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蓮香(9)(1 / 1)

風嵐錄 鰻魚Tech 1548 字 3天前

安嵐看著君宿的背影,想起他與絳書說的話,銘弑訣與現在這個焚翊訣,皆是她從未聽說。她翻遍家中所有的武林秘籍,也從未看過有關焚翊訣的一字半句。那玄衣的少年輕聲地念著什麼,揚起赤紅的扶桑,巨大的冥火便如馴服的鳥兒,乖順地依附在了劍身之上,如血的赤色被純淨的藍光包裹,發出盛大的紫色光輝。安嵐從未見過這種光芒,如此厚重卻又那樣清澈,如此的……不祥。君宿握住扶桑一躍而起,那冰冷的劍刃如同活過來一般,發出暢快至極的清嘯,劍氣逼人。周遭的風也變得淩厲如刀,刮過安嵐的耳畔,帶來刺痛的回響。她怔怔地望著那個玄色的背影,心口湧上一陣難言的痛苦。她無法告訴君宿她在沉睡時看見了什麼,那是一段再也無法撿拾的回憶,關乎一個女孩最初和最後的絕望,絳書的回憶。君宿躍至妖氣漩渦前,扶桑劍中傳來一聲清越啼鳴,冥火攜著紫光,幻化成了一隻巨大的鳳凰。君宿揮劍,一式落英流景讓劍氣壓製住妖氣,鳳凰便乘著這道驚天劍意,振翅飛入了漩渦之中。霎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如萬鬼同哭,天地震動,還可以看見想要從旋渦中逃出去的冤魂。少年一劍斬魂無數,鳳舞於天,細碎的冥火落下恍如輕雪。少年在這風中回首,笑一笑如盛放的紫櫻落入他眼底。在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那麼一瞬間,春日裡,四月天,繁花枝上,驚鴻一瞥,誰的影子就這樣落進了誰的心裡。她仿佛聽見風中傳來誰人若有若無的歎息。“阿因。”君宿這樣喚她。她如同被蠱惑,向他走去。“轟!”就在這時,觀離塔傳來一聲巨響。安嵐方如夢初醒,轉頭卻見塔下燃起熊熊烈焰,塔身開裂並開始坍塌,露出被砌在牆壁中的森森白骨!“寧顧!蘇儼和!”安嵐忙喊道。“小心!”君宿拉住往觀離塔跑的安嵐,將她護在身後。這時,觀離塔徹底倒塌,殘垣斷壁下砸,震起滾滾的揚塵與氣浪。君宿眯起眼,仔細在一片廢墟中尋找兩人的身影。“師兄!寧姑娘!”君宿喊道。安嵐從地上撿起鴻淵,隨著君宿跑向塵埃未散的廢墟。“咳!咳!景行!這兒呢,拉我一把!”不遠處傳來蘇儼和的聲音。兩人跑過去一看,不僅是蘇儼和,寧顧也被困在廢墟之中。不過好在有執冥劍和棄塵琴相護,兩人皆傷得不重。“咳咳!咳咳咳……”大抵是被煙塵嗆到了,蘇儼和被拉出來之後便咳個不停。“沒事吧?你們找到國師沒有?”安嵐邊用乾淨帕子給寧顧包紮小臂上的傷口,邊問道。蘇儼和抹了一把額角的血,恨恨道:“彆提了,這破塔裡三步一機關,若不是我和寧顧命大,今次怕是出不來了。”寧顧因傷口的疼痛微微皺眉,道:“我和蘇儼和被逼至塔頂,那裡沒有國師,隻有一個會動的木偶。”安嵐包紮好了寧顧的傷口,打了一個不太漂亮的結,她聽了這話,疑惑道:“會動的木偶?”“對,無牽引卻能做動作,就像活人一樣。”蘇儼和從袖裡拿出一小塊碎片,遞給君宿。君宿細細端詳這塊碎片,問道:“這是……鏡子?”“沉聆鏡,”寧顧接道,“是師父的法器之一,可聚生氣,禦外敵,那個木偶若繼續被這塊碎片影響,再過不久便可開口說話。師父下山之時,留下了棄塵琴,隻帶走了沉聆鏡。”“寧姑娘,你可曾見到國師的真身?”君宿問道。寧顧搖頭:“不曾,我隻見到那個木偶,木偶破碎之後從頭部掉下了這塊碎片。”寧顧捂住額頭,種種跡象讓她心煩意亂,她道:“芙蓉說國師的真名是左越,這是師父下山用的假名,我一開始並不信,可是那木偶,那木偶分明是照著師父的樣貌雕刻的……”安嵐聽寧顧這樣說,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君宿握緊了碎片道:“果真如此,那咱們得快點了。”寧顧驚訝地抬起了頭。“恐怕,空詡已經落入了妖族手中,”安嵐看向這一地廢墟,輕輕道:“而且,情況已不容樂觀。”“什麼?!”“妖眼童子是徹徹底底的妖族,若空詡不是國師,那妖眼童子為何會出現在此?妖族為何會知道空詡的假名來嫁禍於他?”安嵐看向寧顧,很是憂慮:“若空詡就是國師,那為何真正出現的隻有一塊沉聆鏡碎片?為何你作為空詡的徒弟,入觀離塔會九死一生?”寧顧愣住了。“這其中最可能的解釋便是,妖族已經抓住了獨自下山的空詡,否則他們不可能會知道那麼多事。”君宿將碎片遞給寧顧,緩緩道:“空詡除妖多年,多少妖族恨毒了他。