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月圓(2)(1 / 1)

風嵐錄 鰻魚Tech 1555 字 3天前

君宿轉身便向門外追去。安嵐看著他的背影湮沒在重重的黑暗裡,心中不安,對寧顧蘇儼和匆匆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便也追了出去。破廟裡留下的兩個人麵麵相覷,倒不是擔心,影魑這種小妖,實在沒什麼攻擊性,他們相信兩個人定能毫發無損地回來,隻是剛才那一幕發生得太快了,寧顧心中有些隱憂。蘇儼和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看了好久,才深深一歎:“景行啊景行,恐是要背上桃花債了。”“這是什麼意思?”寧顧問道。“這還看不出來嗎?安嵐這小丫頭,怕是認定景行了。”蘇儼和席地而坐,看著火光回憶道:“我這師弟啊,生得太好,打小便這樣,不知惹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寧顧聞言,不由皺眉道:“若果真如此,還要提醒安嵐離君宿遠一些。”“為何?”“想來君宿從不缺姑娘的喜歡,若安嵐一顆真心錯負,豈不是誤了一生?”寧顧拿起軟布拭琴,靜靜道。聽得此語,一向護著師弟的蘇儼和竟沒有反駁她,反倒是長歎一聲:“你願這樣想,也是好的,但願景行不會誤了這丫頭的緣分。”“這話怎麼講?”寧顧疑惑道。“景行丟的那個錦囊,我曾經見過一次,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名貴的物件,景行卻極為看重,”蘇儼和拿了根樹枝在地上比劃著,道:“隻因為裡麵有件東西,是一縷頭發。帶著淺淡花香的女子的頭發。”“肯定不是他娘親的頭發,景行是孤兒,未滿周歲就被師尊帶上山了,身上也沒帶什麼信物。”蘇儼和丟了樹枝,看向他們離去的地方,道:“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景行有了心上人我自是高興,可看著這丫頭,又覺得不忍心。”寧顧沉默半晌,最後道:“如此想來,並非良緣。”“是啊,這丫頭很聰明,但願她早些看清。”此刻正被兩人念叨著的安嵐正飛奔在山間小路上。君宿跑得很快,也不知道她出來尋他,況且天黑不便視物,一身玄衣的少年竟是片刻便沒了蹤影,徹底融進了黑暗裡。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向了何處,離他還有多遠,隻是不敢停下來。月光下樹影婆娑,如同有深重的黑影匍匐在暗處,伺機向她襲來,她不敢停,仿佛一停下腳下的步子,便再也追不上那個少年了。“啊!”突然,安嵐腳下一滑,重心不穩,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掉了下去。下墜的時間並不長,無數草葉樹枝擦過她臉畔,最後,伴著小腿上傳來的劇痛,安嵐這才落到了底。不知有沒有傷到筋骨,安嵐顫著手碰了碰傷處,痛得冷汗直流,費了好大力氣才沒有痛呼出聲。她借月光看了看四周,好像是掉進了一個山洞裡,周圍植被茂盛,不易被察覺,但洞中沒有野獸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周圍肯定不會有人,若是貿然出聲呼喊說不定還會引來野獸,安嵐隻得靠著陰冷的岩石抬起傷腳,尋思著怎麼靠一隻腳爬上去。今日是滿月,月光撒下來遍地清輝,如耀眼的碎銀,可這柔和明亮的光穿過層層林木,經過夜色與陰影的稀釋,落到安嵐身邊時,便僅剩了一隙明滅的微光。安嵐在這微光中艱難地仰起頭,手上沾滿塵埃泥土,她的衣裳淩亂不堪,腿傷疼痛難忍,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但奇怪的是,她卻並不想哭。她伸手抓住石壁上的藤蔓,濃綠的葉子濺出汁液,流到她的手上,那感覺黏膩而怪異,她皺著眉強壓下心中的不適。她想起來,在她幼時,每次練武受傷了,總會有娘親來哄她。娘親和爹爹一樣,總是很忙。娘親哄完她便走了,她舍不得娘親,便裝作自己還疼著,鑽到娘親懷裡嗚嗚咽咽地哭,娘親便不走了,拿著糖糕喂她,摟著她輕輕地拍她的背,輕言細語地給她哼兒歌。後來,她長大了,受傷了也能自己處理了,娘親便不再哄她。她受了傷也不再哭了,不是因為不疼了,而是因為長大了。她長大了,便知道不是每次受傷都會有娘親在身旁,她必須獨自一人對付苦痛,那些鑽心的疼痛是她的敵人,她若是流淚,便是敵人贏了,疼痛會更加難忍,刻骨銘心,所以她不能輸,也不能流淚。