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錦和尹如江的眼睛,瞬間被驚訝填滿了。“不信是麼?”盧天晟自嘲般地笑笑。“我看著是很文弱的樣子,但如果你都能用高跟鞋敲爛他的腦袋,為什麼我不能呢?那鞋跟是貴金屬澆築的,重得很,不需要多少力氣。”“但是你為什麼要敲爛林君複的頭呢?你有什麼動機?你跟我之間,不全是在做戲麼?”“就算是做戲,也會產生占有欲吧!”盧天晟彆過頭去不看陸雲錦。“我是不愛你,但你和我領了結婚證,還和他在廢棄工廠那種地方私會,就是不對的。我跟著你到了廢棄工廠,發現你正在和他扭打,他把你按在地上,你完全不是對手。“陸雲錦,你說你是不是傻,一個要送你股票的男人大半夜邀你到廢棄工廠見麵,還能是想乾什麼?是想聊天看星星談人生麼?我當時怒火中燒,就撿起了你踢出去的高跟鞋,在他的腦袋上狠命一敲……”陸雲錦猛地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就一下,他的腦袋就像是摔破了的酒心巧克力,從裡麵流出了一些紅紅的東西,我也嚇呆了。“你看到了全過程,受了刺激,不斷抽搐尖叫。我把你架回車上打了一針鎮靜劑,等你快要蘇醒的時候,就采取了催眠加藥物的雙重擦除手段。整個事情就是這樣。”陸雲錦低著頭,一動不動,像是剛才那些話對她施加了石化咒語,讓她整個人都沒有辦法動上一下。尹如江突然跳起來,抄起椅子對著盧天晟猛砸了過去。盧天晟來不及躲閃,身子被椅子擊中,整個人摔倒在地上,向外滑行了數米遠,額頭重重磕在了桌子角上。盧天晟摸摸額頭,有血。血,很多血。陸雲錦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盧天晟暈倒的那一幕:盧天晟腦袋上的血不住地流,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尹如江剛開始還怒氣衝衝,但眼看著盧天晟身下的血越流越多,慢慢竟然成了一個小小的鮮紅色湖泊,他也有些傻了眼。“其實這一次,你不救我……我也不怪你。”盧天晟看著陸雲錦,竟然微笑了一下,笑得帶著一絲絲絕望。然後他的身體漸漸軟了下去,順著桌腳慢慢溜到了地上。陸雲錦看著癱軟在地上的盧天晟,像是突然從睡夢中醒過來了似的,撲上去緊緊抱住盧天晟。她毫不避嫌地用自己的衣角不斷擦拭盧天晟的額頭,試圖擋住不斷汩汩流出的鮮血。她的淚和盧天晟的血混在了一起,兩個人像是一座連體雕塑,被鮮紅的血液緊緊粘合在了一起,分都分不開。陸雲錦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走廊裡不斷回響著:“來人啊!哪裡有人啊!”醫院。胡教授負著手在盧天晟的床邊來回踱步。他的這個學生,平常為人冰冷,也不愛多說話。雖然胡教授對人情世故這一套並不感興趣,但他也能看出來,盧天晟冰冷的外表下,藏著巨大的熱情。那熱情像火山,一旦噴發,就不可收拾。他本能地覺得,盧天晟可能是因為某個原因而成為這樣的,但他沒想到,這原因竟是他的病。“血友病。”胡教授親自過目了診斷單之後才把單子交到了陸雲錦的手上。“他這種應該算是輕的,你放心。”胡教授輕聲安慰陸雲錦,“重症患者是活不到他這個年紀的。雖然凝血有問題,但隻要多注意,多打因子,也有機會獲得正常的壽命。”尹如江聽了這話,瞪了胡教授一眼:有這樣安慰彆人的麼?“真的是很輕的病症麼?”陸雲錦緊緊抓住胡教授的手,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那為什麼他身上那麼多針眼,輕的話還要這麼頻繁注射麼?”“我隻能說,人和人的情況不一樣。”胡教授歎了口氣。“雖然一般來說,遇到外傷出血才有危險,但如果壓力大或者身體狀況不佳,也可能會無緣無故地自體出血,也可能會需要頻繁注射。”“他會……會死麼?”陸雲錦盯著一滴一滴流進盧天晟身體裡的鮮血,問出了一個她不敢想象的問題。“我隻能說,我不知道。”床上,盧天晟平靜地躺著,臉色慘白,隻有起伏的胸脯能看出他還活著。因為盧天晟的病,陸雲錦在澳大利亞多待了一周。作為盧天晟的家屬,儘管她對盧天晟的情感非常複雜,但她也狠不下心把盧天晟扔在醫院裡不聞不問。