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忘不了她(1 / 1)

巨燈島 陸離 1869 字 3天前

離彆雖然漫長,但終究會結束。不多時,陸地就退隱不見,四周茫茫一片。天色漸暗,東方海麵上巨燈島的亮光越來越明亮。這島嶼看著雖然清楚,卻相距極遠,即便是葉空的大船也要開上兩天兩夜方能靠近。海上雖無大浪,甲板仍舊微有起伏。葉空坐在船尾自斟自飲,耳邊響起雀娘當時的話語:“要喝就一起喝,乾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他酒量本就不大,此刻才飲兩杯頭就微微發暈,抬頭看看天空,隻見漫天星鬥似乎也在晃動。暗道:“船上搖晃,酒也更是醉人了。”豈知酒入愁腸,哪有不醉人的道理。劉青山和大關暈船暈得厲害,早已經吐過兩回,回艙室裡躺著去了。海木青本來纏著葉空,被他一番冷言冷語賭氣也回自己房間。阿阮照顧完暈船的,安慰完生氣的,才走上甲板來。此刻葉空已經半躺在椅裡,眼睛也閉著,手裡還握著酒盞。阿阮喚了一聲葉大爺,見他不醒,卻不願走開。隻見葉空臉色憔悴,鬢邊一縷碎發被粘濕的海風一吹粘在額上。阿阮把帶來的薄毯輕輕蓋在葉空身上,看著他的臉,呆呆想道:“從前媽媽告訴我海裡有個龍王,專嫉妒容貌俊美之人,但凡見到美貌的男子女子就拖進水裡淹死。葉大爺生得這般……這般好看,心腸又這樣好,上天保佑他不要遭遇什麼災難。“雀娘姐姐遭遇不幸,天底下最傷心的隻怕就是葉大爺。他雖然豪富,命怎麼這樣苦。我雖然父母去世,但好歹能在葉府安身,葉大爺又對我這樣照顧,但是誰又來照顧葉大爺他自己?”她心中正暗暗祝禱,忽然一手被葉空捉住。阿阮看葉空兀自閉著雙眼,手卻又熱又潮,輕輕捏著自己的小手放在胸膛上,不由得大羞,連忙掙脫了逃回艙裡,心臟砰砰直跳。葉空全沒覺察阿阮在身邊。他醉酒之後,腦袋昏昏沉沉,嘴裡又乾又渴,正想喚人來倒些水喝。他剛挺起腰來。忽然腳邊一涼,一隻手搭在自己腳踝上。跟著船舷邊露出一個女人的上半身,赤著肩膀,長發濕漉漉地貼在頭上,麵孔卻跟何星瑤一模一樣。葉空看著何星瑤的臉一動不動,仿佛魂魄已經離開身體。那女人滿臉擔憂神色,兩眼看著葉空,開口道:“彆去。”葉空顫聲道:“什麼?”那女人兩眼滿是悲傷,癡癡瞧了葉空一會兒,忽然轉身投入海中。葉空看著她隱身的浪花,從座椅中站起來叫道:“星瑤!”就在這時,“鏘啷”一聲,葉空從夢中驚醒。隻見自己仍舊躺在椅中,身旁甲板上打碎了一隻酒碗,腳邊濕了一片,大概是海水撲上來打濕的。“這是誰給我蓋的毯子?”葉空奇道。他看了看四周,周圍黑壓壓都是海水,甲板上除了自己一個人也沒有。方才阿阮來找他的事情,他全無知覺。葉空手裡捏著毯子,想起剛才的夢,心中一陣迷茫,又轉頭去怔怔看著巨燈島上的燈光,不由得癡了。船行兩日之後,已經能遠遠看到巨燈島岸邊白浪拍打。葉空命人放下小艇,自己和大關,海木青,阿阮和劉青山乘坐小艇登島,讓大船遠遠泊在海裡等待。他知道冷州人沒有一個不懼怕巨燈島上的“妖魔”,船上的家丁,船工雖然忠心,卻也沒到豁出性命不要的地步。聽到葉空說大船不用靠岸,人人都鬆了一口氣,個個麵色凝重叮囑主子小心,心中卻是大為放鬆。大關和劉青山已經提前把上島的乾糧清水,繩索火種等物事搬上小艇,兩個人站在船尾掌舵。