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情敵相見(1 / 1)

案件一時半會兒沒什麼進展,我回了北京,在機場打車的時候,脫口而出:“師傅,去xx路xx小區。”說完才發現,說錯了。“師傅,去xx酒店。”我改口。“到底去哪裡啊姑娘?”“去酒店。”心裡空空落落。我繼續正常上班,抽空去菜市場買了幾個編織袋,挑了一個我確定周念不在家的時間,過去把自己的東西全部丟進編織袋裡,打車拖到酒店。但是住酒店肯定不是長久之計,即便是經濟酒店,一個月下來,也是大好幾千,我得趕緊租一個房子,不然,就我掙的那仨瓜倆棗,折騰不了多久。回北京沒兩天,主編給了我一采訪任務,去參加一個公益活動,活動結束,采訪一下主辦方負責人。我背著相機去了現場,當吳燕上台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才知道,她居然是這場公益活動的主辦方負責人!也就是說,活動結束,我要采訪的人,就是她。什麼叫冤家路窄?她在台上講了五分鐘的話,這五分鐘裡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頭發盤成一個溫婉的發髻,白色上衣駝色闊腿七分褲,露出纖細的腳踝,身材嬌小,說她三十歲出頭,也是像的。她講話結束走下台的時候,我過去跟她打招呼,“吳總,你好。”我一般跟采訪對象打招呼都用您,但是今天我實在叫不出那您字。“是你?”吳燕看見我,稍微愣了一秒,掃了一眼我背的相機,隨即反應過來,笑道:“他們跟我說,一會兒有人采訪我,沒想到是你。”“我也沒想到。”“很高興見到你。”吳燕盈盈微笑。她皮膚保養得很好,簡單化了淡妝。“省了互換名片,我也很高興。環保。”我說。“一會兒活動結束,出大門右轉那家星巴克見,如何?”我說。“好。”活動結束之後,我在星巴克等吳燕,過一會兒,她來了,看見我,走到我麵前坐下了。點了兩杯飲料之後,我打開錄音筆,開始常規采訪。說實在的,客觀評價,如果不是因為她和周念的關係,以她的容貌談吐,我大概不會討厭她。采訪結束,吳燕溫柔地問:“可以了嗎?”“可以了。”她的眼睛望向我擺在桌子上的錄音筆,示意我關掉。我按下了錄音筆的stop按鈕。“我覺得你是一個很淡定的人。”吳燕說。“是嗎?”“你約星巴克見的時候,我以為你準備潑我一臉咖啡。”“那你可以提議換個地方。”“想了,這旁邊還有一家串吧,更危險。還是咖啡館吧。”我晃了晃我的杯子,“話彆說早,這還有半杯。”吳燕笑起來。“潑了咖啡我這稿子就黃了,交不了差,怕是要丟工作。丟了男友又丟工作,我總不能在你身上栽兩回吧?”“抱歉。”吳燕說這句話的時候直視著我,我甚至覺得,她眼神有幾分真誠。沒有綠茶般故作柔弱,也沒有那種情場得意者的誌得意滿。但是,要說有什麼道德上的慚愧感,也是沒有的。她就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抱歉。”之後,我們就道了彆。她這句“抱歉”的後續效應,準確說,是我覺得的,她這句“抱歉”的後續效應,在當天晚上就出現了。回到酒店之後,我把錄音導進電腦裡,戴上耳塞,邊聽邊打字。周念給我打了幾個電話,我都按掉了。寫完稿子,已是深夜,我感覺饑腸轆轆,才想起沒有吃東西。我伸了個懶腰,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然後穿上外套,帶著錢包下了樓。周念的電話又打來了。我接了起來,我猜想,他是因為看見我東西搬走,擔心我現在住哪裡。“唐佑佳,你去找過吳燕了?”連名帶姓,我聽出了一絲強行壓抑的急哧白咧。“對。”“你又不是小孩了,好聚好散懂嗎?你說要分手,那就分手好了,你至於非要把我弄到人財兩空才滿意?”“人財兩空?”“今天下午,吳燕把我炒了,說再也不見麵了。”我心裡一驚,腦子裡懵了一下,他說什麼,我都沒聽見。“……你就說吧,把我搞成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等我回過神來,聽見這一句。沉默了一會兒,“好處挺多的。”我說。然後我把電話掛斷了。一瞬間,我的心中,很多種感覺在翻騰,在糾纏,好像餓極了渴極了的時候,生生咽下一塊蛋糕,下不去又吐不出,堵在胸口。委屈?是的。失望?是的。更多的,似乎是一種說不清的屈辱和窩囊。“把你當出軌,當劈腿,真是高看你了。”我在心裡默默地說。很明顯,吳燕根本沒把周念當回事,不想要了,扔得眼睛都不帶眨的。但周念,還在想象著一場我和吳燕之間的,根本不存在的爭鬥,為了他而勾心鬥角的爭鬥,真可笑。