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碰到我的前任(1 / 1)

1人生就是一道“你以為……卻……”的填空題。比如,我以為有些人永遠不會遇到,卻偏偏不期而遇了。再比如,我和葉師勇。我堅信,我們會像南轅北轍的故事一樣,永不會相遇,可是我忘記了,地球是圓的。就在我和李海潮逛超市的時候,我和葉師勇碰到了。是他先發現我的。在此之前,李海潮給我出了一道謎語讓我猜。我猜了半天猜不到,於是抱著他的胳膊,央求他告訴我答案。就在這時,我聽著有一個不甚陌生的聲音叫我:“蘇婉清。”我尋聲望過去,看到了推著購物車的葉師勇,以及他身邊的孕婦。不用說,那個孕婦肯定是他的妻子。我怔了怔,說道:“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葉師勇也略有一絲不自在,說道:“我也沒有想到,”他一隻手抱住妻子,介紹說,“這是我的老婆。我們的孩子七個月了。”我臉色平靜地說道:“恭喜你啊。”葉師勇笑道:“我一直都想當麵感謝你,隻是沒有機會。今天正好碰到了,我們一起喝杯咖啡怎麼樣?”我知道,他是指我幫他進電台的事。他一個從小縣城出來的孩子,沒有背景,沒有關係,他那時唯一的靠山就隻有我了。他比我小兩歲,到電視台實習,“不懷好意”地接近我。他女朋友受了張妃的挑撥,跑到電視台找我大鬨一場,讓我顏麵儘失。我才知道他是利用我。他曾經跪在我麵前痛哭流涕,向我認錯,可是我頭也不回地走掉。他灰頭土臉地離開電視台,跑了很多單位,都找不到主持的工作,因為我的關係,沒有人敢用他。最後,還是我幫他進了一家電台。聽說他現在混得不錯。我沒有戴表的習慣,自然地抬起李海潮的手腕,說道:“恐怕時間不夠,我媽等我們回家吃飯。”我想他一定誤會我的話了,或者說,是我故意讓他誤會的。我不想讓我的前任知道我現在依然單身。葉師勇似乎看明白什麼,說道:“果然還是你們在一起。”我不解釋,也不否認,隻是指著李海潮說道:“這是李海潮,你應該記得。”葉師勇像是回憶起什麼往事,說道:“我當然記得。”我們寒暄了一番,才分彆。我悶悶不樂地挑東西,李海潮隻是跟在後麵,把我拿錯的東西一一放回去。我有些憤憤不平,與他相比,我一定不是個壞人,可是憑什麼他比我幸福?一會兒之後,東西買得差不多了,我和李海潮去結賬。還沒到結賬台,我就看到了葉師勇夫婦也在排隊結賬。我馬上轉身說道:“我還忘了一件東西。”李海潮一直在後麵跟著我,看到我走進衛生巾用品區,才不好意思地在外麵等我。我故意耗時間,過了好大一會兒,我空著手出來,對李海潮說:“我忽然想起來,家裡還有很多。”李海潮隻好無奈地和我去結賬。回去的路上,李海潮問我:“你還在生氣?”我翻了翻白眼,說道:“我才不會生爛人的氣,”頓了頓說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氣。憑什麼他那麼幸福,我卻還是一個人?”過往失敗的戀愛曆曆在目,我更加懊惱,質問李海潮:“我真的就那麼差嗎?”“你很好,是他們的眼光太差。”我把頭彆向窗外,心灰意冷道:“你彆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差勁。”李海潮正色道:“我沒有安慰你,我說的是真話。蘇婉清是一個向日葵一樣的人,永遠積極樂觀,又像是一棵小草一樣,有著不屈的鬥誌和頑強的生命力。有時候女人就像是一件古董寶貝,隻有碰到識貨的人,才能鑒賞出她的價值。”我聽了他的話反而更加傷感,問道:“我為什麼不是牡丹花或者玫瑰花,反而是一株向日葵和一棵小草?”李海潮有些哭笑不得,說道:“我是說你很有生命力。”我想了想,說道:“可是我還是想成為一朵花。你知不知道,女人年紀越大,就越不想聽,你很有內涵之類的話。我們隻想聽,你很年輕,你很漂亮。”李海潮笑道:“因為你很漂亮,所以我才不提的。你什麼時候見過,有錢人帶著大粗金項鏈招搖過市的?”我依然不放過他,問道:“那你說我是一朵什麼花?”李海潮的神情有些異樣,沉思了片刻,說道:“荷花。”我聯想到“白蓮花”,充滿嘲諷地笑起來,但是仍然好奇他的理由,於是問道:“為什麼?”“你有的時候也忘記了,自己有著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性。”我感激地看著李海潮,也隻有他願意相信,我的充滿世俗的機敏和奸詐的肉體凡胎裡還有著聖潔的靈魂。他與我對視一笑,打開了收音機。裡麵正放著伍佰的老歌《晚風》。我打開車窗,溫暖的光和微涼的風齊落到我的臉上,聽著伍佰唱:“慢慢走,輕輕吹。”我輕輕對李海潮說:“海潮哥,謝謝你。”他沒有應聲,我轉頭瞟了他一眼,他一臉寧靜,也許沒有聽到我的話。2我很喜歡家裡的熱鬨,尤其是我煩心的時候。