安嵐一隻腳踏在凸起的石塊上,雙手攥住藤蔓向上攀去,垂下的一隻傷腳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死命地咬牙,不漏出一點呻吟。“啪!”藤蔓斷了,安嵐重重地向後倒去,摔在堅硬冰冷的岩石上,隻覺得五臟六腑俱要碎了,半晌,才能緩緩地撐起身子。這裡的岩壁太過陡峭,她拖著一條傷腿實在無法爬上去。那該怎麼辦?等其他三人來救她嗎?現在月上中天,想來時辰也不早了,三人說不定都歇息了,明早應該會發現她不見了,她在這裡熬上一晚,明天他們應該就會來找她了。安嵐這麼想著,蜷起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護著傷處。唉,她這樣肯定不能走路了,還要拖累大家,實在是罪過。在陰冷的石洞裡,紅衣的姑娘如同一隻離群索居的動物,縮成小小的一團,蜷臥著舔舐傷口。但安嵐不知道的是,微弱的月光下,在洞穴深深的暗處,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君宿借著月下的影子,飛快地追著影魑的蹤跡,一大一小兩道殘影飛速掠過樹叢與灌木,隻餘細碎草葉在月下紛飛。玄衣的少年抿著唇,眉目冷然,扶桑劍上也沾染上這些天不曾見過的殺氣,原因無他,隻在那個於他而言極為重要的錦囊。那是他心頭的血,骨中的髓,曆經千百年也無法挽留,更無法割舍的執念。影魑沿著樹影飛快地躥上一棵大樹,君宿暗運輕功,一躍而起,同時拔劍出鞘,向著影魑的方向狠狠劈下。“鐺”地一聲脆響,火花四濺,一股巨大的力道竟將他逼退了。君宿定睛一看,樹上站了一個人,正氣定神閒地瞧著他。“哎,哪有一見麵就刀劍相向的,人界江湖上便是這般禮儀?實在是令人大失所望啊!”出聲的是一個身形高挑的青年,長相俊美卻帶幾分女氣,一身繁複又怪異的服飾,並不像是天礿國的人,顯得不倫不類。他摸了摸被扶桑劍劃破的衣袖,心疼道:“這身衣裳是才上身的啊,這就壞了。”月亮被雲遮住了,那青年在一片陰影中眯了眯眼,目泛紅光,眉間已然沾滿邪氣。這是,一隻妖。“你是誰?”君宿沉聲道。“我知道你,”那青年笑道,“道劍的小弟子,是吧?我叫商獻,商是商燈的商,獻是獻春的獻。”服飾怪異的青年跳下樹,走到君宿麵前:“彆生氣啊,交個朋友,交個朋友嘛。”“把錦囊還給我。”“啊?”青年歪頭想了想,將錦囊放手中掂了幾下,笑得狡猾無比:“我可以把這個給你,但你要告訴我,跟你們一起的那個白衣裳的姑娘叫什麼名字。”君宿不說話,隻一劍刺過去,直奔商獻的首級。“哎喲,嚇死我了!”商獻往後一仰,堪堪避開這一劍,抱怨道:“你們這些人,怎麼都這麼急躁?好好說話不行嗎?”“再說一遍,把錦囊還給我,否則下一劍我會施用滅魂訣。”浮雲飄過,月光照亮了少年明亮的眸子,和裡麵深深的殺意。“哇,可怕,”商獻抖抖身子,將扒在他身後的影魑抓住,笑道:“你看看,怎麼辦?都是你惹出的禍,得負責啊。”商獻手指收緊,隻手便將巴掌大的影魑活活掐死了,力氣大到那影魑幾乎身首分離,青年將屍首隨手扔了,麵上掛著笑,看起來愉快極了,也讓人不寒而栗。“可彆怨我啊,做錯了事當然要受罰,”商獻拍拍手,抬頭對君宿笑眯眯道:“原本是想引那個小姑娘過來的,沒想到來的是這麼一尊大佛,”他裝模作樣地歎口氣:“唉,手下人不中用,我這個主子自然要多費心。”他將錦囊扔給君宿道:“罷了,我也不想跟你打,要是打輸了大哥非得扒我一層皮,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君宿接過錦囊,卻見商獻的身影在月光下消散了,一絲妖氣也不見,若不是手中的錦囊縈繞過一縷冰冷的氣息,便恍然如一個荒謬的夢境。君宿將錦囊打開,裡麵的一縷青絲仍完好無損,少年看著它,一顆心才終於放下了,一雙眸子如霽雨青空,清明起來。君宿將錦囊小心放入懷中,沿原路奔回那間他們棲身的破廟。他跑出來時很是倉促,阿因會不會嚇到,待會兒與她好好解釋吧。不知阿因有沒有敷上草藥,前日見她掌心裡有片擦傷,現下不知好點沒有。他看見那間破廟,裡麵明亮溫暖的火光很遠就能望見,少年望著那點光亮,一顆心兀自雀躍,血都熱起來。當他踏進那間破廟時,看見寧顧拭琴,蘇儼和席地而坐,嘴角的笑便一點點冷下來。他們都在,安然無恙,除了他的阿因。“景行?你回來了?安嵐呢?”蘇儼和這樣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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