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認輸不是我風格(1 / 1)

1人們都認為姍姍是台裡的一姐。其實出國前,我才是幕後說一不二的一姐。姍姍,不管她人品怎麼樣,我對她知遇之恩。當年是我發掘她,把她從一個不知名的讀書節目,調到了我的第一個綜藝節目《五光十色》做主持人。當然,這檔節目成就了她,也成就了我。當年有很多人問我,為什麼會選擇用不名一文的姍姍?她的眼睛裡寫滿了對成名的渴望,而且夠坦白。我觀察過她很久。她的節目在周三晚間十點半播出,周日下午複播,隻有短短二十五分鐘時間。每期節目,她都會采訪一個不為年輕人熟知的文化名人。這類節目通常是為了迎合某些號召而設立的,本身不受重視,加之播出時段不好,很容易被觀眾忽略。可是姍姍不同,於無聲處響驚雷。她不管領導入不入眼,觀眾買不買賬,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要弄處一些響聲。她采訪一位作家:“您是怎麼看待時下所謂‘媚俗’的一些作家?”老作家嚴厲地抨擊了這種現象。正中下懷,姍姍再次問道:“當年的寫作,是否也是‘媚俗’?”老作家這時才發覺上了當,姍姍是為了讓他承認,自己當時為了迎合政策的寫作也是媚俗。老作家漲紅了臉,哼哧哼哧尷尬了半天。姍姍的這一舉動在小範圍地掀起了一陣罵戰,她因這次罵戰,而小有名氣。她就像竹子,恰逢甘霖便會一夜成林,可是嘴尖皮厚腹中空,難免為人詬病。台裡有些人因她“為成名不擇手段”而棄她不用,可是我偏要成為她生命裡的一夜春雨。賤人不用,更待何時。在電視圈裡頭,有爭議就有收視率。果然,姍姍帶著《五光十色》一炮而紅。當年的收視率在所有的綜藝節目中拔得頭籌。而我也托姍姍的嘴成了眾人皆知的名人,因為她經常會在節目中拿我開涮。於是我們一起平步青雲,風生水起。後來我的第二個節目《十分可樂》,她就是當家主持。她總會在適當的時機,爆出適當的話題,讓節目贏得一輪又一輪的看點。我憑著這個節目名利雙收,奠定了台裡不可撼動的地位。而姍姍榮升當家一姐,隻要是大型晚會必定少不了她的身影,並且唱片、電影、電視、廣告的邀約如雪片一樣紛至遝來。我們儼然是黃金組合,這種關係持續到我做《幸運之星》。如果說最初時候的姍姍還是一顆杏,酸酸的味道容易刺激人的味蕾,甚至會讓人倒牙,但是這就是她的好處。對於盲從的觀眾來說,會激起他們的興奮度,而對於挑剔的網友來說,正好會讓他們找到發泄的出口。後來姍姍成了熟透的桃子,對於一個綜藝節目的製片人來說,她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東西。我決定不再和她合作。在這個名利圈裡,我們倆化友為敵很容易,況且我和她都樹敵眾多。這件事情從私底下一直鬨到台麵上,各路媒體蜂擁而至,吵翻了天。姍姍的人氣翻了一番,我的節目在吵鬨聲中開播,收視率一路飄紅。我們握手言和也很容易,因為我們都從中各取所需,誰都沒有吃虧。李海潮曾經對我說過,小偷的眼裡沒有一個人不偷東西,騙子的眼裡沒有一個好人。那麼像我和姍姍這樣識時務的人眼裡,就沒有剛直不阿的人。見風轉舵,順風一路。2我給姍姍發微信問她在乾什麼,她說在化妝間。她有一個超豪華專屬化妝間。曾有個大牌女明星來台裡做宣傳,遲遲不肯上節目,隻因為她想用姍姍的化妝間,而姍姍也得進公共化妝間去化妝。那名女明星的經紀人拍了半天門,姍姍的助理出來了。助理把門鎖了,直接將鑰匙扔進垃圾桶。姍姍問我:有事嗎?我直接說道:有事相求。她說話向來直接,所以我對她從不拐彎抹角。她曾經主持過一場選秀的決賽,她問一個選手,“你的夢想是什麼?”那名選手啜泣地答,“我隻想實現我的夢想。”她笑道:“其實這句話可以這麼說,我想紅。”台下一片嘩然。我當時正在台下,向她豎起了大拇指。我們其實是同一類人。既然是同類,又是其間的佼佼者,自然惺惺相惜。於情於理,她都有幫我的理由。我來到姍姍的化妝間,化妝師正在小心翼翼地給她化妝。