尹如江自從盧天晟到醫院的那晚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麵,三天後和同事們結束了項目,便先行回國了。陸雲錦知道他是在逃避麵對盧天晟,但她也知道,沒有任何人能夠指責尹如江的這種行為。因為,如果可以,她也想遠遠地躲起來,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守在盧天晟的病床邊,陸雲錦過了新年。手機裡“新年快樂”的短信微信充斥著屏幕,而在澳大利亞的新年夜,隻有盧天晟和他的輸血袋陪伴著她。盧天晟似乎一直沒有完全恢複過來,一天中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昏睡。為了慶祝新年,達令港舉行了煙花大會,從他病房的窗戶這裡,正好可以看到漫天綻放的煙花。陸雲錦看了一會兒窗外的煙花,雙手交叉在胸前,對盧天晟輕聲說了句:“新年快樂。”七天之後,盧天晟出院了,兩人訂了第一時間回國的飛機。“如果有機會,歡迎你們再回澳洲!”胡教授到機場去送他們,臨了還不忘對陸雲錦嘟囔一句,“如果你還打算捐獻大腦……”“我明白。我保證您是第一選擇。”坐在輪椅上的盧天晟臉色蒼白,虛弱到連眼鏡都是勉強掛在鼻梁上。他努力擠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容,隨後被陸雲錦推走了。“您好,二位歡迎值機。”陸雲錦出示了二人的護照,空姐看了看兩人的機票,有些猶豫:“小姐,這裡顯示您的機票是頭等艙,而先生是經濟艙,如果您沒有買到兩張頭等艙的機票的話,我現在可以幫先生做一下升艙。”“不。經濟艙對他就很合適。”陸雲錦從手袋裡掏出墨鏡架在鼻子上。“我會護送他上下機,其他的時間,他待在經濟艙就行。我讓醫生給他上了導尿管,四小時換一個袋子,不需要上廁所。”在空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陸雲錦推著盧天晟揚長而去。等到陸雲錦走得有些遠了,盧天晟小聲說:“你這是,在懲罰我麼?”“你活該。這一切都是你活該。”陸雲錦也不停,腳下走得更快了。盧天晟低下頭,不知怎的,竟然笑了。從澳大利亞到中國的航線要12個小時,這12個小時裡,陸雲錦在頭等艙機吃甜點喝紅酒看電影,用機上WIFI若無其事地和張曉芸複述了盧天晟所講述的一切。“我就知道!你沒有事,我太高興了!”張曉芸激動地回複說,每一個字都帶著興奮的意思。“我也高興!胡教授說他寫了一個郵件給F市精神病院,要求撤銷對我神經分裂的診斷。所以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說我沒有病。”“等你回來,我們一定要慶祝一下!”陸雲錦剛在Pad上打出“另外,盧天晟也承認是他誤殺了林君複”,但她想到了什麼,立刻又把打好的字一個一個地刪除掉了,簡短地回複了一個“嗯”。放下Pad,她站起身來,朝機艙後側走去。空姐貼心地提醒她,頭等艙的廁所在飛機前側,她也依然不為所動,徑直往前走。她一直走到飛機中部,這才隔著飛機中部的隔斷,悄悄地望著盧天晟。盧天晟坐在52J的位置上,他身邊是一個哭鬨的寶寶和一個年輕的媽媽。媽媽手忙腳亂,寶寶的腳不斷踢在盧天晟的臉上。會淤血的。陸雲錦想。盧天晟似乎絲毫不以為意。他麵色溫柔地看著寶寶,甚至麵帶微笑主動逗弄寶寶。他不時輕輕地撥開寶寶的小腳,看到寶寶左擰右擰試圖甩開小屁股上的尿不濕時,他甚至還把在身邊墜著的尿袋拿了起來。“寶寶乖,你看叔叔也有尿不濕噢!”儘管臉色蒼白,但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他渾身都洋溢著一種負擔解除後的輕鬆之感,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歡快雀躍。“女士,您是要找朋友麼?”一位空姐出現在陸雲錦身後,友善地提醒她。“不……我就是,有點悶,隨處走走。”突然機艙裡鈴聲大作,一波氣流將陸雲錦和空姐顛得七扭八歪。“請趕快回到您的位子上,係好安全帶。”陸雲錦又回頭看了一眼盧天晟,慢慢走回了頭等艙。他們回國的路線和當初出國時一樣,取道上海,再轉機回F市。陸雲錦和盧天晟從上海下機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盧天晟蜷縮在輪椅裡,看起來又瘦又小,完全沒有以往逼人的氣勢。