他下山兩年,隨身的法器已成碎片,他本人還有可能安然無恙嗎?”寧顧狠狠地握住了碎片,銳利的邊角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她的手,鮮血順著白皙的手腕流淌下來。“師父去的是南方,我便去南方尋他。”寧顧站起身來道,“多謝你們,但往後怕是要分道揚鑣,多保重。”見寧顧要離開,蘇儼和忙拉住她道:“你彆急,寧顧,我們也是要去南方的,下山曆練也是為了抵禦南方妖族。再說,四人一起走也好相互照應,你跟我們一起吧。”寧顧看向他們三人。君宿對她微笑,蘇儼和拉住她的手是那麼溫暖,安嵐則在嘀咕沒有乾淨帕子給她包手上的傷口了。明明四人都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可她看著他們,胸口卻湧動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暖意,如春至花開,雨過天晴,她不知該如何應對這陌生的感覺,隻得低下頭輕輕地說:“謝謝…… ”這時,安嵐突然感覺心頭一跳,她忙放開寧顧的手。風中傳來一個聲音:“舒……”安嵐看向自己的手心,上麵的印記在漸漸消失,表明妖眼童子已被誅服,這原本是好事,可安嵐卻仍感到一陣不安。君宿注意到她的異樣,問道:“阿因?怎麼了?”“你們聽見了嗎?有個聲音。”三人互看一眼,皆道:“沒有。”“我去看看。”安嵐握住鴻淵,催動輕功一躍而起,找去聲音的來源,三人緊隨其後。不消片刻,安嵐便在觀離塔坍塌的東南角發現了幾近消亡的妖眼童子。她不曾想到這妖物褪去變化之後的元身竟是一個清俊的男子,一時間竟未認出。“經了焚翊訣,你這副皮囊下應已被冥火焚儘了。”君宿看了一眼倒在廢墟中的妖眼童子,收起了扶桑劍。妖眼童子身下是一大片焦痕血跡,他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笑道:“那又如何?隻要不是滅魂,我就不會死。”寧顧手一抬,棄塵琴的絲弦便死死絞住妖眼童子的脖頸,她皺眉道:“你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說,空詡在哪兒?”妖眼童子仍是笑著,狹長鳳目隻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寧顧,仿佛他脖子上的並非駭人的法器,而是女子溫軟的青絲,他道:“這我不能說,王會殺了我。”細碎的冥火順著他脖子上的絲弦燒上去,點點冰藍分外顯眼,蘇儼和忙道:“寧顧,快放開!棄塵會被燒毀的!”寧顧不甘地收回絲弦,妖眼童子的身體便開始碎裂,從指間開始一點點碎成沙塵,他看了一眼君宿身後的安嵐,緩緩道:“放心,我不會要她的命,”他將視線移向明淨如洗的青空,像是在對誰輕聲細語:“我隻是,不甘罷了……若是舒眉還在,也許便不是這樣子了……舒眉她最喜歡這樣的晴天了,舒眉……”舒眉,妖女顧舒眉。安嵐手心裡的死印消失了,乾乾淨淨,一如麵前空無一人的廢墟,不留痕跡。“他沒有死,這是回冥府妖界了,”蘇儼和看看四周一片狼藉,甚是頭疼:“咱們現在怎麼跟天礿皇室解釋?”安嵐想了想,道:“我有一個辦法,說不定能讓我們全身而退。”蘇儼和看著這丫頭,隻覺得頭疼,事情怕是要鬨大了。“退下!長公主殿下在此,誰敢造次!”蘇儼和與君宿拔劍,對周圍的侍衛狠狠喝道。他們身後,是一臉肅穆的安嵐。她和長公主吳茹蓮生得並不像,但麵上的神情和舉手投足間的軒昂氣質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乍一看確實可以混淆視聽。侍衛們皆停在了原地,麵麵相覷,不知怎麼辦才好。“退下。本宮要去見父皇。”是長公主的聲音。侍衛們猶豫了一下,還是讓開了路。畢竟這位長公主已經死而複生一次了,現在借著彆人的身體還魂也不是沒有可能。“你們找一些人去收斂觀離塔中的白骨,國師造的孽,終是要償還。把這件事報給父皇。”安嵐壓著聲音,儘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像茹蓮。“是!”侍衛們領命,利落地離開了。安嵐看著頭頂明晃晃的正乾殿額匾,深吸了一口氣,理了理沾滿灰塵血跡的紅衣,對蘇儼和君宿輕聲道:“開門。”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