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該回來的總是會回來(1 / 1)

前夫的前妻 吳曉潔 3930 字 4天前

時間對於幸福中的人而言,是過得太慢還是太快,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回答慢的可能還不夠幸福,回答快的或許隱隱之中覺得幸福如流沙,終有一天是抓不住的。赤腳走在發燙的海灘上,芮竹猛然意識到時間已從繁花似錦的春一頭紮進了夏日灼烈的熱情裡,於是她好奇問了身邊的常可望這個問題,和她在一起,他覺得時間是快還是慢。常可望答,“和你在一起,我感受不到時間。”芮竹沒想到常可望會這樣回答,她說,“這幾個月,你甜言蜜語的功力倒是見長了。”常可望繼續說下去,“我感受的是生活,我們倆的生活。時間是長是短,是快是慢,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因為我們兩個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常可望拉著還在發愣的芮竹跑向大海,踏著浪花,讓海水的涼爽從腳底直入心脾。也許是太愜意了,芮竹不禁向後躺倒,浮仰在海麵上,閉上眼,讓身體和心靈一起放空。年華似水流,而她隻想靜靜地享受這一刻時光的靜止。常可望仍牽著她的手,仿佛從來沒有放開過一樣。也許他倆的人生真的可以這樣簡單地過下去,芮竹這樣想到。將過去那些錯綜複雜的情感經曆尤其是那段想起來仍心驚肉跳的生死一瞬間一一翻篇後,芮竹和常可望都覺得現在的生活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然而在外人眼裡根本不是這樣。這幾個月來,城西朗耀酒店員工最津津樂道的便是酒店高層奪權的血雨腥風了。常可望年紀輕輕當上了總經理,那幾位資曆更深的部門經理們難免要蠢蠢欲動,搞出點動靜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幾位部門經理想合縱弱來攻一強,常可望則善用攻心和連橫策略將他們暫時壓製,並趁機推動酒店改革,不斷提高盈利,終於坐穩了江山。常可望擺平了酒店高層後,人們又把目光投到了他和芮竹之間的感情生活上,原本是一段生死考驗後重修舊好的愛情佳話,但這類混雜著金錢和權力的感情八卦是最容易傳偏的,傳著傳著傳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常可望和芮竹這對離婚夫妻其實恨對方恨得牙癢,他們是因為酒店和俱樂部的合作利益才勉強湊在一起的。“等著看吧,這兩人長不了。”戲多的吃瓜群眾隨易地給他們兩人的情感結局蓋了章。而風仰景高爾夫球俱樂部員工閒暇時湊在一起,則更有興趣議論莊恒唯和芮竹這對兄妹。在他們的腦洞中,兩兄妹表麵上親親熱熱的,私底下一場家鬥大戲正如火如荼地上演著,為的就是爭奪俱樂部的繼承權。就連老謀深算的莊仰景也吃不消,被氣得半死,隻能到國外躲清靜去了。你看你看,這兩人碰麵的時候,莊恒唯笑得多勉強,芮竹則不時會流露出神秘不可捉摸的表情。大家以眼定案,兄妹倆在背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莊恒唯和芮竹哪裡顧得上這些閒言閒語,這幾個月他們忙得不可開交,也確實有不足以向外人道明的事情要處理,但絕不是像外界傳的那樣,為了爭權奪勢。