她的三個助理,一個在她身後輕輕扇著風,一個在斜對麵舉著台本,一個在一旁端著一杯咖啡。她似乎有些疲倦,眼睛微眯著。其他人看到我進門,忙與我打招呼。而姍姍隻睜開眼睛,隻從鏡子裡看了我一眼。她左右端詳了一番妝容,說道:“右邊的陰影是不是太重了?好像有點不對稱。你好好再弄一弄,要不然人們又要傳我整容了。”我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化妝間安靜極了。漫長的半個小時之後,姍姍終於對自己的妝容很滿意。她拿過助理手中的台本,漫不經心地翻看了兩頁,然後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們先出去。”其他人悄聲退了出去。她依舊翻著台本,嘴裡念念有詞,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我,“說吧,你求我什麼事情?”“你能不能幫我主持兩期節目?”“依你的人脈,你不會不知道《幸運之星》要被砍了吧?”“文件還沒有下來。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再說,不是還有起死回生這麼一回事嘛。誰知道呢?”她“噗嗤”一聲笑出來,“清姐,那你一定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回事情,叫無力回天。”我笑道:“我不是來找你嘛。憑我一己之力也許困難,但是如果有姍姐來幫忙的話,結果就會不一樣。”姍姍放下台本,慢條斯理地說道:“婉清,我這些年見慣了眾星捧月,可是牆倒眾人推的事情也看得不少。你覺得你是前者,還是後者?”我怔了一下,誠懇地問道:“姍姍,你能看著我被眾人推倒,也不扶我一把嗎?”她轉過臉去,對著鏡子看著我,濃厚的妝容掩蓋不了她的冷漠。我低下頭,尷尬地一笑。沉默了半晌,我說道:“我最後一個請求,你可不可以放個假消息出去,就說你有意接《幸運之星》這檔節目?”她嘴角輕輕一揚,說道:“我隻能幫你到這裡,”頓了頓,說道,“現在張妃才是台裡的老大。你們素來不和,我不想得罪她。”“我懂。”姍姍拿出手機,手握咖啡杯坐到我身旁,對我說:“笑得甜一點,要不然我怎麼傳消息出去?”然後她舉起手機,我們臉貼著臉,拍了一張照片。照片拍好之後,忽然發覺我們挨著這麼近,都有一絲尷尬。我自動坐遠了一些,說道:“謝謝你。”“不用謝,”她像是陷入了回憶,說道,“你讓我想起了八年前我的一個老朋友。一無所有,但是能屈能伸。生活的強者,不是像鋼鐵一樣堅硬的人,而是像蒲草一樣堅韌的人。”我知道她所謂的老朋友就是我,嘴角不禁浮起一絲溫暖的笑意。姍姍接著說:“以你今天的地位,大可不必屈服於我的盛氣淩人。可是你今天的表現讓我真正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八年前的你是怎樣站起來,八年後的你一樣不會被打倒。”我很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她嘲弄地笑道:“你不用謝我。我也是給自己鋪路,明知道你還會成功,我才不會把自己的前途給斷送了。”有人在敲門,輕聲說道:“姍姐,離節目開拍還有十分鐘。”姍姍走到梳妝台前,做最後的準備。我起身,沒有告彆的話,輕輕地走出化妝間。怎麼定義我和姍姍的關係呢?敵人,朋友,工作夥伴?好像用哪一個都不十分合適。我想起八年前,節目首播的前一夜,我們劇組在大排檔聚餐,喝酒喝到淩晨兩點多鐘。人們走的走,散的散,最後隻剩下我和姍姍坐在路口打車。我們兩個人說了好多話。兩個人都笑了,後來又都哭了。最後我被環衛工人叫醒,才發現我們抱在一起,靠著電線杆睡著了。當時東方魚肚白,青灰色的天邊蒙蒙的有一絲朝霞。我叫醒姍姍,握著她的手說:“親愛的,我們的節目要火了。”如果我們的節目要是不火呢?我會多一個好朋友吧。我冷嘲地笑了,在名利圈打滾,怎麼會有真情。我的手機有提示。我打開微博。