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惡疾(2)(1 / 1)

獅心 鰻魚Tech 2383 字 3天前

女孩跪在兩尊神像前,一尊是長發長須的老者,一尊是如同母親般慈祥的婦女。這是天堂領象征大地的父神和母神。傳說正是這兩位神祇的庇佑,天堂領才得以如此豐饒,和平。雖然在諾爾的城堡裡建立異鄉神的教堂有點奇怪,但父親還是執意為母親蓋了這座小教堂。可這兩位神靈似乎從沒回應過這份祈禱,不論是為他們建立教堂,年年供奉的家族或諾爾的土地。母親是城堡裡最虔誠的信徒,但她死於生育弟弟時的難產。諾爾近些年來的冬天越來越可怖,凜冬來的越早,走的也越晚。鄉下土地年年減產,由於饑寒死在家裡和路上的人不計其數。雖然不曾親眼目睹,但每當聽城堡裡的人聊到冬天的慘狀時,她仍會心生憐憫和恐懼。禱告完畢後,她站起身看了眼空空的教堂,除了他和祭司外一個人也沒有。彆去那異鄉神的教堂,祈禱會使事情變得更糟。她進教堂前看到一個想進去的禱告的婦人被同伴拉住。她們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公爵的長女走進教堂。她對祭司道了聲彆,走出了教堂,父親的狀況她十分擔憂。石頭城牆變的擁擠起來,在高牆上駐防的士兵翻了幾倍,他們手握長矛,身穿有藍熊紋章的外套。城堡守軍日漸增多並沒有給她帶來安全感。對城堡來說隻有麵臨戰爭危險時,才會擁有如此規模的駐軍,而這次不是獸人不是內亂,是從未見過的威脅。“啊,卡秋婭小姐你在這兒。”她轉身一看是米爾森爵士,從昨晚的宴會結束後她就沒見過這位騎士了。她向他問候了一下,這位城堡最胖的騎士臉頰泛紅,她想起米爾森爵士昨晚在宴會醉倒的樣子。“實在抱歉小姐,在你父親需要我的時候,我沒法保護他。”“不爵士,不是你的錯。”卡秋婭和他朝主堡走去。她看到有十幾個仆人正拿著小麻袋和木柴朝裡麵湧入。“這是什麼?”她問道。“大人說這是預防疾病的藥材,焚燒這些東西可以淨化空氣。”一個婦人回答道。卡秋婭楞在原地,她沒想到父親病的如此之重。“喂,我在和你說話呢。你們獅子家的人耳朵都不好使?”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她才看到是雷戈伯爵的獨子在和她說話。傑姆·艾德裡奇穿著黑色羊毛外套和狼毛鬥篷,一串金項鏈垂落到他胸口。他看起來和他的部落族人格格不入,像極了城堡裡的貴族。“抱歉,有什麼事?”“給你。”比她高出半頭的斯坦利繼承人把一個木盤遞給她。裡麵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羊湯和兩個木杯。杯子裡分彆裝著暗黃色和暗紅色的水。“你父親的午餐。”他說完後轉身就走。“喂!雷戈伯爵明明是讓你去送!”米爾森爵士朝傑姆喊道。後者充耳不聞。“不用了爵士,我去比較快。”看著落到羊湯裡的雪花,她慌忙朝主堡走去。走進主堡,他看到仆人們聚在爐前。城堡大廳裡新添了五個大爐子。仆人們把麻袋裡的東西倒進了爐中,五顏六色的花瓣和植物根莖墜入爐火,火焰像得到肉片的獵狗一樣激動起來,它扭動著紅色的軀體,舔舐起美餐。等她走到父親的房間時,熏香的味道已經十分濃厚,木頭燃燒的味道中夾雜著一絲香味。房間門前高大的斯坦利人讓她停下了腳步。他年約三十,全身上下烙印著北方的痕跡。破洞的獸皮背心、胸口和手臂五道像被熊抓到的疤痕、手指骨串成的項鏈、還有臉上的紋身足以把紛爭之地任何一個十歲的女孩嚇哭。不過她四歲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這些原始而忠誠的盟友了。休伯特學士雖然教過斯坦利的曆史,但從來沒教過斯坦利語。女孩抬起手中的木盤讓他看。斯坦利人木然地瞥了眼她後轉身進了門。卡秋婭想跟進去,但斯坦利人剛進屋就把門關上了,她連忙後退,以免門把父親的午餐撞到地上。她剛站穩,門再次被打開,雷戈伯爵看到是她後咧嘴笑了起來。“那小子把這活扔給你了?”他皺著眉問道。她搖搖頭。“是我問了傑姆,知道是父親的午餐後我接了過來。”“真的?”她連連點頭。“嗯嗯。”“那就饒他一次。”雷戈伯爵接過木盤,“你聽說你父親的病了嗎?”伯爵的聲音低了下來。“我看見有人在大廳用熏香淨化空氣,父親他病的很重?”卡秋婭捏起裙子的一角,低頭問道。“是很嚴重的瘟疫,黑死病。”