對於未來誰會代替莊仰景成為俱樂部的董事長,兩兄妹在父親出國前早就說定,不會爭搶,能者居之。目前名義上莊恒唯是總經理,芮竹為副手,實際上兩個人齊頭並進,對內管理他們分工明確,對外大策略則有商有量。有血緣的兄妹尚且做不到如此拋私利以大局為重,更何況是沒有血緣的。莊恒唯和芮竹反倒覺得正是因為他們沒有血緣,兩人相處起來才更輕鬆。而且他們在認親之前就是好朋友,有著非比尋常的革命情感。莊恒唯比誰都了解,像芮竹這樣從小缺愛的,把親情看得遠比錢權更重要,關於這一點他自己也深有體會。莊恒唯察覺自己在俱樂部的管理上對這個妹妹的依賴似乎越來越重了,但又不忍心把她捆綁在公務中,希望她能像普通女人一樣,放飛自己輕鬆地談談戀愛吧。作為妹妹芮竹也很關心哥哥的感情生活,她一直想搓和他與沈婭,在她眼裡,這兩人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芮竹精心安排了幾次沈婭與莊恒唯的約會,沒多久沈婭便跑來跟芮竹說她戀愛了。芮竹一聽這話,心裡石頭落了地,莊氏一門各有各的脾氣,風雨雷電,哪個都不讓人省心,她的未來嫂子非得是沈婭這樣暖得不能再暖的女人,否則再添個特立獨行的,準又要掀起家族大風暴。沈婭卻說她非常感謝莊恒唯,將他一個做醫生的朋友介紹給了她,兩個人一見傾心,各方麵條件都挺合適的,便決定交往。芮竹這才明白前因後果,便真心地祝福沈婭,像她這樣的好女人就應該有個好歸宿。芮竹想想也覺得自己操心過頭了,旁人看起來般配的兩個人未必就適合對方,有時候最愛的那個也許就是彆人覺得最不般配的那個。芮竹下定決定,莊恒唯無論帶哪個女人走進莊家,她這個妹妹的都要伸開雙手熱情歡迎。芮竹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但看起來她對自己和常可望的關係卻不怎麼上心。重新戴回那枚結婚戒指後,正常人的思路都會是把複婚提上日程,但偏偏芮竹不是正常思維,她這個規劃狂人顯然並沒有在規劃自己的婚姻。而另一邊常可望也很有默契地不提複婚。男人通常都是怕麻煩的,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既然兩個人都是二婚,二婚的對象又是同一個人,那就乾脆點把離婚證再換成結婚證,搬回到一起住得了。但是常可望這一次卻要化簡為繁,非要任性地把破鏡重圓的戀情當作初戀一樣來經營。兩個人都是彼此的初戀,但卻因為結婚太早而省去了熱戀過程。芮竹嘴上不說,常可望知道她心裡有遺憾。而且少了戀愛中的磨合和碰撞,或許也是他倆第一段婚姻失敗的重要原因。於是常可望拉著芮竹,兩位三十而立的成年人,將少男少女們青春期戀愛那些事兒一一體驗。在芮竹的認知裡,常可望是個頭可斷血可流打死不送花的男人。某一天常可望約芮竹在一家新開的西餐廳吃晚餐,他自己卻遲到了。芮竹正等著不耐煩,看見門口走進來一個男人,誇張地捧著一大束紅色玫瑰花。芮竹不免要嘲笑,這年頭誰還這麼正式地當眾送花呀,也就是哪家剛戀愛的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夥子能做出這種事。一枝就已經夠尷尬了,還整這麼一大束,她真要同情這男人的女伴,眾目睽睽地獻花,還不被這滿場的食客笑死。想看好戲的芮竹定睛一看,慢慢從那束紅玫瑰上探出頭來的怎麼會是常可望呢?