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蓮香(3)(1 / 1)

風嵐錄 鰻魚Tech 1643 字 3天前

第二日,宮人前來傳話,讓安嵐幾人前往正乾殿麵聖。四人不敢耽擱,跟著宮人便往正乾殿去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對他們避之不及,有些膽子大的小宮女還在竊竊私語。安嵐看看四周正覺得奇怪,可前方帶路的宮人卻視若無睹,步伐飛快,沒有一點異樣。等到了正乾殿,趁著跪下行禮的空隙,安嵐偷偷瞧了眼帝後,皇帝高坐龍椅之上,一副不苟言笑的麵相,明黃龍袍與琉璃冠旒襯出一股神聖莊肅的氣勢;皇後則看上去可親得多,已近中年卻保養得宜,嘴角掛著微笑,一身華服雍容華貴,頗有母儀天下的風範。“眾卿平身,”皇帝抬手道,威嚴嗓音在殿中隱有回聲,“賜座。”安嵐站起身來,跟著君宿垂首坐下。殿上有許多人,卻靜悄悄的無人說話,肅穆而壓抑。靜默片刻,皇帝向他們問道:“眾卿昨日入宮見過熙楚長公主,可有查出夢魘的原因?”幾人互相看了一眼,蘇儼和站起身來道:“回聖上,草民不才,未曾找出公主殿下夢魘的原因。草民鬥膽一問,公主殿下在夢魘前是否受過驚嚇或是遇到何種意外?”皇帝揮了揮手,一旁的宦官立刻道:“公主在夢魘前並未受驚嚇,太醫問診,也道公主的夢魘與受驚無關。”蘇儼和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皇帝打斷了:“十天,朕隻給你們十天,”皇帝抬手扶了扶眉心,神情似是十分煩悶,“十日之內,若是治不好公主的夢魘,誤了大事,你們也不必活著走出宮門了。”聽得這話,安嵐心中又驚又怒,僅限十日,治不好公主也讓他們彆想活?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退下吧。”從冠旒下投來的目光,高高在上,是看著塵土或螻蟻那種太過渺小之物的眼神。這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是真的沒有把他們四人的性命當成一回事。想起那道眼神就覺得煩心,安嵐氣不過,在回攬芳苑的路上踢小石子出氣,卻沒控住力道,青色石子直直飛向帶路宮人的腳跟。“哎喲!”那宮人忍不住慘叫一聲,蹲下身捂住腳。“對不住,對不住!高公公,我不是有意的!”安嵐忙跑過去道歉,蹲下來幫忙查看傷口。“嘶——都青了,”高公公看了她一眼,抱怨道,“小姑娘,心裡有氣也用不著下這樣的力道啊,腿腳都要給你砸出毛病了。”安嵐抱歉地低下頭,小聲道:“真是對不住啊,高公公,我也沒想到一顆小石子會飛那麼遠……我一定送您一瓶上好的金創藥賠罪。”高公公揉了一陣子淤青的腳跟便站起身來,看著安嵐道:“起來吧,小姑娘。這也不怪你,是你們幾個啊,運氣不好,碰到這麼個爛攤子,心裡有氣也是正常的。”安嵐疑惑道:“爛攤子?”“看來你們還不知道,那位長公主啊,就是個爛攤子。”高公公歎口氣,拂塵指了指清露殿的方向,“那位殿下也是可憐,雖說是長公主,卻非嫡出,母妃位分低還不受寵愛。十歲的時候母妃故去,她便自請修行,兩年前才回來,和陛下也沒有太深的情分,前一陣子陛下便決定送她去和親了。”“和親?”安嵐驚道,“和哪一國?”“翡涯,”高公公麵上露出憐憫神色,不忍道,“我也算是看著公主長大的,總是不忍,翡涯那地方,去了便再難回來,也不知陛下怎麼舍得。”怪不得隻限他們十日,原來是要送公主去和親,安嵐覺得胸口有點悶。況且,翡涯和天礿連年爭端,翡涯荒漠連綿,總是想要爭搶天礿的土地,兩國邊境死傷無數,若是公主真的嫁去那種地方,隻怕真的是有去無回。安嵐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攬芳苑,還未進門便聞到濃重香氣,再定睛一看,果然是公主駕到。“參見公主殿下。”安嵐行了個大禮。“快快請起。”公主伸手扶起了她,今日公主並未盛裝,隻穿了件素淨裙衫,三千青絲鬆鬆挽起,簡單的衣飾看著倒不像一位長公主了。公主拉著安嵐坐下,吩咐侍女道:“木樨,上茶。”轉而對她笑道:“昨兒我便想說了,安姑娘,你這身紅衣真是好看,像嫁衣似的。”安嵐有點臉紅道:“謝公主殿下誇獎,殿下的衣服也很好看。”“你這手腕上是銀鈴嗎?怎麼不響啊?”公主握住她的手腕好奇地看了又看。許是在蘊涼的清露殿待久了的緣故,公主的手也是一片冰涼。安嵐正在思考怎樣向公主解釋銀鈴不響的緣由,便聽得銀鈴極輕地顫動了一下,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啊!響了!”公主見了新奇事物,滿麵笑意,安嵐卻是心中巨震。銀鈴響起便表示周圍有妖氣,但為何隻響一聲?妖氣是從哪裡傳來的?深宮之中禁衛如此森嚴,難道還有妖物?“……安姑娘?”公主見她神色奇怪,忍不住問道。