一月的上海正是最冷的時候,盧天晟身上還穿著澳洲的應季夏裝,陸雲錦沒叫醒他,在他身上潦草地披了一件厚厚的長羽絨服,並不在意盧天晟的半條腿都暴露在寒風裡。彆心軟,陸雲錦告誡自己。這人是條毒蛇,在懷裡把他焐暖了,他會反咬你一口的。盧天晟睡得很沉,手腳軟軟地耷拉在輪椅上。他在睡夢中突然踢了一下腿,兩條腿這下都從長羽絨服裡伸了出來。陸雲錦本能地上前再次幫他蓋好羽絨服,旋即她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做。陸雲錦,你個白癡!她在心裡默默地罵。你個大白癡!天下第一號白癡!第二天淩晨,兩人終於回到了盧家。陸雲錦送盧天晟回房,他似乎已經精疲力竭,繼續維持著昏睡的狀態。陸雲錦也洗漱完畢,換上睡衣,剛打算就寢,卻猶豫了。最終,她抱著枕頭和一條被子,又回到了自己過去居住的那間客房。盧天晟醒來後,也並沒有對陸雲錦住客房表達任何異議。盧家彆墅裡,又成了兩人各居一室的情況。陸雲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她在大床上翻了兩個身,似乎還沒有完全從澳大利亞的事情裡回過神來。但她的手機比她要勤勞得多,這會兒就已經在鈴聲大作了。“姐,太好了你回來了。”來電話的人是高亮,他的語氣驚慌,像是出了什麼大事。“雯雯被抓走了。”陸雲錦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一個小時後,陸雲錦和高亮在BLAIGHT碰麵,高亮似乎沒怎麼睡好,頭發毛糙地四處支楞著。“姐,雯雯被抓了,咱們一定要想個辦法啊!”“你先彆慌。”陸雲錦給高亮倒了一杯茶。“雯雯也不是沒有社會經驗的小女孩,如果是因為這樣的事情,”陸雲錦壓低聲音,做了一個掏錢包的動作,“那不會關她很久的。我跟她第一次見麵也是在警察局,她看起來很老練。”“不是,”高亮麵色沉重地搖搖頭,“不是因為小偷小摸,這次雯雯攤上大事兒了。”花了十幾分鐘,灌了兩杯咖啡,高亮才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事情出在當初陸雲錦拜托雯雯和高亮去尹行月家弄的那份秘密材料上。雯雯本是屬於一個盜竊團夥,這個盜竊團夥內部的結構不算嚴密,組織者對於成員的要求就是每日上交“份子錢”。雯雯最近的“業績”一直不佳,加上之前雯雯曾經提過想要退出團夥,她“業績”不佳的情況被老大認為是消極怠工,是為了達成退出團夥的目的。團夥老大對雯雯進行了數次威脅,對“份子錢”也逼得越來越緊,雯雯終於撐不住了。她想出了一個能快速來錢的辦法。她學著電視上警匪片的橋段,在報紙上剪下字,貼成一封恐嚇信,寄到了當初尹行月名單上的一個股東家中。這位股東有一位背景強悍的太太,但因為風流成性,他在外還有一個外室。尹行月為他提供了金屋藏嬌的地點,也因此獲得了這位股東的支持。雯雯這封信直接寄到了這位股東平時的辦公室,信上直接要求對方在某指定禮品網站上購買兩萬電子禮品券,並按照要求將電子禮品券所屬的賬戶和密碼張貼在他自己門前的報箱上,不然匿名人便會將他金屋藏嬌的地點直接發送到他的發妻手上。這位膽小的股東不敢承擔被發妻發現的後果,加上兩萬的金額又不大,便乖乖按照要求去做了。當雯雯在股東家附近用雙筒望遠鏡看到賬戶和密碼後,她便第一時間將這些電子券散發給團夥中的兄弟,並由他們通過一些海外服務器注冊的非實名認證賬戶向禮品網站申請退款。最終兩萬禮品券折現為一萬八,由這些團夥兄弟將錢全數交給老大,衝抵了雯雯的“份子錢”。嘗到了甜頭後,雯雯又嘗試了幾次。這次她避開老大,私下和團夥中的兄弟合作,分彆敲詐了名單上其他股東共計一百多萬,除了給兄弟們一些辛苦費之外,絕大多數錢財都被雯雯個人獲得。她用這些錢一部分交了退出團夥的“贖身費”,另一部分則自己揮霍了。那段時間她出手闊綽,給高亮買了好幾身名牌衣服。高亮問她錢哪兒來的,她也隻是笑而不答。直到那天警局帶隊圍住了雯雯租住的小屋,雯雯才告訴高亮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兒。“你放心,我跟他們走,這事兒和你沒關係。”