫本來就是此行的目的,魅手這確實不算違抗書青的命令。其實書青更氣的是,他殺人就算了,但他為什麼非要用孤竹的簫。“這樣不就可以嫁禍給他了嗎?怎麼,你心疼了?”這句話可真說到書青心坎裡去了,但表麵卻還是故作冷漠:“我沒有,隻是嗜血教殺人,還要偷偷摸摸地栽贓嫁禍,真是有辱師門。”要在平時,嗜血教殺人確實用不著這樣,但這次實在是不一樣,仔細想想,如果大家都認為人是孤竹殺的,那武林正派人都會圍剿他,與武林正派為敵,他就沒有立足之地,不就會乖乖地回到嗜血教,了卻暗夜的一樁心願嗎?“你可真夠狠的。”“小姐,不是我狠,是你不夠狠,你要學的地方多了去了。”“那現在任務完成了,可以走了嗎?”事已至此,書青也隻有認命了,隻要她心心念念的孤竹沒有生命危險就好。“當然還不行,我們還得稍微動一動現場,以假亂真。”說話的同時關上了房門,魅手不愧是個老江湖。於是,書青開始擦拭地上和孤竹身上的迷藥,這是魅手的意思,他們不能讓人知道孤竹是被人迷暈的,不然嫁禍的局就經不起推敲。最後擦到了孤竹的臉上,書青先是愣了一下,一滴淚竟然沒有任何征兆地滴在孤竹臉上。而魅手則把了劫的屍體拖到合適的位置,把竹簫放回了孤竹的手中。折磨人的活可算是全部完成了,書青收拾收拾心情,起身:“清理乾淨了,再不走,就有人來了。”其實相比有人來,她更怕的是孤竹清醒過來。“走。”可魅手剛走了幾步就停下來了,“忘了個事。”又走回到孤竹身邊,蹲下,扒開孤竹的衣服,漏出胸膛處的嗜血教標記,“這下,他百口莫辯了。”“你!”這可把書青給心疼死了,但又沒辦法,畢竟自己現在的立場已不允許她再反對。“做戲就要做足。”是啊,將殺了劫的事嫁禍給孤竹,但孤竹為什麼要殺了劫啊,這不合邏輯。但如果都知道孤竹是嗜血教的人,那還會有人不信嗎?所以魅手這招,實在是高。這屋內的兩次決鬥都是靜靜收場,沒有激烈的手腳相向,但屋外的就不一樣了。易楓和赤眼可是激鬥了整整一夜。這不,天都微微亮了,兩人還沒分出個勝負。不相上下的兩人最後各出一掌,雙雙吐血,終於停了下來。“蜀山大弟子也不過如此。”赤眼率先嘲諷。易楓當然不服:“那咱們繼續鬥下去,看誰輸誰贏。”赤眼答應得很爽快:“可以啊,不過打之前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們左護法那邊情況怎麼樣嗎?你的那些師弟師妹,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他一副自信十足的樣子。易楓可算醒悟過來了,明白已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迅速以輕功離開。“昨夜沒比完的試,改天再一決高下?”赤眼熱情地喊完這一句之後,立馬捂住胸口,神情異常難受,其實他根本不是易楓的對手,他早已被對方打成重傷,而內力也已經耗儘,之所以一直堅持著,不過是為了給魅手和書青更充裕的下手時間。所幸易楓沒有跟他繼續鬥下去,不然定會穿幫。於是,赤眼轉頭匆忙離開。所以有事也要裝作沒事,能力可以沒有,但氣勢也要做足,千萬要會偽裝,不要讓對方看出破綻,這就是江湖的生存技巧。了劫房間門外,一少林弟子來敲門了,因為了劫平日裡都是按時起的,他要給弟子們上早課,但偏偏今天等了那麼久還不來。“師父,你起了嗎?”敲了幾聲之後,仍沒有回應,弟子隻好推門而入,隻看到孤竹躺在了地上,而了劫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不好了,師父出事了。”那人大喊著跑出去。而與赤眼激戰的易楓回來之後,這才發現中計了,昨晚少林壓根什麼事都沒發生,一切如常。他正要找孤竹探討情況,卻發現孤竹並不在屋中:“難道他在與魅手相鬥?”這疑問還沒解開,就遇到了來告知了劫已遇害的少林弟子。“帶路。”易楓匆忙離開,心裡可急死了,他希望一切都還能挽救。房間之內,陽光照進來了,剛好照在孤竹的臉上。光芒越來越刺眼,可算把孤竹給照醒了。於是慢慢坐起來,晃了晃還未完全清醒的腦袋,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了劫,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竹簫,竹簫上還有血跡。孤竹滿臉的疑惑,大吃一驚,立馬丟掉手中的竹簫,轉而緩緩看向門口。這時門口已站滿了人,有少林弟子,也有蜀山弟子。幾個膽大的少林弟子衝到了了劫身邊:“師父,師父。”再一探鼻息,“師父圓寂了……”一眾弟子阿彌陀佛。這孤竹可算是醒悟過來了,立馬站起來。這一站起來,大夥看得清楚了,孤竹胸膛上的嗜血教標記在眾目睽睽下,顯露無疑。孤竹慌慌張張地把衣服穿好,站到一邊。“大家都先彆激動,不要破壞現場。”易楓可算是趕到了。大夥也主動讓出一條路。易楓來到了劫身邊,仔細查探:“從屍體上看,大師大概是昨晚子時喪命的,而致命的原因,就是類似於簫之類的利器穿過胸膛而死的。”易楓再起身,觀察四周環境,“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跡。”再加上了劫那笑容,易楓當下就毫不猶豫地下了大家都毫無疑問的結論,“很明顯,大師是被熟人所殺,死之前他是開心的,並沒有想到自己會死,所以才會走得那麼安詳,而且沒有對凶手沒有任何防備,甚至連反抗也沒有,因此昨夜巡邏的弟子也沒有察覺到異樣。”這少林的住持死了,主事的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了劫大師的師弟,了真大師。了真走向前:“那現在不就很明顯了嗎?殺害我師兄的凶手,就是麵前的這位孤竹公子。來人,把他給我拿下。”幾個少林弟子上來,將孤竹綁住。“大師不是我殺的。”孤竹辯解著。“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殺的?”了真提高了音量。其實易楓也相信這不是孤竹所為,但孤竹確實是他帶進少林的,他不能讓孤竹蒙冤:“了真大師,我知道了劫大師的死大家都很傷心,我們一定會替少林找出真凶的,找到凶手之前能不能聽聽他怎麼說的。”但了真哪裡肯啊:“沒什麼好說的,第一,他是第一個出現在凶案現場的,大家有目共睹,第二,殺人者是用竹簫插穿我師兄的胸膛,江湖上用簫作武器的沒幾個,他用的正是簫,你們看看,他的簫上的血跡都還沒乾,第三,你剛剛也說了,殺我師兄的是熟人,所以師兄並沒有反抗,這一點他也符合,那麼多證據還證明不了他是殺人凶手嗎?如果不是,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這下自知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孤竹,除了反複強調“我沒有殺人”,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那我師兄是怎麼死的?”了真步步緊逼,他一定要讓孤竹心服口服。這下,孤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他不是不知道凶手是誰,隻是他還不願相信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儘管被冤枉了,但他還在替她考慮,並沒有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而把她供出來。但是,在場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壓根不知道昨晚這裡發生了什麼,都在等著孤竹如何給自己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