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女友?(1 / 1)

2004年11月18日的下午,當放學的鈴聲響起,學生們都開始陸陸續續收拾東西離開教室,陳沫站起身,把桌子上的課本放進書包,然後開始往家走。雨已經停了,地麵還是濕的。在離家幾分鐘步行路程的地方,新修了一條商業街,還沒有開業,據說以後開業了會很熱鬨。陳沫站在商業街的街口,往裡頭看了一眼,隻見這是一條三岔路,路邊都是商鋪,有些還沒有租出去,但有一些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被雨水衝刷過的路麵,看起來乾淨又清冷。陳沫走到了自己家樓下,他家樓下開著幾家雜貨鋪,陳沫忽然想起來,前幾天阿花提過一句“家裡醬油快用光了”,於是陳沫走進了雜貨鋪。“我要買一瓶醬油。”陳沫對雜貨鋪老板說。“要大瓶還是小瓶的。”“大瓶的吧。”付了錢之後,陳沫拎著醬油,往家走去。他家住在二樓,老房子,樓梯幽暗而潮濕,散發出腐敗的氣味。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但是又不知道為什麼不安,隻是感覺,今天和往天不太一樣。他掏出家門鑰匙,打開了門,一進門是廚房和廁所,左邊是客廳,客廳再往裡是臥室和陽台。他看見他父親陳旭升的外套,就掛在客廳的衣架上,但是房子裡非常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滴答。他聽見廚房洗菜槽裡,水龍頭滴下一滴水,滴在不鏽鋼水盆裡,他走進廚房,看見水盆裡還飄著幾片青菜葉,水槽右邊放著一個彩色的塑料盆,放著洗乾淨的青菜,阿花洗菜洗到一半。陳沫忽然聽見一聲壓抑的悶哼,然後是第二聲,第三聲,他分辨了一下,這聲音是從阿花的房間裡傳出來的,他走到阿花房間門口,隻見她的房門虛掩著,從門縫裡,陳沫清楚地看見,阿花躺在地上,無力而徒勞地掙紮,臉已經變成絳紫色,一個男人背對著陳沫,正用兩隻手拚命掐住阿花的喉嚨,這個男人,正是陳旭升。阿花的腿在地上亂蹬,但是已經蹬得很慢很輕了,發飄,她兩隻手希望能掰開掐住她喉嚨的雙手,她不停地抓著陳旭升的手,但是已經使不上勁,她的臉鼓脹著,好像下一秒就要撐破。“你……你在乾什麼!”陳沫被眼前的這一幕震驚了,他大喊一聲,推開了門。陳旭升完全沒有停下使力的雙手,他回頭看了一眼陳沫,雙眼充血發紅,眼神裡是陳沫從未見過的凶狠,他的麵容猙獰,脖子上青筋凸起,看起來那麼陌生。“滾開!”陳旭升壓抑著低吼,陳沫看見他背部的肌肉稍微地鬆弛了一秒,就像猛獸在咬死獵物之前那一瞬間的鬆弛和停頓,是為了發起猛攻時可以集中所有的力氣。然後,陳旭升開始用儘全身的力氣,準備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掉阿花的性命。在這個瞬間,陳沫看見,躺在地上的阿花,正看著自己,眼神裡充滿了對死亡的無限恐懼,對生存的無限渴求,還有對此時此刻無力把控生死的深深的絕望,她在向陳沫求助,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我還不想死,求求你……殺了他!!!“住手!”陳沫撲向陳旭升,拚命地拉扯他,但是心中充斥著殺人之念的陳旭升,力量大得驚人。“我不殺死她,她就會弄死我。”陳旭升喃喃道。一片混亂中,陳沫高高舉起在樓下買的大醬油瓶,砸向陳旭升的頭頂。陳沫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砸了一下,兩下,三下,然後陳旭升歪歪地向右邊倒去,陳沫手一軟,醬油瓶滑落在地,一路滾,滾到了牆角,停了下來。陳旭升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阿花大口地喘著氣,喉嚨發出嘶啞尖利的聲音,陳沫感覺耳中發出巨大的轟鳴,他慢慢地站起身,感覺四周都是一片曝光過度的白光,過了十秒鐘,周圍的景象才漸漸恢複真實,輪廓和顏色,才漸漸回來。陳沫慢慢地退出這個房間,然後奪門而出。大門的門鎖扣上的那一瞬間,是2004年11月18日18點02分39秒,同樣的時間,唐佑佳正從學校走出來,準備去書店買書,在過馬路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恍惚了一下,還是紅燈就走了出去。“你不看燈啊!”一個急刹車的司機探出頭來,對著唐佑佳怒吼了一句。“對不起……”唐佑佳不好意思地說,然後重新退回來,等著車輛通過,等著紅燈變綠燈。