葉空滿不在乎地跟眾人道彆,也跟著躍下,轉身伸手要去抱阿阮下來,阿阮害羞,自己單手在船弦上一按跳了下來。葉空讚道:“功夫不錯,之前怎麼沒顯露出來?”阿阮臉一紅,還不等回答,海木青已經搶道:“那你看看我的功夫好不好。”說罷大辮子往身後一甩,躍起在空中翻了個筋鬥,如一隻燕兒般輕巧巧落在船頭,半點沒有震動船板。大關見了忍不住喝彩,卻見葉空已經調轉了眼神,看著遠海,到嘴邊的彩聲隻得咽了進去。正尷尬時,隻見紅白兩團雲霧從大船上閃過,跟著小艇猛地往下一沉,海木青的兩頭巨獒也落在小艇上。它們身子巨大,又不知輕重,幾乎把小艇弄翻了過來。大關馬術雖精,卻少在船上生活,腳下還沒習慣船板起伏,小艇猛地沉浮,他“哎喲”一聲往後倒去,險些掉進海裡,還好劉青山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他衣襟提了起來。海木青癟癟嘴,頗不以為然,讓大關羞慚不已。葉空兀自衣帶飄飄地在船頭站著,劉青山卻拍拍大關的衣服,道:“大關哥,沒事吧?可要站穩了。”海木青笑道:“怕什麼,這許多人看著,還能淹死了他?”阿阮接口道:“海裡浪大,我聽人說要是被漩渦吸住了,救也救不起來的,還是小心的好。”海木青撇撇嘴,道:“你還能聽什麼人說,還不是聽他說。”跟著向葉空努努嘴。她心中喜歡葉空,葉空雖然待她冷淡,但是她說話總是忍不住把話頭往葉空身上扯。跟著道:“他住在山上,又知道多少海裡的事情了?多半是瞎說。”哪知道,葉空跟沒聽見一樣,背著雙手,望向巨燈島。此刻小艇已經從大船旁邊搖開,巨燈島越來越清晰起來。隻見島上叢林密布,山峰高聳,山脊鋒利如同刀削。一條條白色的瀑布,從山中懸崖上垂下來,景色極為特異。葉空等人從沒靠巨燈島如此之近,心中難免忐忑,漸漸都不說話,一齊望著島嶼越來越近,島上山峰也似乎越來越高,壓在眾人頭上。山上白雲繚繞,隱隱在最高的山峰上有一處極亮的所在,穿過雲層還是格外刺眼。那不是一盞燈,反而像是山頭著了火,但如果真的是燒火,又怎能終年不熄,又怎能變幻顏色。大關心中浮現出兩個字:“鬼火!”這巨燈島真是越來越邪門了。轉念一想:“我可不能死在這島上。我要死了,誰來顧葉府的馬兒?”他心中有些害怕,又不敢表現出來,怕被海木青嘲笑。他偷偷瞧了瞧海木青,隻見她也盯著那團“鬼火”,怔怔出神,小臉似乎都給照亮了。行到岸邊,幾人小心掌舵,找了處平坦些的地方上岸,又合力把小艇拖上沙灘,固定在一塊大石上,以防被海潮衝走。幾個人武功體力都不錯,但畢竟不常出海,一切收拾停當後,一天都過快過去了。葉空提議在沙灘上先過一夜,劉青山第一個叫好,跟著在沙灘上翻了個跟頭,奔來奔去準備柴火。葉空看著他忙忙碌碌,心中對他的厭惡感覺還是不減,他越是興高采烈,葉空越是覺得紮眼,連阿阮和大關都覺出葉空臉色不善,又不知道為什麼,都不敢跟他講話。劉青山少年心性,絲毫沒察覺葉空的敵意,一麵哼著小曲兒,一麵割來長草給眾人鋪床做被,又是生火煮食,忙得不亦樂乎。天色雖晚,島上有燈光照耀,倒像夜間有兩個月亮一般,把沙灘照得雪白。阿阮除了鞋襪在沙灘上慢慢走著,覺得腳下輕軟,沙粒陷進指縫中癢癢很是舒服。冷州已經入冬,這島上不知道怎麼卻暖和得多,吹著海風也不覺得冷,反而有溫暖之感。海木青,大關和劉青山三人圍著火堆說笑。兩頭巨犬雖然伏在海木青身邊,眼睛卻瞪著島上的密林,耳朵輕輕轉動,時刻警惕有什麼危險暴跳出來。