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機(上)(1 / 1)

回到衙門已是日上三更。由於展家兩兄弟和紀翠花去了北安城按照戶籍閱其貌以驗老小以至衙門裡裡外外一片鴉雀無聲。剛入內院,未見他們身影,卿風還有些不適應,自顧自地斟了盞茶正往嘴裡送,一股肉包子的濃鬱香味,頓時撲鼻而來。惹得卿風饞涎欲滴,渾身一激靈,調轉馬頭就往灶房跑。怎料剛一轉身過了回廊,就和迎麵而來的上官夜撞個正著。那衝勁太大,卿風被他胸膛硬生生逼退數步,腳下幾乎踏了個空,幸好上官夜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而去伸手攬住了她。她心下登時一驚,隨即以驚人的速度離開他的胸膛,雙手抱胸,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得要避嫌嗎?若是讓人見了,我豈不要嫁你?”奇怪了!不是她撞上他嗎?上官夜心說,難道我還配不上你?耳邊就聞她道:“可我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滿腹才華能詩善書,飛簷走壁能打能抗,性情率真剛正不阿,雖不能一鳴驚人,但……好歹也可以做個狀元夫人啊!”話到這兒,卿風側頭瞄了上官夜幾眼。上官夜滿臉漲得通紅。“嗯?”卿風很驚訝,“你臉紅什麼?”“我替你紅的。”這人真討厭!一撇嘴,卿風不再理他,剛走向門口,忽然想起信箋這事兒,又折了回來喊道:“上官大人。”“嗯?”上官夜轉過身,當目光觸及桌上的信箋時,他心下一駭,這不是昨夜他給四銀叫他送去京城的信嗎?他語聲微啞,“這信箋,你從哪兒得來的?”“今日上山撞上了鹽幫當家,他給我的,讓我帶回來給你。”上官夜心中一凜,神色警惕起來,“你去山上作何?”“采藥啊。”說起這個,卿風心裡就有些來氣,“昨日受了楚懷那一擊,害我五臟六腑極不通暢,夜裡一躺下就咳嗽不止。”聽她這一說,上官夜才發現她神容憔悴,臉頰不見血色,想必傷勢嚴重。“那男人給你這封信時,有跟你說過什麼嗎?四銀呢?他有沒有告訴你,四銀在何處?”一麵問,一麵拆開了信箋,上官夜仔細看了看,發現紙上並未露出隱藏在字跡之下的內容,想必鹽幫的人沒發現這個秘密:隻要此信一遇水,上麵的字跡就會消失,然後在強烈的光線下,用石墨粉寫的內容便會顯露出來。“四銀是誰?”卿風蹙眉咳了兩聲,“他並沒有告訴我四銀在什麼地方,他隻是說你想知道他楚懷是誰,在白馬縣有著何種勢力,那麼就去鹽幫,何必要托人送信去京城打探呢?好了,話我已轉到,我先出去了。”“等等……”見她要走,上官夜急忙喊道。從腰間取下錢囊,他遞給她,“拿去,找個大夫給你瞧瞧。”卿風霎時愣住,眼神迷茫。上官夜抿了抿唇,心思很明確,想細微之處體恤下屬,與他們這幫人打好良好的基礎, “你可彆多想,這銀兩我會從你俸祿裡扣。另外……”“沒事沒事,你扣把,你扣吧!”美滋滋笑納了他給的銀兩,卿風“嗯?”了一聲。上官夜說:“今夜,我想你跟紀翠花能留在府內,無論是誰,不準進出。”卿風被他這話弄糊塗了,鬱問道:“為何?”沒工夫跟她閒聊,上官夜留下一句,“你隻需照做便是”隨即轉身離去。夜裡。一彎新月初升,如銀似水,泛著清冷輝光。白日的喧鬨聲到了這會兒,變得逐漸稀少起來。在屋中熟睡的卿風,忽被一陣犬聲吵醒。她揉眼一看沙漏,頓時懵了一下,都戌時三刻了。