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盆栽來曆(1 / 1)

我再次到達渝慶,已是下午,飛機落地滑行時,我透過窗口看外麵的天空,密雲籠罩,是讓人壓抑的壞天氣。我打開手機,看見周念發來的微信:“寶貝出差辛苦了!我手機已經取回來了。”我心裡一陣惡心。我回複:“昨天晚上你和吳燕,我都看見了。分手吧。彆給我打電話發信息了,不會接不會回,彆費我電。”然後把手機調了靜音,周念再打來的電話,發來的信息,一概不理。我到特教學校見到了老喬,他正在和一個老師聊,大概是問話之類的。雖然自稱老喬,但是年齡也就四十左右吧,不過頭發居然有點花白,倒不難看,有點大叔氣質。他問了我當天的一些情況,什麼時候最後一次見到朱婷玉,和她聊了些什麼,等等。我還見到了朱婷玉的家人,讓我吃驚的是,朱婷玉的弟弟,也是一個唐氏綜合征患者。都說得這個病的人,是“國際臉”,就是說,每個唐氏綜合征患者,無論哪國人,無論男女,都長得十分相似。我想起朱婷玉說起李哲時的樣子,“我特彆喜歡這孩子。”應該是因為看見李哲就想起自己弟弟了吧!說起這花盆碎屍案,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這盆花的來曆,老喬已經和學校裡相關的人聊過了,放置這盆花的花壇,屬於學校的宿舍區域,所以並沒有那麼講究,也沒有專人打理,很多老師或者職工就隨意地在裡麵種菜種花,或者放置一些盆栽在這個區域,也是很常見的。老喬跟幾個在花壇裡種菜的老師聊了聊,問起這盆花,大家都覺得依稀有點印象,出現在花壇有一陣子了,但是,要回憶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或者是誰放在這裡的,誰也不清楚,畢竟,那就是一盆非常非常普通的花罷了。雖然跟朱婷玉隻有不到一天的交情,但是我心裡還是為此有些難過,加上遭遇周念出軌的事情,我心裡亂糟糟的,於是跟老喬打了聲招呼,想在學校裡轉轉,透透氣。我遠遠看見李哲的背影,站在朱婷玉出事的花壇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他?因為他頭上就戴著我送他的檸檬黃帽子。我走過去,“李哲,你怎麼了?”他轉頭看見我,臉上是一種悲傷。我猜他應該知道了朱老師去世的事情,而且明白了。唐氏兒童雖然智力發育遲緩,但並非什麼都不懂。朱老師平日裡對他好,他都知道的。我蹲下來,拍拍他的肩膀。他看著我,“花呢?”一臉茫然。“什麼花?”“我的花。”“什麼花?”“花呢?”他隻是重複。我又反複問了幾句,但是他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這時候,一個老師跑過來,看見李哲,“哎呀,這上著課呢,你怎麼就跑出來了?”“花呢?”李哲還是重複。“老師,李哲是不是很喜歡花啊?”我問。老師一臉狐疑地看著我,我趕緊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啊……喜不喜歡花,我不是很清楚。”老師簡單地說了一句,拉著李哲就要回教室,忽然,似乎想起什麼,打量我一番,看我一臉懇切,說道:“但是這孩子,非常喜歡顏色鮮豔的東西。”我想起李哲昨天看見我帽子時,非常喜歡的樣子。我把帽子送給李哲後,朱婷玉隻是笑眯眯地說:“李哲,這時候應該說什麼?”我想到這個細節之後,忽然感覺稍微有些古怪,因為那個時候,我隻是一個前來采訪的陌生記者,在那種情況下,老師一般會對孩子表示“不能亂要彆人的東西哦”之類的,這樣會給記者一種“學校裡的老師抓住一切機會在好好教育引導孩子”的印象。因為朱婷玉是負責宣文的老師,她工作的一大原則就是在外界麵前營造學校的良好形象,她應該對此非常了解,駕輕就熟。還有一個原因是,特殊教育學校裡的孩子都是有殘疾的孩子,事實上,這些孩子在麵對社會的時候,所遇到的風險更大,所以老師常會給他們灌輸一種“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態,朱婷玉輕易地順從李哲的喜好,沒有絲毫推脫地,讓他接受帽子,不管怎麼樣,現在想起來,總覺得有一些怪怪的。