陳沫下了樓,走到了大街上,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一定看起來很奇怪,他茫然而又跌跌撞撞地走在路上,他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拐進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然後又從一條小巷通往另一條小巷。他不知道走了多久,鞋帶散了也渾然不覺,饑腸轆轆也渾然不覺,夜幕降臨,萬家燈火,他忘了累也忘了困倦,就是這麼不停地走著。**我在廚房裡洗碗,女人街火災的新聞讓我十分震驚,那樣一場大火,足以把一切都燒成灰燼。從秦梓菲告知我的信息裡,我已經知道了高一芒的身世,高一芒在哪裡?在渝慶嗎?我不知道。這場大火跟高一芒有什麼關係嗎?我把廚房收拾乾淨,用紙巾把地上的水漬也擦乾了,這時候,我的手機響起來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請問是唐佑佳嗎?”“是的,您是?”“我是XX派出所,想請您過來一趟。”“怎麼了?”我心裡一陣緊張。“周念您認識吧?”“認……認識啊。”“那就對了,您直接過來吧。”對方告知了我具體地址,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給周念打了一個電話,是關機狀態。我穿上外套,背上包包,走到客廳,陳沫正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心事重重。“我……我得走了。”我說。“怎麼了?”“剛接到一個電話,是派出所打來的,我前男友好像出什麼事了,派出所讓我過去一趟。”陳沫稍微愣了一下,然後說:“我陪你過去吧。”“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好了。”“我開車送你。”陳沫穿上外套,拿起鑰匙錢包,不由分說地帶我往地下車庫走去。坐上車以後,陳沫忽然問道:“前男友?”“對,前陣子分手了。”“為什麼分手?”“他跟他們公司的女老板好上了,所以我們倆就分手了。不過後來他們也分了。”陳沫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我去看看這混蛋長什麼樣。”在汽車開出車庫的時候,陳沫自言自語道。到了派出所門口,陳沫去找地方停車,我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看見周念坐在椅子上,而另一邊的椅子上,居然坐著……吳燕。吳燕穿一身灰色羊絨大衣,棗紅色圍巾,翹著二郎腿,明顯做過護理的光澤長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化得渾然天成的裸妝,確實是光彩照人。“怎麼回事啊?”我問道。一個警察走了過來,“你就是唐佑佳是嗎?”“對啊。”“請問你12月22日的晚上7點到8點在乾什麼?”我一下子被問懵了,“我怎麼會知道……”“那天是我生日啊……”周念在旁邊說。“你彆說話。”警察對周念說。周念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12月22日……那時候我應該是和他在吃飯。”我指了指周念。“你確定嗎?7點到8點之間?”我盤算了一下時間,是下班以後過去的,應該差不多,於是我說:“我確定。”警察記錄下我說的話。“能告訴我是什麼情況嗎?”我問警察。“這位女士,”警察指了指吳燕,“今天發現自己的車被人安上了跟蹤器。”我吃了一驚,“然後呢?”“然後這位女士懷疑是他安的。”“為什麼啊?”我不解。“因為他曾經對我這麼說過。”吳燕在一旁說道。“我那就是……我那就是那麼一說!人在激動的時候說的話能當真嗎?你傻啊!”周念大聲說道,很生氣的樣子。吳燕用微信外放播放了一段語音,是周念的聲音,“吳燕,你真夠不要臉的,你那些不要臉的事情我會挨個找到證據,你就等著聲名狼藉吧。”吳燕把手機揣進包裡,淡淡地說:“你都這麼說了,我當然第一個懷疑你。”警察說:“我們看了那個跟蹤器,啟動時間是12月22日晚上七點半,周念說那個時間段他正和你吃飯,所以我們叫你過來問問。”“那時候不隻有我,他媽媽也在場。”我說。“還有什麼其他不相乾的人嗎?”我想了想,轉頭問周念:“你什麼時候結的賬?刷卡還是現金啊?刷卡的話刷卡記錄都能查到的,現金的話……一般飯店收款台都有攝像頭的吧?你要是去結賬,應該都拍到你了。”