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蓮香(8)(1 / 1)

風嵐錄 鰻魚Tech 1691 字 3天前

寧顧耳力非凡,聽得芙蓉那一聲“殿下”便心知眼前這人並非安嵐,於是她一麵防範著妖眼童子形成的妖氣漩渦,一麵隨君宿蘇儼和往觀離塔趕,果不其然看見了滿地腥紅和芙蓉未暝的雙目。那個占了安嵐身體的人怔在原地,脊背僵直如遭重擊。君宿單膝跪地伸手將芙蓉的眼睛合上了,他看了眼身邊這人,似是不忍,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人這才如夢初醒,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紅衣袖口掩住指尖輕顫,看著三人道:“吾生前乃熙楚長公主吳茹蓮,亦是天界絳書上神,奉天君之命下界,不想被這等妖物糾纏誤事。現下國師猶在觀離塔內,寧姑娘,蘇少俠,請你們速速入塔捉拿國師。”她看向君宿,眼中卻多了幾分深意:“降服妖眼童子非吾一己之力可為之,這位少俠,可否助吾一臂之力?”寧顧看了蘇儼和一眼,並未多言,轉身便向觀離塔內走去。蘇儼和倒是有些猶豫,看著芙蓉與受傷的君宿欲言又止,終是轉身跟上寧顧的步子。塔內倒是一派風平浪靜,與塔外天地變色,遍地血腥的景象大相徑庭,空氣中彌漫著絲絲寒意。蘇儼和謹慎地走在寧顧前麵,小心感知著周圍妖氣的變化。“這裡倒是沒有妖物,”寧顧執著琴,環顧四周道,“也無妖氣。”“國師還在塔內,小心為上。”走在前麵的蘇儼和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向牆壁走去。“入塔之後我就聞到一股隱約的腥味,”待蘇儼和看清那漆黑的牆壁之上是何種東西之後,不由得麵色發白,緩緩道:“沒想到……”寧顧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中一顫:“血……”“是人血。”蘇儼和仰頭看去,上方漆黑一片,九層高的六角寶塔高聳入雲,可誰知這座寶塔竟是用人命砌成。蘇儼和感到脊背上猛然躥起一股寒意,他強壓下心頭的不適,道:“血跡早已泛黑乾涸,可見時間之久。”“人血塗壁,芙蓉說進了觀離塔就出不來,想來這便是緣由。”寧顧握緊了手道。“人血向來是最驅邪的東西,怪不得這座塔裡沒有妖物,等閒妖物如何能入塔?這裡的國師究竟是什麼人?如此陰毒的法子,常人斷斷做不出這種事。”寧顧聽得這話,心中思緒萬千,也更加焦急。突然,牆內傳來機關發動之聲,寧顧蘇儼和皆是一驚,立即向後躍去,卻發現,沿牆而上的階梯竟一節節地縮回了牆裡。“有機關!小心腳下!”蘇儼和拉了一把寧顧,用輕功高高躍起。隻見他們剛剛站的地麵已然開裂,裂口處溢出火油,不知從何處冒出細小火花,燃著火油,火龍蔓延,頃刻之間整片地麵便化作一片火海。蘇儼和抬手將執冥的劍鞘釘在牆上,好歹穩住了身子,他還拉著寧顧,身旁是絕壁,下方是火海,任何一個閃失都會讓他們葬身於此。蘇儼和的額角滲出冷汗,熱風吹過他的臉畔,如帶倒刺的刀刃一般刮起一陣灼痛,他向下喊道:“寧顧!你還好嗎?”寧顧被蘇儼和拉住手腕,正懸在半空搖搖欲墜,卻仍緊緊抱著棄塵琴,她抬頭向上看去,連忙揚聲道:“你看!塔頂!”蘇儼和循聲望去隻見漆黑的塔頂懸掛著一座蓮台,由鐵鏈相連,其上隱約有個人影。“是國師!”在觀離塔中的,除卻國師便無他人。突然,執冥劍鞘釘入的牆壁處傳來細小的碎裂聲。蘇儼和心中一驚,見執冥已隱隱下墜之勢,忙對寧顧道:“寧顧,抓緊了!我儘力把你往上送,執冥快要撐不住了!”蘇儼和拉著寧顧的手腕,腰部發力,隻竭儘全力將寧顧向上拋去。經了這一下,執冥周邊的牆壁也徹底碎裂,一塊塊的磚石掉入下方的火海。蘇儼和原本以為自己會與這些磚石一樣葬身火海,卻不曾想被幾股絲線攔腰纏住,懸在半空。他抬頭一看,寧顧攀在鐵鏈上,死死抓著棄塵琴,正是這琴弦在他命懸一線之際救了他一回。蓮台僅由數道鐵鏈掛在塔頂,寧顧身處的位置也很危險,幾乎搖搖欲墜,下方便是焚風烈焰。鐵鏈相撞發出讓人齒寒的聲音,蘇儼和仰頭向她大喊道:“寧顧!放開!你會掉下去的!”“我放開,死的就是你。”寧顧咬著牙道,“白白背上一條人命,這事我不乾。”她抓著棄塵琴,指節都用力到泛白。“傾字篇……收音。”絲弦猛地向琴的方向收回,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蘇儼和已到了寧顧所處的鐵鏈之上。方寸之地,無處容身,蘇儼和不得不緊緊抱住寧顧才能讓兩人不掉下去,一黑一白兩道身影緊貼在一起。寧顧微微皺眉,她一向不慣與人接觸,蘇儼和倒是紅了臉,怕輕薄了人家姑娘。“寧姑娘,對……對不住。”待蘇儼和慢慢拉開與寧顧的距離,保持著平衡踏上蓮台的時候,臉上的紅意已漫上了耳朵,耳根處通紅一片。