這句話是雯雯在被抓走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這個雯雯,怎麼這麼不聽話!”陸雲錦氣惱地搖搖頭。雯雯頭腦靈活,人也聰明,但她的生活環境太複雜,讓她接觸名單這樣的東西可能本來就是個錯誤。陸雲錦又自責、又氣惱,一時竟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敲詐,而且是連續大額敲詐,這和小偷小摸絕對不是一個性質的事情。陸雲錦一時也沒了主意。警局。劉暢帶著好笑的神氣看著麵前的這個女孩。這女孩自稱自己20歲,但指紋一查就發現,她其實隻有18歲,剛過了生日3個月而已。多可惜,劉暢想,要是還沒過生日,就可以按照未滿18歲處理,麵對的刑責就要輕上不少。相比起來,這女孩似乎比劉暢心理壓力還小。她在審訊室裡好奇地東張西望,完全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雖然雯雯在扒手界出道已久,但審訊室她是第一次進。“來說說你的情況吧。怎麼想到去寄詐騙信的?”“警官,您到底有沒有去核查情況啊!”雯雯對劉暢的問題似乎很不滿意。“如果您去核查了情況,您就會發現,我說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真的。所以我這哪兒是詐騙呢?我這是不巧撿到了老天爺要我發財的聚寶盆,不從裡麵挑出幾件換點錢花,您說我是不是傻啊?”雯雯說的正是讓劉暢覺得這個案子奇特的地方。他原本以為這是一般的詐騙,寄信人說的都是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但稍微了解了一下之後,他很快發現這個寄信人說的事情竟然件件屬實。由於這些信息幾乎都屬於醜聞,受害人本身報警的願望並不強烈,要不是雯雯最後一封信獅子大開口要人家三百萬,那受害人可能也還是給錢了事。就算是如今雯雯落網,受害人也從來不肯主動出麵,並要求警方對獲得的信息嚴格保密。那些受害人都是F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的私人生活狀況,這個毛頭小賊怎麼可能如此清楚呢?“就算你了解了一些事情,但問對方要錢、不給錢就要公諸於世,這種行為雖然不是詐騙,但法律上也有專門的叫法。這叫敲詐。敲詐的罪名並不比詐騙輕,要是你認了詐騙,說不定還能少判兩年。”“這法律也太沒天理了!”雯雯委屈似地撇撇嘴。“我小小年紀,知道那麼多秘密,我這心理壓力大不大?守住這秘密難不難?所以我要點封口費又怎麼了?那些有錢人,乾那麼多爛事兒,為什麼你們不去抓他們,反而來抓我?”劉暢看這丫頭能言善辯,頓時來了興趣,就想要逗逗她:“我現在沒時間沒義務替你普及法律知識,但我得提醒你,你這種罪的判罰可輕可重,有時間跟我貧嘴,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跟法官求饒。”雯雯聽了他的話,眼珠子一轉,抱著胳膊說:“警察叔叔,如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能不能幫我求饒?你們都是自己人,說句話肯定比我管用。”“我對你的秘密沒興趣。”“不,你肯定有興趣,劉暢警官。”雯雯往後半仰著靠在椅背上,緊緊盯著劉暢身上的胸牌。劉暢今天難得穿了一身警服,上麵有他的警號。她從未見過劉暢,但卻認識他的警號。當初高亮在默寫那本記載著無數秘密的文件時,也許是出於本能,她也幾乎記下了裡麵所有的內容。其中有一條就是關於這個警號的主人劉暢的。陸雲錦和高亮並沒有商量出什麼特彆有效的方法能夠立刻救出雯雯。陸雲錦送走高亮,給張曉芸打了電話。張曉芸的人麵廣,之前又說和張南也有交情。雖然陸雲錦打心眼兒裡不喜歡張南,但如果張南能夠幫助雯雯,那她依然願意求他試試看。“原來這就是當初收留你的那個女孩兒啊!”張曉芸聽陸雲錦說完,語氣裡對雯雯也充滿了同情。“是的,所以我想能不能讓張南出麵,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夠保她出來?她年紀還小,雖然在社會上遊蕩了幾年,但本質不壞,小偷小摸是迫於生存。但要是因為敲詐被判了進去,那可能才真的會學壞。”“這確實是。”張曉芸沉吟了一會兒。