偏偏這家西餐廳的走廊格外長,偏偏芮竹選了一個走廊最尾端的位置,偏偏常可望今天又穿了一雙響底的皮鞋,每走一步,鞋底敲擊在大理石地麵上都會發出脆響,惹得更多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平日舉止算得上爽利的常可望動作開始變得僵硬,左腳還差點踩到右腳。這段煎熬的長廊猶如燒紅的鐵板,芮竹眼睜睜地看著常可望的臉從三分熟的牛排變成五分熟,最後成了紅黑紅黑的全熟。常可望的計劃是這樣的,他要補上多年前就應該為芮竹做的那件事,就是男生在掙到第一筆錢後,絞儘腦汁為心愛的女生奉上一場正式的約會,當眾送上多得讓人豔羨的鮮花,向全世界宣布這就是我的女人,而女方必定會感動得眼淚嘩啦。但沒想到現實和想象差距如此大。常可望因為太過緊張,雙手將鮮花遞給芮竹時還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芮竹傻兮兮地捧住那一大束無處安放的玫瑰花,欲哭無淚。全場同情的目光從常可望移到了芮竹身上,她萬沒想到第一次從常可望這兒收到鮮花會是這樣一場羞恥PLAY。“以後再彆做這種丟臉的事了。”芮竹掩麵罵道。但到了下一個周末,常可望又突發奇想,逼著芮竹穿上印著對方卡通頭像的情侶裝,去看小清新愛情電影。兩個大人硬是要擠在一群00後小女生中間,不僅要忍受她們對於這對格格不入的大叔大媽情侶檔的白眼,還要忍受屏幕上每次小鮮肉出場時周邊那排山倒海的尖叫哭喊聲。而在這個立夏的傍晚,常可望又把準備加班的芮竹拉到海邊,讓她徜徉在海波中,偷得浮生這難得的半日閒。從海邊送芮竹回半邊樓,常可望堅持要手牽手散著步送芮竹回來,繼續這專屬於兩人的甜蜜時光。半路卻下起了雨。常可望說,“雨中漫步也挺好的。”之前看的那部PPT級彆小清新愛情電影裡,不就有這樣一組做作又套路的慢鏡頭麼?煙雨飄蒙,熱戀中的小情侶忘情地在雨中漫步,仿佛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雨漸漸大了起來,男生脫下外套,撐在女生的頭上,不懼風雨,相擁前行。雨中留下一串女生銀鈴般的笑聲。然而眼前根本不是什麼如煙細雨,而是實打實的大暴雨。子彈大的雨粒打在常可望和芮竹的身上,整條街隻剩下這兩個沒撐傘的傻瓜。雨越來越大,常可望費力卻脫不下外套,被瓢潑大雨這麼一澆,衣服全粘在身上了。“還脫什麼脫,快跑吧!”芮竹一邊吼一邊拉著常可望跑。雨中留下一串芮竹的咒罵聲。一路都沒有什麼遮蔽物,好不容易跑到小區門口那棵棗樹下可以躲躲雨了,雨卻很不識實務地停了。常可望把以上種種定義成浪漫,芮竹卻說是蠢事。“蠢透了!”芮竹埋怨道。聽了芮竹這話,常可望莫名笑了,露出了那種少年才有的蠢憨的笑,這種笑容自大學時代後已多年未見。常可望的笑聲傳染了芮竹,她也笑了起來,兩個人不可控地越笑越起勁,尤其是芮竹,坐在樹下捂著肚子一抽一抽笑得沒完沒了。從綁架那件事後,她仿佛已經看開了一切,臉上浮起的笑容都是淡淡的,她以為這叫做豁達,但原來她還是可以笑得這麼開心的。常可望收起了笑容,對芮竹說,“我也許可以一直這麼為你蠢下去。”芮竹怔怔地看著常可望,她沒想到常可望能說出這麼蠢的情話,她更沒想到這麼蠢的情話能在她心裡泛起漣漪。當年芮竹和常可望剛結婚時,她是多希望能揠苗助長,讓青澀的丈夫迅速成熟起來,打造成她心目中完美無缺的男人。