三十歲的我正走進了人生的多事之秋,可是我並不恐懼任何困難,因為隻要看到家人的笑顏,聽到他們的歡聲,我就會有一種看到電視劇團圓大結局的心安和穩妥。晚上九點多,天天和明明睡著了。姐姐和姐夫各抱一個孩子下了樓。我幫忙拎著媽媽帶給他們的東西。送走姐姐和姐夫之後,我上樓,看到李海潮正在和我媽媽一起洗碗。李海潮和我媽媽輕聲說著話,我媽媽一臉地笑意,非常滿足。我靠在一旁的櫃子上,癡癡地看著醉了。恍惚間,站在媽媽身邊的人變成了李威。他明毅如雕像般的臉轉了過來,朝我極其魅惑地微微一笑。我不禁打了個戰,在定睛看時,卻是李海潮在望著我。媽媽也發覺了我,問道:“你姐姐他們走了?”我有一絲慌亂,忙捋了捋頭發,說道:“走了。”他們洗了碗出來。媽媽看了看時間,“哎呀”一聲,忙找了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說道:“幸虧沒有誤了《非你不可》。”我湊到她旁邊,剝一個橘子,問道:“這不就是個相親節目嗎?有那麼好看嗎?”媽媽特彆認真地對我說:“這個節目特彆真實,就真的是幫助那些找對象困難的人。而且裡麵的人都特彆的優秀,有文化有素質。這個節目裡有些故事特彆扣人心弦,就像電視劇一樣。”“媽,你都說了像電視劇一樣了,肯定是假的。再說,裡麵的人那麼優秀,為什麼還需要上電視找對象?”李海潮也坐到了一旁,我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又揀了一個橘子,然後對我媽媽說:“這種節目就是被你們這種盲目的觀眾捧紅的。”“你有本事也做一檔這樣的節目出來。”我剛剝的橘子太酸了,我忍受不了,強行和李海潮手裡的橘子互換了。他的橘子甜甜的,很好吃。我盤算著我媽的話,也許我做一檔相親節目會是不錯的選擇。李海潮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和我媽媽告辭。我送他下樓。我們一邊慢走,一邊閒聊。我問他:“要不要我給你叫車,這附近有一個我熟識的司機。”他看了看表,說道:“這個點應該還有公交車,我坐公交車回去。”“你早該買一輛車了。”他笑了笑,隻輕輕說:“坐公交車好,環保。”不多時,我們走到了路口的公交車站牌前,我陪他等車。我們身後是一個大的廣告燈牌,按某一種頻率不斷換著廣告,五彩的光色明明滅滅。我想了想,還是不甘心放棄,於是說道:“我還是沒有禮物?”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收到他的生日禮物了。李海潮笑而不答。我不由得驚喜萬分,問道:“真的有我的禮物?”李海潮把手伸進口袋裡,我馬上巴巴地把雙手捧到他的麵前。隻見他掏出一顆橘子。我朝他翻翻白眼,剝了橘子,說道:“你彆忘了,你的生日,我可是年年都送禮物的。”李海潮隻是笑笑,不知道怎麼的,我察覺到他有一絲拘謹。公交車停到我們麵前,李海潮坐上車走了,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好像有什麼心事。待公交車出發後,我才往家裡走。拐過路口,一輛車開著燈一直跟在我後麵。我閃到一邊讓路,這輛車才不疾不徐地開過去。我不經意多看了一眼,車窗內很黑,依稀是一個年輕人開著車。那一輛車依舊緩慢地在前麵開著,好像在等什麼人趕上去。我走進我家小區,腦袋忽然被靈感擊中了。我眼前又一次閃過剛才開車的年輕人的模樣,模模糊糊,開車的架勢像極了李威。我腦袋像炸了一樣,“嗡嗡”直響,手裡的橘子瞬間跌落在地。我久久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往後看。如果看到了李威,我該說什麼話?我穿得這麼糟糕,還沒有化妝。我一定要質問他,為什麼要和我的好朋友嘉佳在一起,我有哪點不好?所有沒有善終的戀情,被甩的一方不管自己是否還愛對方,念念不忘的,永遠是:“你為什麼不愛我?”不被愛的痛,永遠比失去所愛,更痛。李威是我心中的不能看的傷疤,是因為他把我釘在了卑微的十字架上。3我回到家已經很晚了。手機裡有小白的十幾個未接來電。我忙給小白回了過去,他那邊聲音喧鬨,依稀有個人放聲高歌。我躺倒床上,問道:“你們在哪玩呢?”他的聲音淹沒在一眾喧囂之中:“我的姐姐你可算回電話了,你這一天忙什麼呢?”我想了一下,說道:“就在家呆著唄。”我參加工作以後,就開始過兩個生日,一個陰曆,一個陽曆。我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很多貌似很好的朋友,私底下我和他們很少交往。我一直認為,我真正的朋友就隻有李海潮。小白轉到安靜一點的地方,聲音聽著清楚了很多,他說道:“我的好姐姐,你倒是清閒呢。咱們的工作可怎麼展開呢。我今天和他們一起玩,有個張妃那邊的人跟我說,張妃這一次可是要往死裡弄你呢。”