“這樣,一會兒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來交接這次澳洲的文件,二來我們當麵商量一下。”張曉芸這麼一提醒,陸雲錦才想起來,她最後一批文件還沒有上交。算起來幾乎已經遲了一周了。她慌忙趕回家裡,拿了電腦就往辦公室趕。辦公室裡還是人來人往,一片繁忙。為了應付南方濕冷的冬季,辦公室裡的中央空調已經調到了最大,燥熱的暖風吹在陸雲錦臉上,讓她忍不住回憶起澳洲溫暖海風的舒適。張曉芸從她的辦公室伸出腦袋,衝陸雲錦招招手。待陸雲錦進門,張曉芸拉下了所有的百葉窗,這間四麵透明的辦公室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不透風的白色盒子。即使張曉芸不說,陸雲錦也能看出來,出事了。張曉芸很少流露出如此憂慮的神色。在那些陸雲錦最糟糕的日子裡,張曉芸是陸雲錦的精神支柱,她知道自己可以隨時倒下去,因為即使她倒下去,她的身後還有張曉芸。但此時,張曉芸看起來有一點明顯的慌亂。“雲錦,我剛才打了個電話給張南,他已經和公安局那邊聯係過了。雯雯暫時還沒事,但是有一個關於你的消息,可能不太好。”“沒關係,你說吧,我承受得住。”陸雲錦深吸一口氣。“胡教授抗議精神病院對你誤診一事,精神病院已經告知警方了。目前警方的態度還不知曉,但張南說,很有可能會對你重新展開調查。”“為什麼?”“因為你的豁免因素已經不成立了。不管是檢方還是受害人家屬,也就是尹行月,隻要任何一方提起控訴,你都會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你是說,我可能會坐牢?”“我不知道,這些我不懂。”張曉芸在陸雲錦身邊坐了下來。“我隻能拚命拜托張南一定,一定要救下你。我相信你不會殺人,就算是殺了人也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過去我認為你的苦衷是你的病,現在我也不知道你的苦衷是什麼。但是雲錦請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沒有殺人。”陸雲錦幾乎脫口而出:“我沒有殺人!”但她隨即意識到,要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唯一的辦法就是交出盧天晟。她幾乎立刻想起盧天晟蜷縮在輪椅裡的樣子,這樣的人,能去坐牢麼?監獄裡環境那麼複雜,按照電視上演的,犯人們之間難免會有推搡和衝突,他是一個像玻璃一樣的人,一磕一碰就會出血,出血了不及時注射因子就會死。她聽胡教授說,因為這些因子是從血液中提取出來的,所有隻要血庫裡血的數量不多,就會引起因子備藥不足,很多人都需要輾轉多省才有可能買到因子。如果盧天晟進了監獄,如果他流血,會有人為他輾轉多地尋找那些救命的因子麼?就算找到了,這些因子又是否足夠及時,剛剛好來得及救他的命呢?張曉芸見陸雲錦不說話,緊張地拉住了陸雲錦的手說:“雲錦,你真的殺了他麼?還是說你已經不記得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作證你一直情緒不穩定。“我谘詢了醫生,就算你不是確診的精神疾病,精神不穩定也可能會導致瞬間行為失常,或者我再找張南對對詞兒,你覺得怎麼對你有利,我就怎麼說……”“謝謝你!”陸雲錦突然一把抱住了張曉芸。她擁抱得這麼用力,張曉芸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雲錦,快彆鬨了,咱們商量一下再……”“謝謝你曉芸,謝謝你始終相信我,願意無條件地幫助我。”陸雲錦放開了張曉芸,拉著她的手鄭重地說。“你這麼一客氣,把我剛才想說的話都給嚇跑了。”張曉芸摸摸陸雲錦的頭,語氣裡滿是疼惜。“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想想。我不想讓你做偽證,這樣你的風險太大了。”“都這會兒了,你還糾結什麼……”“曉芸,讓我想想。真的。”張曉芸攔不住陸雲錦,隻能默默目送陸雲錦出了辦公室,看她獨自坐在辦公位上出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