如今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在歲月中成長為一個精明能乾事業有成的熟男,卻還願意為她犯傻,想想也是讓人動容。當一個男人為一個女人蠢得無可救藥的時候,就是愛她愛得無可救藥的時候。常可望其實有滿腹的話想對芮竹說,在那次綁架中,他是那麼錐心刺骨地感受到會永遠地失去芮竹,如今他倆能再執手相伴,很多事情根本不重要了。話到嘴邊,常可望卻一個字也沒說出口,這些表白的言語也根本不重要了,她會明白的。常可望的目光被身旁的樹吸引,“這棵棗樹,結果了。”芮竹也抬起頭,詫異地發現這棵金絲棗樹真的結出了一顆顆小巧的青綠小果。棗樹是莊雅靜親手種下的,在前夫跟小三跑了之後沒多久,她就在小區門口種了這麼一棵樹。芮竹問過莊雅靜,那麼多樹種為什麼偏偏要種棗樹。莊雅靜說她隻是想看看樹上掛墜著一大片紅色果實的情景。芮竹那時候就想,看來在最絕望的時候莊雅靜並沒有放棄希望。賣樹苗的告訴莊雅靜這棗樹來年就能結果,但到了第二年,樹枝上空落落的,第三年也就是芮竹她們住進半邊樓的去年,棗樹也沒有結果。一天莊雅靜在棗樹下喝醉了酒,悲憤地對芮竹哭訴,她永遠也不能結果了,就連她種的棗樹也結不出果了。現在是第四個年頭,莊雅靜都不住在半邊樓了,芮竹也差點忘記了這棵棗樹的存在,它卻悄無聲息地結了果。“秋天一來,棗子就會紅了吧?”芮竹問常可望。“是的。”常可望點了點頭。他心裡想,等棗子熟透時,時候也到了。等待秋天到來果實成熟的日子過得飛快。這段時間,芮竹和常可望的工作變得更加忙碌,兩人見麵的時間越來越少。而關於芮竹和常可望的情感流言卻越傳越多。近日,芮竹與萬佳集團老板唐峰過從甚密的小話經常會飄過常可望的耳邊,但他總是一笑而過。芮竹不時也會向常可望提到這位唐老板,話裡話外毫不避諱對於他的欣賞,尤其是他雷厲風行的處事作風。自從那次被廣告牌砸傷後,芮竹就與唐峰結緣,這一年中萬佳集團和風仰景俱樂部的合作越來越緊密,唐峰幾乎把他集團所有的招待活動都交給了芮竹,而芮竹不僅視唐峰為大客戶,更是良師益友。芮竹在常可望麵前如此大力讚揚另一個男人,他卻毫不吃味,因為他了解芮竹,她越經常提到的名字越不用提防,真正該擔憂的是她從未提到的名字。這半年來,芮竹和常可望差不多無話不談,但她口中卻從未提起那兩個名字,一個是女人的名字,一個是男人的名字。芮竹成功說服唐峰,將他集團的年會提前到中秋節,全程在風仰景俱樂部舉辦。高大上的嘉年華三日組合套裝,第一日在球場邊的空地搭建舞台舉辦演唱會,請知名歌手和樂隊來表演,第二日是萬佳集團員工高爾夫球友誼賽,第三日則是集團內部聯歡和抽獎活動。如此高端大型年會勢必要豪擲千金,唐峰何以如此爽快地答應芮竹的年會策劃案呢。主要是芮竹了解到萬佳集團上半年的營收增長率較去年同期翻了一倍,正需要一個宣傳點,而年關時各路年會紮堆,媒體宣傳容易被分散,萬佳集團選在中秋節這個時間點辦這樣一個豪華年會,既能在宣傳推廣上一枝獨秀,又能為來年招商提前布局,一舉兩得,唐峰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而承辦這個年會對於風仰景俱樂部而言,既是一筆可觀的收入,也是俱樂部承辦綜合活動的試點,對未來業務開拓大有助益。在外人看起來,這是一個錦上添花的項目,但隻有莊恒唯和芮竹兄妹心裡知道,這絕對不是錦上添花,而是一場隻準成功不許失敗的戰役。芮竹和莊恒唯全身心投入年會籌備中,芮竹負責外聯,文宣等外部事務,莊恒唯則負責搭建演唱會舞台等硬件。