我輕蔑地一笑,聽小白壓低聲音說道:“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他們私底下叫張妃二嫂。”我的心微微一凜。我們尊稱台裡縱橫多年的一哥和延楓的妻子為“大嫂”,既然張妃被稱為“二嫂”,那說明他們倆有著不能言說的感情。我笑道:“楓哥是什麼人,他的二嫂多了去了。多張妃一個不多,少張妃一個不少。我不認為她能掀起多大的浪來。”嘴上雖這麼說,但是我心底裡不由得多了一絲擔心。我剛進電視台的時候,在和延楓主持的節目裡當助理。有一次他喝醉酒,指名讓我開車送他回家。到了他家之後,他忽然清醒過來,讓我陪他聊天。聊著聊著,他便動手動腳起來,他經常運動,身體很健壯,一般的女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我是跆拳道黑帶,一下子就把他撂倒在地。他的臉動過刀子,那一摔,把他的鼻子給摔歪了。第二天,我就被驅逐出了劇組。台裡那麼多節目,沒有一個節目願意要我。我走投無路,隻好跟著彆人去拍紀錄片,到過很多地方,吃了很多非人的苦。後來和延楓惹上了桃色官司,形象大跌,沉寂了一段時間。沒有了他的打壓,我才有了出頭的機會。兩年後,他結婚生子,憑著“好老公”“好爸爸”形象才挽回了事業。他經曆過大起大落之後,也學會了藏著尾巴做人。我們彼此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我知道,和延楓的心裡肯定還記恨著我。當初我和葉師勇談戀愛,想把他留在電視台,和延楓給我設置了很多阻礙。要不是後來葉師勇東窗事發,我跟和延楓免不了鬥智鬥勇一番。小白說道:“總之,咱們還是小心為妙。主任雖說口頭上答應了,但是台裡的事情咱們都清楚,節目不到開播那一日,什麼都有變數。”“說來說去,總歸是錢的事情。”小白“嗯”了一聲,那邊的聲浪忽然高了起來,震得我耳朵疼。好像是有什麼人找小白唱歌,小白匆忙掛斷了電話。我翻看我的手機,除了小白意外,沒有漏接的電話,也沒有未讀短信。我腦袋有些疼,扔下手機,沉沉地睡去了。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機響起來了。我迷迷糊糊,以為還是做夢,不明就裡接起了電話,“喂,誰啊?”那邊沉默了幾秒鐘,聲音沉沉地說道:“你好,我是陳建州。”我依然稀裡糊塗地說道:“是你啊,怎麼會想到給我打電話,現在幾點了?”陳建州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怕再不打電話,你的生日就過去了。”我心想,這人怎麼這麼逗呢,他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我忽然一下全醒了,睜開眼,屋裡的燈還亮著,我確定我是接了一個電話,不是在夢裡。我的聲音一下子清亮了好多,說道:“對不起,我以為我在做夢。”陳建州輕聲笑道:“我說你怎麼像是跟我聊天呢,原來以為是做夢。”“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聯絡了。謝謝你還記得我的生日。”我看了看桌上的鬨表,指針正好指向了十二點。美國這個時間應該還是白天,他這麼有心,專門等到北京時間十二點給我打電話。他的聲音舒服得像是一個很熟悉的人,“今天的生日怎麼過的?”我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和家裡人吃了個飯。我姐姐送了我一套化妝品——”我不由得笑了,說道,“是她們專櫃的贈品。”他笑道:“哎呦,那你不傷心嗎?為什麼還笑呢。”“她敢這麼送我,就是知道,我一定不會介意。姐妹之間,她的信任比禮物更珍貴。”“那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對啊。沒有姐姐的人應該很難體會這種感情的。”他略一沉默,說道:“我也有一個姐姐,不過在十幾歲的時候出車禍死了。”我有點吃驚,翻了個身子,趴在床上,安慰道:“那你當時一定很辛苦。”他笑了笑,語氣雖然輕描淡寫,可是情緒分明在抖動,“都很多年的事了。”我想起來一件高興的事情,於是說道:“我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個笑話,說是不帶臟字的罵人,有一句特逗,說的是:你把醜都給承包了吧。”他仍舊輕輕地笑了,說道:“我今天也看了一個笑話……”這一天晚上,我們聊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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