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蓮香(6)(1 / 1)

風嵐錄 鰻魚Tech 1796 字 3天前

美人容顏極盛,烏發高挽,膚白若雪,眉眼婉然如畫,盼睞傾城,“芙蓉”看著白衣執琴的寧顧,靜靜笑了:“我,何罪之有?”“施用回魂咒,占據公主屍身;冒充公主,謊稱夢魘;欺君罔上,耽誤國事。”寧顧看著麵前的芙蓉,她知道這具被綾羅綢緞裹覆的軀體上有多少用血寫上的符咒,語氣中卻帶了些不忍,“回魂咒,你是在活著的時候就用了,死後魂魄不會歸入冥府,你可知道你已無退路?若是離開這具屍身,你會立時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我知道,這些事情在我做出決定時就已考慮清楚,”芙蓉的手緩緩撫過烏木棺光可鑒人的漆麵,再抬眼時已是滿目淚水,她對寧顧淒然笑道,“你或許不知,我借殿下的身份醒來,雖然沒有呼吸脈搏,僅僅是一具會動的屍體,那位聖上,卻還謀劃著將這具屍體送去翡涯和親!在他們眼裡,殿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有著利用價值的物件!真正在乎她的,天地間僅我一人,我絕不能讓殿下枉死,她生時我沒能救她,即使拚儘我一條命,我也要將她的魂魄完完整整奪回!”寧顧聽著,慢慢地將手中的琴放下了,她看著芙蓉那雙盈滿淚水的眼裡,那幾乎能灼傷人的執著,似是想起了什麼,關乎過往,關乎那一個漸漸遠去的身影。她對芙蓉道:“我要將妖眼童子降服,而公主的魂魄,在妖物誅服之後自會歸入輪回,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不妨聯手。”芙蓉握住她的手急切道:“你要我怎麼做?隻要能奪回殿下的魂魄,我做什麼都願意!”寧顧思索了一下,問道:“安嵐是在這座棺裡?可有危險?”芙蓉搖了搖頭道:“這棺裡有我照書中畫下的陣法,可以收斂氣息,封鎖魄動,妖眼童子不會察覺。”“那你告訴我,觀離塔中是否真的有國師?”“有,但真正見過國師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說進了觀離塔便再也出不來,聽傳聞,國師似乎隻是一介白衣書生。”“他叫什麼名字?”“名叫左越。”……左越。……左,越?寧顧的臉色霎時白了,她竭力止住指尖的輕顫,繼續問道:“……他,來自何處?”“聽說是君禹山。”不會的,定是旁人,一定是旁人。寧顧似是喘不過氣來,攥緊了胸口的衣服,心中似是燒過一把極疼的火,過處一片空白,隻回蕩過那幾句話和一個帶笑的影子,似微弱的火苗影影綽綽。“泱兒,明日午時到墨閣來,為師將炎字訣心法教給你。“為師教給你本事不是為了你以後名震江湖,而是為了以後你能走上自己想走的路,泱兒,莫要本末倒置。“泱兒,為師要下山一趟,莫要擔心,為師去去就回,等你心法練成的時候,為師就回來了。”左越。左越。她怎會不知,那是師父下山必用的假名。為何她下山之後會入天礿境內?為何棄塵琴在她踏入顓文之後就為她指向這座皇宮?皆是因為師父在這裡。可是,真的是師父嗎?一向教導她妖即是惡的師父,如何會與妖物同流合汙?寧顧穩了穩心神,將思緒從一片紛亂中掙出來,暗暗握緊了拳頭問道:“芙蓉,國師還在觀離塔中嗎?我要去看看。”觀離塔前。周遭仍是一派草木摧折,天地變色的地獄之景。君宿按住臂上的傷口,血順著手臂滴落在地,又被飛揚的塵土掩去。他飛躍退至蘇儼和身旁,環顧四周,剛剛他和師兄已經擊退一批屍兵,可數量絲毫不見減少,仍帶著森森死氣立在他們周圍,隻待他們支撐不住露出破綻後一擁而上將他們分食乾淨。不止如此,這裡是妖眼童子的地盤,不知是設了什麼陣法,他和蘇儼和的實力被極度壓製,剛剛那一式“落英流景”,原是他用得最熟的一招,可現在卻連原有威力的一成都發揮不出,照此下去,他和師兄遲早會力竭而亡。妖眼童子,有這等妖力,想要殺死他們應是輕而易舉,卻還讓他們在此苟延殘喘,是想看他們走投無路的慘狀嗎?君宿眯起眼,漆黑的眸子裡殺氣更盛,遙遙望向猶端立塔前的妖眼童子。那妖物仍從容自得,噙著笑欣賞兩人被逼至絕境的模樣,孩童般的矮小身形已然變得如青年女子般筆直高挑,那張臉上,是阿因的容貌。細長柳眉下一雙含情帶笑的剪水眸,麵若敷粉,色如好玉,櫻唇不點而朱,光潔白皙的額頭上,生了一隻妖異的赤紅豎目。那女子捂住唇笑了,絲毫不掩惡意:“如何?對著這張臉,可還舍得用劍嗎?怎麼舍得呢,你麵前的可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啊哈哈哈哈哈,君少俠!”“你想了她那麼久,甚至追隨她下界,她可有念過你一絲一毫嗎?嘖嘖嘖,為情所困,可真是可憐啊,上神!”“住嘴!”君宿低喝道。“嗬嗬,你來猜猜,她可是恨透了你?”君宿手中的扶桑劍綻出銀白光華,赫然便是一道驚天劍意,破開滾滾煙塵直指那一隻赤目。“景行!!”蘇儼和堪堪擋住兩隻屍兵的攻擊,揮劍將這兩隻屍兵攔腰斬斷,轉眼便見君宿飛躍而起,提劍欲斬妖眼童子項上頭顱,眼中怒意滔天,他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喊道。