俱樂部是主辦方,朗耀酒店隻是協辦方,爭取到的隻是準備餐點這些小業務,能分配到的利潤當然也有限,應該說以兩家長期合作的關係,芮竹報給常可望的數字算是苛刻了,但他還是簽了協辦合同。既然是芮竹這邊全力爭取到的項目,常可望認為這塊大蛋糕芮竹吃到大部分也無可厚非,而且這一年來朗耀酒店賣給萬佳集團的商務套房也不少,因此這一次常可望並沒有太計較利益,而是儘全力協助芮竹辦好這個年會。年會嘉年華的前一天,萬事已俱備,芮竹和莊恒唯總算可以稍作喘息,而此時常可望借來了東風,莊仰景和莊雅靜。莊家兄妹原本並不想驚動父親和姑姑,常可望私下聯絡了在國外的兩人,得知莊仰景身體恢複良好,而莊雅靜遊學也暫告一段落,便商量著在年會前回國,給大家一個驚喜。芮竹母親那邊常可望也聯係過了,可惜她中秋節要在醫院值班不能趕來。常可望向芮竹解釋他把莊仰景和莊雅靜接回國的原因,一則中秋節莊家一家人可以團聚,二是重大活動由莊仰景這個董事長壓陣,也表示對萬佳集團這個大客戶的重視。芮竹覺得常可望說的十分在理,謝謝他在她繁忙時能主動替她分憂。而第三個原因常可望沒有說,這次年會成功舉辦後,他和芮竹之間的大事也該到了正式提出的時候。年會第一日,秋高氣爽,正是舉辦戶外演出的好時節。作為年會的助興演唱會是不對外開放的,但為了營造熱鬨的場麵,受邀者允許攜伴出席。演唱會即將開始,觀眾已落座,表演者們也在後台候場,舞台美燈光佳,連挑剔的莊仰景也在頜首稱許,又有常可望陪在她的身邊,對於芮竹而言一切都這麼完美,有點太完美了。唐峰走到芮竹身邊提前向她祝賀活動的成功,簡短誇讚幾句後便說他還有事先走開一會兒。唐峰年紀也不小了,卻還可以像年輕小夥子一樣健步如飛地離開。芮竹和常可望同時望著唐峰的背影,然後兩個人相視一笑,不用說他們都明白對方的意思,像唐峰這樣利落有乾勁的領導者,還好是合作方,而不是對手。芮竹的笑容凝固住了。莊恒唯走了過來,身邊多了一個女伴。芮竹早該想到的,哥哥和她同樣執著不輕言放棄。但是芮竹在自己的腦海中刻意忽略了這個名字,季心甜。她以為季心甜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在她倆被綁的那個小黑屋裡,她們成了命運共同體,當時當刻芮竹覺得她一定要和季心甜一起活下去。然而當她倆一起獲救後,一切似乎又變得不一樣了。到了醫院,季心甜刻意躲著芮竹。半夜,季心甜悄悄走進芮竹的病房,在已睡著的芮竹耳邊說,“芮竹,謝謝你。我想為你做點什麼,可我又不知道能為你做什麼。我想我會離開這座城市。”季心甜轉身離開時,她的眼淚掉在了芮竹的手掌上。在芮竹的記憶裡,季心甜的眼淚不是冰涼的,帶著一點暖意。芮竹沒有睜開眼叫住季心甜,她倆的緣分如果在這滴眼淚中結束,雖然有遺憾,但未必是壞事。第二天,季心甜便出院了,再沒有和誰聯係過。其實季心甜並沒有離開城西,她的甜品內衣店搬了個地址,繼續做著不鹹不淡的小生意。莊恒唯費儘心力找到了季心甜,從此以後有空就會來店裡坐坐,喜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微笑注視著過往行人。隻有在季心甜低頭做事時,莊恒唯才會轉過頭來,看一眼季心甜,看她蹙眉算賬,亦或咬唇深思。季心甜沒趕莊恒唯走,也不怎麼跟他說話,放任他坐在那邊當一個安靜的美男子,權當是活招牌了。前幾天,莊恒唯終於問出壓在他心中好幾個月的疑問,“心甜,我還以為你會離開這座城市,你為什麼沒走?”