三年前她在城堡的圖書館看過記載了這種瘟疫的文獻,想到現在屋內的父親已經換上了這種恐怖的病,她全身發抖起來。卡秋婭連連後退,後背靠住了石頭牆壁,她低下身子用手捂住了嘴。“想哭就哭吧。”“我沒事……”“回房間裡吧,我治不好你父親的病,但不會讓彆人傷他一下。”伯爵打開門轉身對她說。“我能做什麼?我能待在他身邊嗎?”“那會傳染。”斯坦利酋長關上了門。“我不怕。”她的聲音被關門的聲音蓋住。女孩坐在地上擦擦眼淚,深吸了口氣。她對著父親的房間的門跪了下來,石頭地麵觸感冰冷。陌生的母親和弟弟的臉在她腦中浮現,她開始祈禱。她先向諸神道歉,她現在不能集中精神,不光全身發抖,父親病房裡傳出的聲音還讓她不斷分心。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她站起來拍了拍裙擺的塵土,一個年輕人關上門站在他門前。“我在為父親祈禱。”她解釋道。微胖的年輕人點點頭。“你很擔心你父親?”“非常擔心。”“因為他是你的家人?可是你接近你父親可能會被傳染,我想你也知道公爵他身患重病。”“我不怕。”年輕人盯著女孩看了一會,她也看向他。他有一頭短短的淺黑色頭發,深綠色眼睛,鷹鉤鼻子。“黑死病在拂曉東境肆虐的時候,無數母親為了活命寧願丟掉自己的孩子,肯為家人如此複出的人少之又少。”煉金術士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帶了一個家鄉醫生特有的過濾物品,你在這兒等會兒。”他說完後走進了房間。不到一分鐘,年輕人就回來了。他手裡還拿了一個奇怪的麵具,口鼻位置凸出,像個銀鳥嘴,眼睛處則是兩個圓玻璃鏡片。女孩像見到寶石王冠般接過了麵具,藍寶石般的雙眼閃起了光。“我家鄉的醫生為患上瘟疫的病人檢查時都會戴這種麵具,效果很不錯。”“真漂亮。”在煉金術士的幫助下,卡秋婭戴上了鳥嘴麵具。一股草藥的味道傳進她鼻子裡。“大了點,不過還可以用。”隨後凱德蒙拿出一件灰色的亞麻長袍遞給了卡秋婭。卡秋婭接過來的時候才聞到長袍上的一股醋味,比起城堡裡焚燒的淨化劑,醋的味道要清淡不少。長袍也不怎麼合身,又大又長的袖子吞掉了女孩的胳膊,她纖細的身體變得臃腫起來。最後女孩戴上兜帽跟著凱德蒙進入了房間。與外麵不同的是這裡的味道就像是春天的少女般怡人。房間裡新擺了三張桌子,桌上擺著藏紅花、胡椒、大麥、艾菊、紅色和深綠色的藥劑,質地為玻璃、木質和金屬的一堆容器,還有蒸餾瓶和兩塊手掌大小的黃金。“這戴麵具的小個子是誰?”雷戈問道。“是我,卡秋婭。”女孩說。伯爵板著的臉正注視著她,她站在原地不敢移動半步。“你有覺悟就行。”這時卡秋婭發現了父親,他的床挪到了靠北的位置。女孩輕腳走到父親身旁,心又沉了下來。黑斑占據了父親的半張臉,他裸露的上半身有許多雞蛋大小般的腫塊,他數了數一共有七個。就算她不知道父親身患重病,光是看到這些怪異的腫塊就足以讓她觸目驚心。卡秋婭用戴了手套的手輕觸父親的臉,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如果父親在做夢,那一定是場噩夢。忽然父親的臉動了幾下,然後開口說起了話,聲音不是太小,就是說的太快完全聽不出在說什麼,他的雙眼仍然緊閉,可能說的是夢話。“先生,父親他說話了!”年輕人走到了父親身邊,他沒戴任何防護工具,女孩有些為他擔心。凱德蒙先是檢查了一遍公爵身上的腫塊,然後湊到了他嘴邊,聞了聞。父親喊了一聲,隨後聲音逐漸低落。你的女兒在這兒,父親,你會沒事的。她心中默默祈禱。“沒什麼新的狀況,大人隻是在說夢話。”他宣布。“他的狀況在惡化啊,而且惡化的時間一點也不慢。”父親安靜下來後她明顯感覺出來他心跳越來越慢了,額頭似乎也變得燙了起來。“隻能再觀察了,拂曉東境最先進的治療的手段已經都用上了。”“父親他受過軍事訓練,身體很健康。所以應該會很容易痊愈吧?”“我在拂曉東境目睹過前天還在比武大會上威風八麵的騎士,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的屍體早已腥臭。”現在女孩才注意到年輕人的語氣和麵孔是那樣的毫無感情,他臉上的皮膚隻有說話時才會有必要的動作,其餘時候就跟石雕一樣一動不動。這個冰冷的陌生人和父親能否痊愈的疑惑讓她無比恐懼。“幫我把研磨棒拿來。”凱德蒙放下羽毛筆,對卡秋婭招呼道。