姍姍剛發了一條新微博@我。隻見姍姍上傳了剛拍的照片,並附言:“好姐妹送給我的咖啡,我最喜歡的拿鐵。最新一期的《幸運之星》,她回國後用心製作的,你們一定要準時收看哦。”兩分鐘之後,她又發了一張咖啡的照片,向我喊話道:“蘇大製片,我覺得虧了。咱們關係再怎麼好,你就用一杯咖啡當我的酬勞呢?嗚嗚,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交友不慎?”我轉發了她的微博,附言:“姐不會虧待你的。”我立馬給小白打電話,“看到姍姍的微博了嗎?”小白已是蓄勢待發,“看到了。”“聯係咱們的媒體資源,讓他們馬上發新聞。隨便他們怎麼寫,鬨得越大越好。”“收到!”我掛掉電話,走出電視台,抬頭看著天上的流雲靜靜地飄過。我的心寧靜得可怕,仿佛準備衝鋒的戰士,等待劃破死寂的號角。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戰役。3一個小時後,我們劇組辦公室的電話此起彼伏。我的手機是靜音狀態,但是電話和短信一直都沒有停過。我們組的人一致對過了口徑:要找我,就說我在開會,要問消息,就模棱兩可地回答。小白瀏覽著網上的消息,忽然對我說:“清姐,你快過來看——”他隻給我一條新聞:據可靠消息,蘇婉清擔當製作人和導演的《幸運之星》,因為收視率一再下滑,台裡剛剛決定要砍掉這個節目。所以根本不存在高琳姍接替沈婷擔任主持人的事情。這是蘇婉清和她的團隊在幕後炒作。利用假消息吸引公眾的視線,是蘇婉清一貫的作風……我問道:“姍姍那邊怎麼樣?”“她的經紀人放出話來,姍姍和你是多年的好朋友和好戰友,如果姍姍支持你,根本都不奇怪。隻是關於合作的問題,還在進一步了解中,一切以姍姍的決定為準。”我滿意地笑了,果然還是姍姍厲害。“清姐,這個新聞是誰放出去的?會不會是……”我點點頭,我們猜的都是一個人——張妃。小白有幾分焦灼,問道:“清姐,那咱們該怎麼辦?”我正要回答,卻看到快遞小哥懷抱著一束百合花走了進來,問道:“請問誰是蘇婉清小姐?”大家停下手邊的工作,好奇地看向我。快遞小哥走到我麵前,說道:“這是您的花,請您簽收。”在我簽收的空檔,小白悄悄地打開了花束裡的卡片,馬上捂上自己的嘴巴。“是從地獄送來的,害怕成這樣。”待我看完卡片,我才明白小白不是害怕,而是驚訝。這束花竟然是陳建州送來的。卡片上寫道:兩天後是你的一個重要的日子,可是我馬上就要飛去美國,不能為你慶祝。不知道蘇小姐可否賞光,和我一起共進晚餐。陳建州。小白戲謔道:“漢字寫得不錯呀,”又轉問我道,“兩天後是你什麼重要的日子?”我臉上有著抑製不住的笑意,推開他,“忙你的去。”小白走了沒幾步,又折回來,湊到我跟前,輕聲地問:“蘇小姐,到底賞不賞光?”我看到我的手機屏幕亮了,是陳建州打來的。我推開小白的臉,接起了電話。小白才不管我,一個勁地貼著我的背偷聽我電話。陳建州的語氣有一絲忐忑,“花收到了嗎?”“剛剛收到。”他輕輕舒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最喜歡百合。”“謝謝。”我聽著他的略顯激動的呼吸,心裡竟然湧現一絲久違的感動。幾秒鐘之後,聽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知道有一家很有名的意大利餐廳,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環視了一下忙亂的辦公室,說道:“當然有空。”他的語氣有幾分興奮,“那我六點鐘接你。”“好啊。我在電視台對麵的咖啡店等你。”來得真是時候。我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鐘,於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囑咐小白,“告訴咱們的媒體資源,洗白這個新聞,一定要讓大家知道,台裡還是非常重視我。”