一個激靈翻身下榻,她邊走邊穿鞋像隻老鼠見了貓竄到縣衙進了宅門累得雙手掐腰呼呼喘著粗氣時,一陣嘈雜聲從花廳傳了出來。卿風抬頭一看,暗叫怪了!發現今夜三班衙役全到了衙門值守,老太太正坐在廳內,對著展家兩兄弟直發火,燒得他倆好半會兒都沒醒過神兒。一臉詫異地走了過去,出於謹慎考慮,卿風拉著紀翠花來到一側,壓低聲音詢問,“咋回事啊,這老夫人發什麼火?”紀翠花說:“想去聽戲唄,這老夫人不好伺候,聽風就是雨。”“啥意思!?”“我也不知她是從哪兒聽來,說是京城來了個戲班正在鸞鶴樓唱戲,想去聽戲解解悶,可大人今兒不是吩咐誰也不能踏出衙門半步嗎?展鵬可謂是傷透了腦筋,好說歹說告訴老夫人這是大人的意思,可老夫人非說我們人多瞎搗亂。”卿風還有點疑惑,“那三班衙役為何都到了衙門值守?”“誰知道呢!嗯,你上哪兒去啊?”“茅廁。”留下這話,卿風轉身走了。紀翠花登時悶頭不語。來到茅廁,卿風正要解開腰繩,一道黑影忽從她眼角閃過。“誰?”卿風謹慎地觀察四周,最怕撞上牛鬼蛇神,卻瞧見那黑影是個身穿劍衣的男子,正往西麵行去,心下不禁疑惑那人是誰啊?推開房門,她快步追去,尾隨在後,跟著對方走了七八條街,霍然發現對方立在鹽幫的高牆下,冷風吹得他一襲凝然乾練的劍衣輕輕飄拂。透過清冷的月光,卿風瞧著對方俊美異常的麵目,暗忖這不是上官夜嗎?!他到這兒來做什麼?還穿著劍衣,手持長劍,難道他會武功?這人,還真是常人無法捉摸啊!退到一旁,卿風悄然躲在一棵樹後。上官夜斜眼梭巡,見四下無人,立刻掠身入了院內,挾持一名護衛去了地牢。可地牢內並無四銀身影,上官夜當下看出了貓膩,發現此地頗為怪異,根根鐐銬如手腕大小,四麵石牆摧毀極大,一條條駭人的痕跡蜿蜒在上,難道這個地方曾關押過巨大的熊?斂回心神,他將長劍抵上對方的喉,低聲逼問,“四銀在什麼地方?”“誰……誰是四銀?”略一沉吟,上官夜說,“昨兒被你們抓來的人關在何處?快說!”“我……我,我不知道啊。”“你到底說不說?”劍眉蹙起,上官夜手中長劍在他喉上抹了一下,護衛渾身一哆嗦,嚇得屁滾尿流道:“在內院小房內,好生伺候著。”“帶我去!”逼著對方在前帶路,上官夜立刻往內院走去。此時內院。楚懷正端坐在亭內獨自飲著酒。忽聽地牢那麵傳來雜遝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你終於現身了,上官大人!”上官夜聞言猛然駐足。神情恍惚間,手中持劍的力道突然一鬆。劍下的護衛趁機連滾帶爬,逃到楚懷的身側,“公子,我把他領來了。”楚懷微微點頭,“你退下吧。”“是。”護衛走後。楚懷漫不經心地啜了一口酒,“上官大人,既然來了,何不坐下與我小酌一杯?”拉下麵罩,上官夜唇邊挑起一縷淺笑,“你知道我會來?”“那個叫四銀的人,從小跟隨你,他的命可比衙門裡那些捕快要值錢得多,而你自然會來。”“倘若我沒來呢?”“那我下次就請令慈前來!”“你——”“公子……公子……”也不知是否在寂靜的夜,聽覺變得異常靈敏。被關在房內的四銀隱約聽見上官夜的聲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號啕大哭起來:“是公子嗎?來者是不是公子啊?四銀在這裡!四銀在這裡啊……”這嗓音……上官夜眸光一瞥,見右側房門銅環扣著鐵鏈,不由揚手打出一蓬冷芒,欲要斬斷鎖鏈讓四銀出來,卻被楚懷用酒杯阻滯,白光頓時被震得四分五裂,如花影在空中晶瑩飄落。上官夜見狀臉色遽變。楚懷扯了扯嘴角,“看來上官大人不僅膽肥還一點都不懂規矩,你想帶走他,就拿侯極鋒來換,不然,他就歸我!”