我心裡隻有一個解釋,就是,她非常寵溺李哲,她覺得李哲喜歡什麼,就給他什麼,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然後我又想起朱婷玉老師出事時,地上散落的紅色花瓣。腦子裡忽然電光火石一般。會不會是某次偶然的情況,朱婷玉和李哲外出,看見了這盆顏色鮮豔的花,李哲十分喜歡,朱婷玉就把這盆花拿了回來,放在學校的花壇裡。而出事那天,朱婷玉出於某種原因,想要翻土施肥或者隨便做些什麼,第一次翻動這盆花,才發現了裡麵的人骨。我把這些想法統統告訴了老喬。“有道理。”老喬說,然後讓人去查李哲的外出紀錄,什麼時候李哲和朱老師外出過。很快就查到了,上個月16日,是李哲的生日,同時也是周末,朱婷玉專門來學校申請帶李哲出去玩。李哲有父母,但是父母在他之後又生了一個健康的兒子,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讓他住在特教學校。但是,那天,他們倆去了哪裡,我們不得而知。渝慶那麼大,他們可能去了渝慶的任何一個地方,在任何一個人那裡得到了這盆花。那個人可能一臉笑眯眯,蹲下來拍拍李哲的肩膀,“喜歡嗎?喜歡就送你咯!”也可能隨隨便便地,“喏,看上?拿走吧。”也可能主動熱情充滿誘惑地:“小朋友,你看這花開得多好啊,想要嗎?”……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很多個畫麵,但是裡麵那個送出花的人,都是一片模糊,臉上身上,是曝光過度一般的白光。後來一轉念,我這樣的想法並不對,如果這碎屍案是新發生的,也許凶手會急於脫手這些藏有屍塊的盆栽,那樣的話,送花給李哲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但是,事發已經超過十年,盆栽也許已經被轉手過,也就是說,把盆栽給李哲的人,也許根本就不知情。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八點,我,老喬還有另外兩個年輕警察,都是饑腸轆轆。“走,我請你們吃火鍋。”老喬對我們說。就在附近一家又小又破的火鍋店,我們四個圍著一鍋翻滾的火鍋湯,老喬點了很多鴨腸和毛肚,他管下鴨腸叫“下麵條”,一盤一盤地往裡倒。我們四人一起“七上八下”地涮毛肚,雖然火鍋味道很好,但是我們四人的心情都並不輕鬆。大約吃到一半的時候,老喬手機響起來,“喂”,老喬接起來,聽著聽著,漸漸麵露喜色。“怎麼了?”老喬掛了電話,我們仨都急切地問。“局裡小王打電話來,說在第二次篩那花盆裡的泥土的時候,意外地,又發現了一根手指骨。我們仨一起“誒?”了一聲。“他把這根手指骨拚湊在之前的手掌上,發現完全切合,也就是說,這根手指原本是長在大拇指邊,也就是說,死者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啊,那我們可以鎖定十年前失蹤的,右手有六根手指的人了!”一個警察說道。氣氛頓時輕鬆起來,大家都感覺看見了光明。“那我們乾一杯吧!”我心情也好起來,端起一杯啤酒,對大家說。“好啊好啊!”兩位警察也端起了啤酒。忽然,隻見老喬的臉色又漸漸不明朗起來,他沒有舉杯,我們仨也就訕訕地放下酒杯。“有一件事我特彆不明白,如果凶手在十年前,把碎屍放進花盆裡,難道這盆花,可以十年不鬆土,不養護而長得枝繁葉茂嗎?朱老師因為給花鬆土而偶然發現了裡麵的人骨,但是,她應該不會是這十年來,第一個給花鬆土的人吧?”我們仨也愣了一下,之前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層。一切的一切,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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