“無妨。”寧顧倒是不動聲色,跟著蘇儼和踏上了蓮台。兩人抬眼看去,蓮台上端坐著一個套了衣服的人偶,被擺成打坐的姿勢,雕得栩栩如生。黛青眉朱砂痣,嘴角勾起微微笑弧,明明是一個男子,麵相卻透出股陰柔。寧顧細細看了,心下卻是大驚,這個木偶分明是照師父的相貌雕刻的。“這就是國師?”蘇儼和懷疑道。妖眼童子,人血塗壁,這偌大的觀離塔,供奉的就是這樣一個木偶?如此荒唐的事,無論是誰都不會信的。“咯噠”。蘇儼和話音剛落,便聽見木偶處傳來一聲響,再定睛一看,那木偶已朝他們的方向轉過了頭!“怎麼回事!”蘇儼和大駭,忙將寧顧護在身後向旁躍去,與這木偶拉開了距離。“等等,”寧顧拉住蘇儼和道,“你看!”蓮台也不過咫尺之距,無論他們走到哪裡,木偶都會轉過頭,牢牢鎖住他們的身影。“……在道劍山上時,曾在書中看到這樣一種邪法,給活人下藥,七竅穿孔失血而亡,在這鑽心之痛中取魂魄封在死物之中,可令死物無須牽引而做出動作,與活人無異,但因方法過於殘忍而最終失傳。”蘇儼和拔劍,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盯著那木偶道:“但願我們碰上的不是這種東西。”觀離塔外。絳書看了芙蓉最後一眼,再抬頭時已是滿目氤氳,那目光似乎越過天涯看向了久遠的過去,她輕輕地說:“魂飛魄散,如何值得……芙蓉,我從不曾想過自己會對誰而言如此重要,也不曾想過有人會為了我從容赴死。在我們相依為命的日子裡,因這世間還有你,我才覺得老天待我不薄。芙蓉,你又何嘗不是我最重要的人,比起為一個已死之人拚上自己的一條命,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她終於懂得了母妃辭世時的囑托,正是因為愛,所以才希望所愛之人能擁有世間所有的幸福,被善待,被鐘愛,不知世事,一生無憂。她過往的祈願如星如沙,她予世人無數祝福,而現在,她所有的願望隻交彙在一人身上,也換不回那一縷魂魄。“我大抵清楚你三百年前心裡是什麼滋味了,哥。”絳書緩緩道。君宿看著絳書,隻輕輕地笑了笑。就在絳書心神動搖之際,神識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她忙凝神將這陣疼痛強壓下去,心下清楚是安嵐的魂魄將醒,要將她這外來的魂魄趕出身體了。絳書理了理袖口,鴻淵從袖中滑入她掌心,光華明滅,她道:“時間不多了,我也不可一直留在人界。拔劍吧。”君宿聞言拔劍出鞘,暗運法力道:“銘弑訣?”“不,焚翊訣為上。赤目鎖魂,引冥火焚儘方無後顧之憂,魂入輪回,妖眼童子才可降服。”絳書捂住額頭,她已快壓不住神識傳來的痛苦,不由皺眉道:“而且,焚翊訣那般威力,隻有你的扶桑劍才承得住。”君宿的玄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半空中的妖氣漩渦越來越大,大有將日月吞噬的架勢。“許久沒用過了,恐要生疏。”君宿割破食指,將血抹在了扶桑的劍刃上,霎時間,扶桑劍便將這鮮血儘數吸收,如饕足一般籠上了一層紅光。“呃……”絳書發出一聲痛呼,跪坐在地,她對君宿道:“我怕是撐不住了,這個丫頭交給你了。”說完便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君宿伸手抱住這具倒下的身體,不過片刻功夫,安嵐便睜開了眼睛。她在身體被絳書占據的時候,外界的事情也是可以得知的,但睜眼便看見靠得如此近的君宿,還是有點尷尬。安嵐指了指半空中的妖氣漩渦,不著痕跡地掙出君宿的懷抱,站起身來問道:“景行,我要怎麼做?”君宿也不在意,隻答道:“阿因,你會引冥火的陣法嗎?”“會,”安嵐點頭道:“四種陣法我都會。”“那就用鴻淵在地上把無燭陣畫出來,以一件法器為引,把冥火引出來,越大越好。”君宿在鴻淵的刃上也抹上指血,雙劍以血相和,紅光大盛。“法器……”安嵐想了想,解下自己手腕上的銀鈴,銀鈴裡的亓玉蟲生在龍吟山的冰脈裡,不沾妖氣,引出的冥火會更為純粹。安嵐握著鴻淵,彎腰將陣法畫在了地上。吸收了君宿指血的鴻淵,刻下的陣法都是如血的赤色。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陣法便完成了,紅色的圓形陣法在被妖血浸透的漆黑土地上很是顯眼。安嵐將鴻淵插在無燭陣的南之眼,在北之眼放上銀鈴,將法力儘數傾入西之眼,念出了陣咒:“無予償耽,燭天以儘!”“轟!”東之眼燃起的冰藍色冥火霎時間便席卷了半邊天空,帶著裂空之勢似是要將一切燃燒殆儘。君宿站在這烈焰前,舉起了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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