“我沒有去收款台結賬,是服務員直接過來結的。”“攝像頭呢?”“查了,他們大堂的攝像頭壞了。”“就因為周念發微信說過這麼一句話,就直接懷疑到他頭上了,我覺得不合適吧?我都能聽出來那明顯是氣話。”我對警察說。“但是這位女士當時停車位置附近的攝像頭裡,拍到過周念,大概是當天晚上9點的時候。”周念一臉無語:“吃飯的時候我媽接到電話,去我姑姑家聊天了,我吃完飯就過去接她,有什麼問題嗎?我怎麼知道你車停在我姑姑家附近?”“對啊,也隻是拍到周念路過那附近不是嗎?也沒有拍到他安什麼跟蹤器啊!況且,路過那附近的人多了。”我說。“所以我們這不是在調查麼?”警察說。“要是跟你睡過又跟你分手的男人,你都要去懷疑調查一遍,我看警察要被你累死。”周念挖苦諷刺,“浪費公共資源。”吳燕聽了這話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懶得反駁。這時候,陳沫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先打量了周念一眼,然後轉頭看見了吳燕,吳燕也看見了他。一瞬間,兩人的表情都無比詫異,吳燕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對陳沫說:“你怎麼會在這裡?!”陳沫看了看我,“我陪她過來的……你怎麼會在這裡?”“我車上被人安了跟蹤器,我報警了。”“你們……認識?”我同樣十分詫異。“你們倆認識?”陳沫問我,指我和吳燕。“她是我前男友的老板。”我說。陳沫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微微張大嘴巴,對這個情況感到不可思議。“你們倆為什麼認識?”我問。陳沫和吳燕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沒有說話。我覺得氣氛很奇怪。“你的小男友?”周念問吳燕,帶著一點輕微的幸災樂禍。“閉嘴。”吳燕冷冷地瞪他一眼。我感覺心中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我要在吳燕身上栽第二回?她是我的克星嗎?!我看著陳沫和吳燕對視的眼神,那眼神實在太複雜,我看不透,那裡麵有太多不可說的,似乎隻有兩人才懂的語言,我完全不懂。我覺得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太不一般,而且絕非短時間認識,那種一個眼神就能傳達語言的關係,是很多年積累的熟悉才能達到的,這讓我頓時怒火攻心。我對警察說:“這裡還有我什麼事情嗎?要沒什麼事情我先走了,我知道的我都說完了。”說了這句話之後,我轉身就走,我實在是太鬱悶了太煩躁了。我聽見身後陳沫的腳步聲,他追了過來,拉住我的手臂,但是被我一把甩開了,我非常憤怒,有一種被命運耍弄的感覺。“你先上車!”陳沫說,“然後我慢慢給你解釋!”“我才不要上你的什麼狗屁車,誰知道多少女人坐過!”我大吼一聲,周念出軌時被我壓抑下來的不爽和受到的刺激,委屈和鬱悶,在這一刻被點燃,累積的壞情緒全部爆發了。我討厭他們對視的那個眼神!“你跟那個女人什麼關係啊?”我大聲問道。陳沫沒有說話,然後望著我,“你先上車,然後我跟你解釋,你誤會了。”然後拉著我的手肘往車的方向走去。我誤會了嗎?我誤會了嗎?我誤會了嗎?我在心裡不斷地重複。坐上車之後,我哇地就哭出來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糾結、煩惱、猜疑,惶恐,不安,還有如履薄冰、膽戰心驚、七上八下……太多複雜的說不出的心情,我實在是不想再假裝堅強。陳沫遞給我一些紙巾,我又是擦眼淚又是擤鼻涕,哭個不停。等我好一些了,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我的頭,就像摸一隻小狗。“今天這麼大脾氣。”陳沫說。“還有更大的。”我說,惡狠狠的。“你跟她怎麼認識的?”我問。陳沫目視前方,望著灰色的街景,“怎麼認識的?”他自言自語一般。“我……我一出生就認識她了,她是我的保姆,我學會說話,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媽媽,不是爸爸,而是她的名字——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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