“那洗白不了,怎麼辦?”“那更好。越亂對咱們越有利。”我出門之後,忽又轉身在門裡露個笑臉,說道:“聽我的,明天一切OK。”大家將信將疑,可是我已經不管了,還有兩個小時,我要好好打扮一番。4下午六點鐘,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我坐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這是陳建州第一次主動約我,此前我製造的多次“偶遇”終於起到了效果。我的樣子倒映在乾淨如洗的玻璃上,白色單肩長裙,大波浪卷的長發倒在左肩。天漸漸暗下去,玻璃像鏡子一樣清晰。我喝了口咖啡,偏過頭,再一次端詳我的妝容,膚白唇紅。然後,我看到西裝革履的陳建州撐著一把透明的傘,站在了我的眼前,身後是咖啡店的黃色雨棚和一株紅石榴。他叩叩玻璃窗,我抬眼,我看到他怔了怔,然後才衝我微笑。我起身走出咖啡店。這次他像變了一個人,不是高高在上的陳總,而是紳士風度十足的陳建州。他為我撐著傘,手不自覺地扶在我的後背。走到車前,又為我拉開車門。等到他上車後,我才發覺他的半個身子上落滿了雨滴。一路上,音樂我喜歡的俄羅斯鋼琴家魯道夫·塞爾金的作品。我所有附庸風雅的愛好,都是從李海潮那裡開始的。有一年的夏天,外麵下著雨,在莫叔叔的山上,李海潮給我聽魯道夫的作品,從此我便喜歡上了。但是,甚少有人知道。從一開始的百合,到為我撐傘,再到魯道夫的鋼琴曲,一路都深得我心。雖然我彆有居心,但是他不禁讓我另眼相看。到達餐廳之後,我忽然有點不忍心提到我此行的目的。我已經好久沒有和男人約會了,尤其是這麼優質的男人。於是,我就隨著他的話,和他一起聊音樂,聊電影,聊最近看的書。我發現他愛好很廣泛,可是了解的又不是那麼膚淺。我耳邊聽著他低低的潮濕的聲音,然後喝了一口紅酒,放下杯子之後,那有異樣光澤度的紅酒一直在杯子裡輕輕地蕩漾。我支起下巴,凝望著他,發覺他是一個高級紅酒般的男人,有香氣,有質感,有誘惑。我蠢蠢欲動,和他談戀愛應該還不錯。陳建州問道:“你為什麼老是盯著我看?”我莞爾一笑,問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先告訴我,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呢?”他怔了一下,然後輕笑著搖搖頭,握緊了手上的刀叉,忽又鬆開,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我對蘇小姐有好感,”頓了頓,說道,“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曖昧,希望你能原諒我的直接。”棋逢對手!“我相信,蘇小姐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所以才會這麼唐突。”莫非我不懷好意地接近他,讓他有所誤會。我輕笑了一下,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有點奇怪,問道:“你想說什麼?”我瞥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說道:“我今天卻是故意來勾引你的。”他啞然失笑,問道:“勾引我?”“嗯,”我輕舒了一口氣說,“我特彆需要陳總手上的合同。”過了片刻,我也沒有聽到他的話。我隻是低著頭將餐巾疊成一個小方塊,又慢慢地鋪展開,輕聲問道:“你對我失望了?”我依舊沒有得到他的答複。過了好久,他問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想讓你知道我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好替你節省時間,”我抬起眼堅定地看著他,說道,“如果你想接近的是一個漂亮女人,你可能想錯了。