大關手拿著一截樹枝,正要去扒火堆裡的炭灰,紅犬忽然站了起來,大關嚇得樹枝掉落在火旁,哪知道紅犬隻是晃了晃了腦袋,打了個哈欠,又舔口舔嘴地躺下了。海木青嗤地笑了出來,嬌聲道:“瞧你嚇成什麼樣子?”大關悻悻道:“我剛才看樹林那邊動了一下,也不知是人是鬼。荒郊野外的,又在島上,還是小心點好。”海木青笑道:“管他是人是鬼,來了都是一般伺候。”說罷,拔下自己頭上的竹簪,揚手作勢要射。大關吃過青竹針的苦頭,背上有些發毛,臉上硬是不動聲色。隻聽劉青山接口道:“我看島上多半是些海盜,土匪之類,怕官府捉拿就編出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來嚇唬人的。”大關道:“你年紀還小,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亂七八糟,不乾不淨地東西多得很。你見過秋千的屍首沒有,那傷口切得這樣整齊,哪像是人乾的。往年從島上飄回來的屍首都是一個樣子,整整齊齊地給切成幾塊,連頭也是。“我聽說有個打漁的不小心漂到島上,一顆頭從鼻梁正中給劈開,兩半頭放在一起,傷口細得看也看不出來。用尺子比著鋸,也不會有那樣整齊,何況,哪裡來這麼鋒利的鋸子?”劉青山沉吟一會兒,道:“如果他們有什麼古怪兵刃也是有可能的。”大關道:“那他們乾麼要跟秋千過意不去,他又沒上島去,連門都很少出。”劉青山道:“他是葉府中人,葉叔叔要上島的事情估計是走漏了風聲,他們傷不了葉叔叔還不能傷他府上的夥計麼?”劉青山頓了頓,又道:“船幫也不想讓葉叔叔上島,也沒準是他們殺了人,做做樣子,說是巨燈島上的人乾的。對了,既然人人都怕巨燈島,那誰殺了人都可以說是島上的人乾的,這豈不是方便之極,誰也奈何不得他了。說不定,巨燈島上什麼都沒有,全是岸上的人故弄玄虛。”一番話把大關聽得點頭連連,但是又不甘心佩服一個後輩,於是道:“嗯嗯,你小子想得倒挺多。”他一邊說,一邊去撿剛才掉落的木柴,卻不留心被火苗燙了一下,猛地縮手。海木青又笑了起來,劉青山也跟著笑了。葉空找了離眾人稍遠的地方,麵向西邊冷州的方向坐著。島上燈亮。在冷州能看見巨燈島上的燈光,但是在巨燈島上卻看不見冷州的燈火,西邊海水在月光和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天邊黑黑一片,似乎就是冷州。葉空一麵看著海,一麵喝著小銀瓶裡的酒,忽然聽到阿阮在身邊說:“池亦秋是什麼呀?”葉空吃了一驚,問道:“什麼?”阿阮把手往沙灘上一指,說:“池亦秋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呀?”葉空忙向地上看去,原來自己心心念念雀娘不忘,竟然不知不覺之際在沙上寫下了她的名字。他心中傷痛,不知該如何回答。又聽阿阮“哎喲”一聲,浪水湧上來正好湧到她腳邊。原本寫著的這三個字,也頓時被抹去不少,隻剩下池字三點水的最下麵一點,和秋字的火字半邊。葉空看著地上的殘字,心中又苦又澀。阿阮在黑暗中看不見他臉色有異,又問了一句,見葉空不答,也不敢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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