“就憑你?”上官夜薄唇逸出一絲詭笑,“也能左右我?”“不然你以為呢?”目光拂來,楚懷蹙眉成刃。“我生平最痛恨彆人相逼威脅,你最好適可而止,否則我不介意今日劍下多一條亡魂。”“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是嗎?”不等此話落下,行事淩厲的上官夜雙手一揮,投出數枚銀針將楚懷逼出亭子,隨之快速一躍,與他拉近距離搶前發動攻擊。楚懷身子突地下沉,迅速抽出腰間長劍,招式既快既狠,順勢招架住了上官夜狂猛的攻勢。上官夜見勢不妙,反手一掌擊向他胸膛之時——楚懷一拳掃來——這樣天賦極高的兩大高手對決,真是人生難得幾回看,趴在高牆偷看的卿風心底嘖嘖稱奇。“砰”的一聲!兩人均被對方深厚的內功震得站立不住,跌跌撞撞向後退出數步才穩住身形。“上官大人,好身手啊!在這白馬縣還從未有人能傷我分毫!”上官夜冷嗤一聲,似不願多說一句廢話,可那注視他的眼神極不尋常。不知他是有所顧慮,還是前日遭遇楚懷刺探時,傷了元氣未恢複之下又硬挨了他的硬功而所傷不輕?四周的氣氛也徒然變得壓抑而沉重。然而那鎖進眉間的殺氣,完全泄露出兩人潛藏在心底的想法——擒下對方!兩人麵上立時一寒,眼中冷光閃射,似已想出化解對方拳法、掌法的招式,隨即縱身躍出雙掌、雙拳向對方攻去,電光火石間,兩人見招拆招,見式破式,竟在須臾拆了數十招。轟轟聲也徹底響透了整個鹽幫。引來董金虎領著一群護衛從回廊奔來,見到眼前情形,董金虎心中不由一怔,拔劍欲將上前幫忙。楚懷深眸一瞥,示意他們退下而心神略分間,上官夜見機會來了,立刻逆轉局勢,側身打出一道精芒從他身側急速而過斬斷了房門上的鐵鏈,發出“哐當”一聲。房內痛哭流涕的四銀聞聲愣了一下。上官夜縱身一掠,一腳踹開大門見到四銀,上前一把拉著他臂膀,簡捷了當道“走”,隨即施展輕功往高牆掠去。楚懷見狀瞳孔一縮,神色不似往常,渾身殺氣暴漲。他手掌一翻,地麵長劍斜掠而起,化作滾滾劍影往上官夜衝去的一瞬間,一枚素銀蝴蝶簪突然蹦了出來,透體而入,深深刺入楚懷的胸廓。楚懷受此一擊,內力頓時受創,導致劍影絮亂激濺數丈,震得滿園花影婆娑,浸滿了馥鬱的香氣。楚懷氣得滿臉煞白,往暗器飛來之處瞥去一眼。那神情駭人,一副老子非將你挫骨揚灰了!卿風惶急之下,矮身躲避,立刻跳下高牆快速撤走。“公子。”董金虎小跑著衝上前。楚懷惱羞成怒,重重一甩袖,從董金虎腰間取下火銃——“砰——”的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那聲音如雷霆震擊。尚未遠去的卿風,猛然駐足!四銀直挺挺從高牆上栽了下去。“四銀——!”*“公子。”見楚懷身子搖搖欲墜。董金虎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這上官夜武功如此了得,我看也非泛泛之輩。方才若非有人暗中偷襲,想必公子也不會……您說,我們是否需要乘上追擊,殺他個片甲不留?“不必,追去未必會有勝算。”拔出刺入胸廓中的簪子。楚懷麵色晦暗,看著簪上的刻紋,上麵似乎有字。他仔細一瞧——杜卿風?呢喃此名,楚懷捂著傷口往內堂的方向行去。腳步聲隱入靜寂,四周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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