我是一個世故的女人,此時想的不是浪漫,而是進退和算計。所以,非誠勿擾。”說罷,我便起身離開。5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的背景一樣,惹人憂傷。我站在餐廳外頂簷下等車。有兩個女孩子同我站在一起,她們一個同我一樣隻有裙子,另一個身披男士的西裝外套。不一會兒,一輛車停在我們麵前,一個男人跳下車,胸口捂著一條毯子,他飛快地跑到那個穿裙子的女孩麵前,把毯子裹到了她身上,然後擁著女孩子上了車。片刻之後,另一輛車停在了我的麵前,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走下車,撐著一把天藍色的雨傘。他接走了那個披著男士西裝外套的女孩子。我凍得瑟瑟發抖,而服務員為我叫的出租車還沒有來。寂寞就像這冷風一樣無情來襲。我想起了李海潮,想給他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沒電了。我懊喪地將手機放好,眼淚掉了下來。我是一個沒有人愛的女人。就在我心灰意冷之時,我感覺背上被人輕輕地搭上一件衣服,衣服上暖暖的體溫還在,真如雪中送炭。我轉過臉,看到陳建州站在我的身後。我忙把臉彆過另一邊,吸吸鼻子,悄悄地抹掉了眼淚,說道:“謝謝。”陳建州溫柔地說:“我送你回家。”我搖頭拒絕了。正在這時候,接我的出租車到了。我正欲還衣服給陳建州,他連忙製止了,“路上冷。”“我洗乾淨還你。”我轉身時,眼角的餘光看到,他似乎想伸手拉住我,但我還是走了。一路上我都在想,這算什麼。就像小時候父母對我空許的諾言,明明知道他們裝作忘記了,卻還一直惦記著。時間久了,我也忘記諾言的內容,卻永遠記得未實現的遺憾和失落。原本以為我已經百毒不侵,可是我才發現,我依然是那個容易受傷的女人。我生命中的男人,出現時,總是張開雙臂狂奔而來,可是離去時,都不肯回頭看一下啜泣而倒的我。愛情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6我回到家,懶得掏鑰匙開門,於是按了門鈴,給我開門的人卻是李海潮。我把陳建州的西裝掛好,走進屋裡。我聽著爸爸對李海潮說:“我就說讓你多坐會兒,這不小清馬上就回來了。”我媽端著一杯熱茶出來,見我穿成這樣,問道:“又去參加你朋友的Party嗎?”我胡亂應了一聲,轉身就要避開,卻被我媽發現了異常。她驚訝地問道:“你是不是哭過?遇到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工作不順利?”我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沒有,不要瞎猜。”瞟了一眼李海潮,他也關切地看著我。從一進門開始,他就發現我哭過。我疲憊地回到我的房間。我聽到李海潮告辭的聲音,然後是關門聲。沉默了半晌,我媽驚訝地對我爸說:“你快過來看,這不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小清怎麼會穿件男人的外套回來?”他們倆研究了半天,推斷出我偷偷地談戀愛了,今天是和男朋友吵架回來的。我媽說道:“怪不得打扮得那麼漂亮,原來是去約會。”我爸說道:“她都三十了,這一次該是定下心來了吧,”忽又惋惜道,“就是可惜了海潮這孩子。”我媽笑道:“你還惦記著讓海潮做你的女婿?”我爸有點苦惱道:“我真是想不出理由來,你女兒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李海潮不愛,儘去和那些個烏七八糟的人去談戀愛。你看看大學時代的那個李威,還有參加工作了認識那個什麼來著……”“葉師勇。”“對,那個實習主持人。沒一個比得上李海潮。”我媽壓低了聲音,但是我隱隱約約還能聽得見,“你就是一廂情願,小清願意了,那海潮還得喜歡呢。你看看,他倆從小一塊長大,小清是越長越漂亮,而且又有能力。