女孩走到桌前,從桌上攤開的一群物品中拿出了研磨棒。她看看手中的東西朝煉金術士開了口。“能讓我試試嗎?”“要磨的碎一點,其他沒什麼要注意的。”“好的。”石製的研磨碗裡放著是幾朵艾菊花和她不認識的植物。艾菊比較容易磨碎,那些堅硬的小枝就比較麻煩了。女孩鼓搗了一會仍沒有成效。正當女孩發愁時一個僅比米爾森爵士細一點的手臂握住了研磨棒。卡秋婭回頭去看,銀鳥嘴差點戳到了伯爵。“我來吧。”斯坦利酋長咧開了嘴。雷戈幾下功夫就把讓女孩費心的小枝弄成碎末,不過他也差點把桌子捅出一個洞。“伯爵大人就這麼站著,隻有剛才幫了點忙。”凱德蒙接過卡秋婭遞過的研磨碗說道。“我聽到了。羅根老弟讓我監視你,可不是讓我來給你打下手的。”雷戈伯爵毫不客氣地說道。他不光是斯坦利伯爵,還是斯坦利眾多部落的酋長。紛爭之地人和拂曉東境都不是這塊大陸的原住民,但斯坦利人傳說從諸神離開這個世界前就生活在這塊大陸上了。“為什麼斯坦利人會得到諸神的庇佑,伯爵大人?”女孩問道。“叫我雷戈叔叔就好。在諸神離開世界的時候,我們信奉的神靈為了獎勵我們遵守約定,賜予了我們長壽和永不生病的軀體。”如果是平日,她一定會繼續問下去,不過現在……她看著麵色憔悴的父親,隻想陪在他身邊。在她來到病房後,門頭一次被打開,一個穿著深色長袍,被兜帽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走了進來。他有點駝背,進門摘下兜帽後卡秋婭認出來是休伯特學士。“這是哪位?”學士的聲音讓女孩有些擔心,如果之前他在場是絕不會同意讓她待在病房裡的。“你們的小姐。”雷戈伯爵靠在牆上打了個哈欠。“為什麼老學士不戴麵具?”雷戈衝凱德蒙問。凱德蒙放下了手裡的試管轉過頭看看卡秋婭又看了看休伯特。“因為我忘了。”年輕人用和之前一樣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句尷尬的話。“隻是你不想給他用吧。”雷戈伯爵嚷道。卡秋婭開始摘麵具,鳥嘴麵具比她想的還要難拆,麵具後麵用帶子固定,她看不見後麵,用手弄了半天也沒有解開。不知是害羞還是封閉性良好的麵具發揮了作用,她感到又悶又熱。就在她犯難的時候一雙胖手利索的把帶子解開,摘下了麵具。空氣中熏香的味道和粗麻長袍的醋味讓她透過氣來,卡秋婭現在體會到了比武大會中的騎士摘下頭盔後的舒爽感覺。“太悶了?”煉金術師問。她搖搖頭。“能給學士他用嗎?”煉金術士點點頭回到了桌前,繼續調配藥劑。卡秋婭低下頭,把麵具遞給休伯特。她剛要出去,門就打開了。有黑眼圈的叔叔走了進來,弟弟跟在他後麵,他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精神。“你也在?”叔叔生硬地問道。“嗯。”“算了,以後彆再來了。”叔叔頓了一下,“煉金術士,你跟我走一趟,有人說他病了,你去看看。”她走到弟弟身邊,揉了揉他低落的小腦袋。弟弟抬起頭衝她露出一個虛弱地微笑。“很累吧?”“叔叔更累,他一夜沒睡,我隻用跟他見見新到的領主大人們就好。”煉金術士衝休伯特學士叮囑了一番後,跟他們走出了病房。他們經過無人的過道,到了二樓,進了一個平日無人的房間。進屋後她看到吉恩·亨福爾德靠在床上,麵色慘白。看到他們進來後,伯爵之子衝他們打了聲招呼,他說話的語氣也一副虛弱的樣子。煉金術士走到他床邊,問他哪裡不舒服。“我覺得頭很燙,還有我胳膊裡麵似乎長了什麼東西。”他跟叔叔和弟弟站在後麵,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著臉色不好的吉恩,卡秋婭非常費解,在這麼費力的過濾瘟疫後,還是有人被傳染了嗎?煉金術士摸了摸吉恩的額頭,宣布他體溫正常。“也許時好時壞……剛才真的很燙。”吉恩伸出了他的胳膊讓煉金術士檢查。“就是那兒,有個小硬塊。”卡秋婭往後退了幾步,父親身上那些大腫塊現在仍讓她心悸。而想到現在吉恩未知的病情,她害怕起來。“大人,隻是個小疙瘩。”“你確定?”“十分確定。”煉金術士的聲音毫無感情。“聽起來沒事了。”叔叔嚴肅的語氣讓吉恩抓了抓頭。現在他的臉上又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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