少年玄衣翻飛,風中帶了一分血的腥氣。扶桑的劍尖未能觸及妖眼童子分毫,便被強勁的妖力反壓了回來,劍氣反噬,君宿重重跌落在地,捂住心口咳出一口濃黑的血。“景行!”蘇儼和迅速擊退三四屍兵,跑過去扶起倒地的君宿。隻見他左肩血肉模糊,玄衣被鮮血浸透,傷口最深處竟已接近心臟,這是受劍氣反噬和妖力直接攻擊的結果。常人受這樣的重傷早已暈過去了,那少年卻僅僅是皺了眉,君宿抹去唇角的血跡,用未傷的右手舉起扶桑對妖眼童子道:“汝之性命,斷不可留。”妖眼童子卻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你做得到嗎,君少俠?”一雙酷似安嵐的眼睛陰狠地盯著染血的少年,嗤笑道,“笑話!當年寒棲止那豎子尚不能要我性命,若不是我一時大意中了顧舒眉那賤人的奸計,又怎麼會被鎮在道劍山下百年之久!今日上天助我,此仇必報!你們就安心受死吧!”妖眼童子抬手指向君蘇二人,向周圍屍兵下令道:“一塊骨頭也不要留,給我把他們吃乾淨了!”蘇儼和額上滲出冷汗,心中焦急萬分,眼看層層屍兵張牙舞爪地向他們逼近,隻得飛快地劃破手掌,以血設陣,再用四張符咒封住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執冥支在地上,勉力支撐。這原本是封妖的法陣,被蘇儼和改過之後便成了防護法陣,但這充其量隻是緩兵之計,法力並非用之不竭,況且眼下他無法發揮出真正實力,蘇儼和已能預想到這些凶惡屍兵衝破法陣的時候,他們命喪當場的慘狀。“師兄,你退後。”蘇儼和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在屍兵的咆哮嘶吼中顯得並不清晰,但在蘇儼和聽來卻如轟雷。“景行!你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傷?還要不要命了!”蘇儼和回頭向這個不省心的師弟喊道,卻見君宿的麵色沉如玄夜,眼中含著冷冰冰的殺意。少年的發上沾著血,飄揚在腥風裡,扶桑劍握在他手中,發出低沉劍鳴,少年的腳下騰起一陣如刀般的細風,那是劍氣。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景行這個樣子。在道劍山上的時候,景行是他的小師弟,平日裡總是更閒散些,遇事卻很穩重,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目看過天地勝景,細雨和風;他第一次見到景行這樣死寂的眸子,少年這般踏過百萬伏屍,曆經血雨焚風淬煉的模樣,於他而言太過陌生。“錚——”風中傳來一聲悠長弦響,蘇儼和一愣,包圍著他們的屍兵卻沒了動作,齊齊停下了嘶吼,仰起了頭。“怎麼回事?廢物!你們在乾什麼?還不快把他們兩個給我撕了!”妖眼童子見有異狀,憤然叫道。弦聲未聽,如一縷清潤微風般在這血肉橫飛風戰場上空徐徐漾開,屍兵們開始如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撞,暴躁不已。蘇儼和循聲望去,寧顧與長公主靜靜立在遠處,絲毫不為眼前的景象所動。寧顧白衣勝雪,一手執琴,一手撫弦,漠然道:“傾字篇,亂魄。”屍兵們驟然長聲嘶叫起來,其聲淒厲至極,令人耳不忍聞。妖眼童子看見了遠處的寧顧,眼中閃過一抹恨色,指著寧顧向屍兵下令道:“給我殺了她!”趁著屍兵狂亂,芙蓉對君蘇二人揮手喊道:“快點!這邊!快過來!”蘇儼和立馬扶著君宿,催動輕功,飛躍至二人身邊。“傾字篇,殘花。”寧顧手下的弦音陡然一轉,變得激越起來,隱隱有怒濤擊石之勢,金石互擊之音,充盈法力的弦音傳開,帶起隱隱的氣浪,屍兵們竟越發狂躁,開始自相殘殺。一時間黑霧漫天,慘叫不絕,陰風陣陣,烏雲遮天蔽日,恍如地獄之境。“長公主殿下!殿下為何在此處?侍衛都在哪裡?”蘇儼和不見侍衛宮女,長公主孑然一人,擔心道。“宮中之人儘數沉睡,想來應是被施了咒。”“長公主”道,“還有,彆叫我殿下,我是芙蓉。”芙蓉看向妖眼童子,目光如炬,燃著熊熊恨意,全然沒有看見君宿驚詫的神情。“阿因呢?她在哪兒?”君宿掙開蘇儼和的攙扶,向寧顧走去。“安嵐無事,她被芙蓉封進了法陣裡,不會被發現。”寧顧波瀾不驚地答道,手中撫琴的動作仍是不停,不過片刻工夫,屍兵就已消滅了大半,空氣中的腥氣濃得連風也化不開。“哈哈哈哈哈哈哈,棄塵琴,傾華調,你們可真是好計謀!以為我就會束手無策了嗎?”妖眼童子看著幾人,大笑起來,眉目間帶上幾分狠色,那酷似安嵐的容貌看得寧顧微微皺眉,“化作奪魂之人的相貌,攻心之計,當真是惡心。”妖眼童子笑得愈發放肆:“死魄也快回來了,君少俠,你不是問她在哪兒嗎?她就在這裡啊!”妖眼童子指著自己額間的赤目,滿意地看著幾人發白的臉色,笑道,“很快啊,她就會通過這隻連通陰陽的眼睛到冥府去,死得徹徹底底!你想見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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