可是據我觀察,海潮隻當小清是妹妹。你光在那裡著急有什麼用。”我爸表示不同意,他的嗓門依然那麼亮,“話不是你這麼說,我的女兒是公主,要什麼人要不到?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要是小清有點心思,不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嘛……”我聽不下去了,大聲打斷他們的對話:“我什麼都聽得到,不要當我不存在,好不好?”他們便不再言語。不一會兒,我聽著爸媽臥室的門關上了。待我洗完澡,卻看到我媽正坐在我的床邊上。我扔在床上的衣服,已經被她整理好。“你和海潮吵架了?我見你也沒和他說一句話。”我沒有回答,隻是問道:“他來做什麼?”我媽才想起來,說道:“他們單位發了一張台灣四人遊的旅遊券,給送過來。”我坐到梳妝台前,一邊往臉上拍水,一邊說道:“咱們還少一個人呢。要不帶上我姐,隻是不知道誰給她看孩子。我姐夫可不會照顧孩子。”我媽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說道:“我正是跟你說這事呢。你看你一工作就忙個不停,一天都難見個人影。我怕以後都沒有時間跟你提。我和你爸的意思是,你工作也忙,你姐和你姐夫2008年之後一直過得不如意,也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出去散散心。”我正往手心裡倒潤膚乳,聽到這話,便停住了。我媽見狀,忙解釋道:“你國內國外去的地方也多,你姐他們……”我打斷她的話,說道:“2008年之前,我姐他們哪裡沒有去過。再說了,現在姐夫雖然條件差了,可是他爸媽在老家不還管著一個工廠嗎?他們就是再不好,也比一般人差不到哪裡去。”我媽的語氣有點苦口婆心的意思,“這我都知道。可是你姐夫爸媽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們一直都不喜歡你姐。就算是錢上麵稍微好點,可是心裡也一直很委屈。”我媽頓了頓,說道:“以前你姐幫了你不少。你做第一個節目,還是你姐夫幫忙找朋友投資。你能幫她就幫著點她。”我一聽急了,說道:“我怎麼不幫她了?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姐,還是媽你的問題。你為什麼一直偏著我姐,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就算我在外麵多辛苦,你和爸也從沒有過問一句。”我媽著急地說道:“我們不是覺得你有能力,什麼事情都能辦好嗎?”一股心酸忽然湧上心頭,特彆想說一句,我是超人啊,什麼事情都能辦好。可是又怕說錯話傷人,於是悶在心裡,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你們去吧。我工作也忙,就是想去也沒有時間。”我才發現發現我媽的臉上滿是愧疚,心也軟了,說道:“我那邊也有朋友,到時候我讓他帶你們去玩。跟著旅遊團玩不好。”我媽點點頭,說道:“其實跟著旅遊團也挺好。”一時我們都沉默無話。媽媽臨出門前對我說:“你工作累了,也彆太要強,回家媽給你做好吃的。”我背著身子,悶悶地“嗯”了一聲,眼睛卻濕潤了。睡覺時分,李海潮發微信問我:“你今天哭過?”“嗯……”“因為什麼?”“因為發覺自己沒有人愛。”他那邊沉默了好久,我都快睡著了,他才回了一句:“那是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愛。”我很可愛……我想起陳建州為我披上外套,他也會這麼認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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