浮萍進來通傳道:“公主殿下,國師身邊的常川童子求見。”公主歎了口氣,放開了安嵐的手腕道:“讓他進來吧。”說罷理了理衣裙,做出一副帶笑的冷然姿態。這才是他們昨日見到的公主,而剛才興味盎然,湊上去看她腕上銀鈴的公主,隻是一個鮮活而真實的,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從門外緩緩走進來一個閉著眼睛的小童子,明明隻是一個小孩子,生得瑩潤可愛,可陽光照在他黑色的道袍上卻無端顯出幾分妖異,小童子閉著眼,一步一步四平八穩,走到公主麵前行禮道:“小童見過公主殿下。”“免禮。”公主抬了抬手道,顯得興致缺缺。“小童是來替國師大人送請帖的,給這位安姑娘和寧姑娘。國師說,雖在閉關,理應不問世事,可此舉關乎國運民生,還請二位姑娘明日前往觀離塔一趟。”小童低著頭,恭恭敬敬。安嵐從小童手中接過請帖時,右手手心突然傳來一點輕微的刺痛,她看了看,卻沒有一點傷口。低著頭的小童笑道:“安姑娘有一副好手相,多子多福,長命百歲。”安嵐揉著手疑惑道:“你是如何看到我的手相的?你剛才……沒有睜眼吧?”“我們自小在國師身邊修行,自然身具常人不能之能,我不必睜眼便可視物,而稀河的本事,比我更勝一籌。”小童解釋後,向公主行禮道:“小童告退。”安嵐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矮小身影,隻覺得心悸,剛剛的那一番話,實在不像是出自一個垂髫小兒之口。這天夜裡,蘇儼和正準備睡下,卻聽見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刺客?蘇儼和順著床沿抓住了執冥的劍鞘。他和君宿住的青竹館離清露殿正殿雖不遠,但周圍綠植茂盛,甚是清幽,若不是宮人進出,倒很容易讓外人以為是一座冷僻廢棄的彆館,這個時候,早已過了宮禁,誰還會在這裡徘徊?蘇儼和靜悄悄地靠向窗邊,隱藏起身形。“……你快一點,若是被發現了,我們兩個都是要被砍頭的。”“我知道,你彆催啊。”兩個女聲,還都很年輕。月下樹影婆娑,隱約透過些火光。怎麼回事?她們想要縱火?“燒點紙錢就完了,你快點,我幫你看著。”“好歹是芙蓉姐的末七,你也來燒點吧。”“我就算了,你快點,宮裡燒紙錢可是大罪,我可不想被你拖下水。”“忘恩負義,芙蓉姐以前對你多好你自個兒不知道?末七都不來燒點紙,良心被狗吃了?”“小聲點,你是真不怕招來人啊?”“這個時辰了,哪還有人?”蘇儼和越聽越覺得這兩個聲音耳熟,再一想,恍然大悟,可不就是木樨和浮萍嗎!這兩個小宮女,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這裡燒紙錢?抓住就是死罪,怎麼還這麼想不開啊?他運輕功落到離他們不遠的假山後,沒發出一點聲音,木樨和浮萍果然沒有察覺,繼續說著什麼。“……有時候我真覺得芙蓉姐還沒走,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行了,彆說了,木樨。都一個月了,這件事都被封死了。”“我聽高公公說芙蓉姐是偷拿了公主的首飾被打死的,我不信!她和公主感情那麼好,況且,那個時候公主已經……”“噓!彆犯禁了,國師還在,你想進觀離塔嗎!”“我……”“芙蓉姐走了我也很難受,可我們又能做些什麼?不過是給她燒幾張紙錢,跟著公主,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了,誰來給我們燒紙錢呢?”“……唉。走吧,浮萍。”這時候再不出聲便說不過去了。“咳,咳……”蘇儼和從假山後踱出來,看著兩個小宮女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向他跪下。“不知少俠在此,我和木樨犯下大罪,還望少俠饒我們一命!”浮萍拉著木樨向蘇儼和磕頭。蘇儼和歎口氣,他是真的看不得小姑娘這副怕得抖抖索索,滿目含淚的樣子,看來還是不能為難她們啊。於是蘇儼和打了個哈欠,裝出一副睡意蒙矓的樣子,問道:“起來吧,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們在燒紙錢?給誰的?”木樨垂淚道:“給一位故人。”“是浮萍姑娘之前說的芙蓉?”蘇儼和閒閒抱臂,問得漫不經心。“正是。”浮萍還是不敢抬頭。“她是之前公主殿下的貼身侍女吧?怎麼連個牌位都沒有,隻有你們兩人給她偷偷燒紙錢?”木樨擦了擦眼角,一皺眉一狠心,對著蘇儼和磕頭道:“我知少俠定是高人!木樨懇請少俠還芙蓉一個清白!芙蓉姐走得實在太過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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