對吳燕來說,不過是少了一個員工,少了一個皮相尚可的聊慰寂寥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對她來說,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但周念,是失了一個飯碗,醒了一場“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白日夢。深夜的街頭,刮起了寒冷的風,我知道也許明天霧霾會散去,也許是個好天氣。但是此時此刻,真是太冷了。我把手插進衣服口袋裡,木然地,無知無覺地往前走。直到看見那個“24HR”的招牌,在深夜裡,亮堂堂的。我在門口停頓了一下,走了進去。那天那個男人,正坐在收銀台後麵玩手機。我繞著貨架轉來轉去,覺得什麼都不想吃,一點都不餓了。我從暖箱裡拿了一罐熱牛奶,走到收銀台,結賬。“對了,謝謝你那天送我的蜂蜜柚子茶。”男人抬頭看我一眼,“哦,不客氣。”這時候,一個女人,搖曳生姿地從門口走進來,妝容精致,頭發慵懶蓬鬆得剛剛好,裹著厚外套,隱隱露出裡頭紫色的絲質睡袍,她看見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把目光若有若無地轉移到那個男人身上,自言自語般,“唉,又失眠了……”沒有人說話,她走到貨架邊,拿了一瓶水蜜桃口味的雞尾酒飲料,走到了收銀台。“你這裡,有什麼東西,可以治失眠嗎?”她俯下身,雙手撐在收銀台上,厚外套裡麵是輕薄的睡袍,領口,很低。“失眠喝牛奶比較好。”“那你給我拿一瓶咯。”“牛奶就在那邊,麻煩您自己拿一下。”女人有點訕訕的,忽然,把我放在收銀台的牛奶一把拿過去,遞給男人,“結賬吧。”“喂,那是我的。”我感覺遇見一個神經病。“大妹子,你也失——眠——啊?”她麵帶挑釁地說,拖長了“失眠”倆字,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勾搭這男人,把我當對手了。“沒有啊。”我說。“那你大半夜的,買什麼牛奶啊!”“關,你,屁,事。”我瞪著她,一字一頓說。說完,我拿起牛奶,迅速撕開包裝,一仰頭喝光了,空瓶子重重放在收銀台上,抬了抬眉毛。“你也想睡他吧?”女人忽然說。我差點一口牛奶噴出來。“我……”我徹底噎住了。女人一副“我懂”的表情,付了錢,一步三搖地走了。這個深夜求歡的女人居然把我當成了她的同類!我今天還可以過得更慘烈一點嗎?我無語地把空牛奶瓶遞給那個男人掃碼。“丟人。”我嘟囔道。“什麼丟人?”他接話。“沒什麼。”“想睡我很丟人?”他忽然說。我不敢相信,抬起頭:“當然不是!”他聳聳肩,“對嘛,我這麼帥,想睡我,不丟人。”我目瞪口呆看著他,畫風變化太快,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啊,我逗你玩的。”他看我表情,連忙擺擺手。“看你人模人樣的,居然耍流氓啊!下次要耍流氓提前吱一聲,你未必耍得過我!”我咆哮了一句。“沒有耍流氓,看你不高興,開個玩笑。”看起來比較真誠。我長吐一口氣,“好吧。”“你剛搬過來?以前沒見過你。”“……算是吧。”兩人都沒有說話,我看著玻璃門外,忽然,一點,一點,一點……從天而降的白色,讓夜晚變得模糊起來。我推開玻璃門,仰頭看天,“下雪啦!”他也從收銀台裡走出來,走到門口,“還真是。”“今年第一場雪啊。”我感歎地說。“下雪真好,我小時候從沒見過下雪,到北京第一次看見下雪時,特彆開心。”“你是南方人?”“嗯。”“南方哪裡人?”“渝慶。”我感覺全身顫抖了一下。“哪裡人?”我重複了一遍。“渝慶。你去過嗎?”他笑著看著我。“我……去過的,好地方。”我的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奇怪的感覺。沉默了一會兒,我問道:“你看起來挺小的,你多大了?”“23歲。你呢?”“我29了。”我心裡鬆了一口氣。我為什麼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渝慶那麼大,他是渝慶人,那又怎麼了?而且,他才23歲,十多年前,他也就10歲出頭,10歲出頭的孩子能乾什麼?我覺得我真是腦子有病。雪越來越大,我們默默站在屋簷底下。深夜裡,大雪紛飛的城市,安靜得好像世界末日,好像整個宇宙此時此刻隻剩下這間小小的便利店,剩下一盞燈,剩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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