季心甜不能告訴莊恒唯她內心的答案,因為這座城市有對她而言非常重要的兩個人,因為去其它城市,她會更寂寞。莊恒唯多少也能猜到季心甜為何還在堅守。他又說,“既然決定留下來了,為什麼又要繞遠道,害怕遇見呢?”季心甜沒料到莊恒唯會這麼問,隻能繼續沉默。之前有一次,莊恒唯跟著季心甜去提貨,季心甜開著車繞了大半座城才到達目的地,但其實如果走俱樂部和酒店那條路,也就是十幾分鐘的車程。“想象會加重心病,不如索性見個麵。”於是莊恒唯邀約季心甜來看嘉年華表演。思考幾日後,季心甜同意了。再重逢,三個人都感慨。該來的總是要來,有些事永遠不可能逃避。在短暫的沉默後,常可望這個男人先開了口,他對季心甜說,“你來的正巧,演唱會馬上開始了,這會是一場不能錯過的精彩演唱會。”常可望得體地邀請,季心甜也得體地回答。“光看這舞台布置,我就知道這會是很棒的演唱會。不過我今天是來送甜品的,一會兒我把甜品送到後台後,我還得回去顧店。”莊恒唯說的沒錯,想象會加重心病,有些事根本沒有想象的血淋淋赤裸裸。在季心甜想象中麵對常可望或許是最困難的,沒想到在這一來一回的交談間,屬於他們的過往已風清雲淨。但當季心甜和芮竹四目交會時,兩個女人卻都梗住了。季心甜依然是那雙眼波流轉的桃花眼,但芮竹看的出來她目光中交雜著佯裝堅強的孤單。而芮竹的眼裡仍舊閃著堅定的光芒,在黑暗中給了她無比的鼓勵和勇氣,但也帶給季心甜不敢靠近的距離感。季心甜此刻湧上心頭的那種說不清難道明的情緒,可能也隻有芮竹能體會得出來。比起常可望,這兩個女人之間纏繞了更多更複雜的心思,這是男人所不能懂的。季心甜也絕沒想到,在她心裡至關重要的兩個人,芮竹已遠遠擺在了常可望前麵。看著相對無言的這兩個女人,莊恒唯本想打個圓場,芮竹卻主動開口挽留季心甜,讓她務必要留下來看演唱會。芮竹又推了推莊恒唯,讓他帶季心甜去第一排的親友座。聽到親友座三個字,季心甜再沒什麼理由不留下來。芮竹目送莊恒唯和季心甜走向前排座位,她心頭有股很奇特的預感。所有人都被前門的演唱會所吸引,沒有人留意到後門停了一輛神秘的黑色廂形車,貼了全車膜,烏丫丫的,完全看不清車內情況。車門打開,從裡麵下來一個清瘦的人,穿著一身黑衣黑褲,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一直低著頭看不清長相,但就算抬起頭也不可能看清長相,因為這人還帶著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後麵大步走來一個穿著大地色鉚釘綁繩海盜長靴的男人,因為趕路不小心撞到這個黑衣人。長靴男人轉過身,揚起手,不羈地朝那黑衣人做了個道歉的手勢。晴天白日下,黑衣人仰起臉的那一刹那,長靴男人看到了一雙如黑夜般幽深的眼睛。音樂奏響,演唱會終於開始了。勁歌熱舞,全場沸騰,眾人都沉浸在白天演唱會特有的活力和狂歡中。常可望興奮地回過頭,卻發現最該注視著舞台的芮竹,她的目光卻投向彆處。常可望一眼望去便釋然了,比絢爛舞台還引人矚目的也隻有這個男人,常可望早有心理準備,任野遲早會重回他和芮竹的生命裡,儘管她這段時間從沒提起任野這個名字。任野走了過來,依舊踏著他漫不經心的步伐。他穿了一件寬鬆的白色長袖衫,隨意地解開幾顆襯衫扣子,露出已曬成黝黑的胸肌,下身是已磨舊泛皺的靴褲,腳踩一雙鉚釘綁繩長靴,全身上下都透著風塵仆仆的故事感。芮竹清晰地記得,那日揚帆啟程前,任野向她呼喊,他會回來的。但從此以後任野卻像風箏斷了線,不僅電話沒有一通,連明信片也沒有寄回一張。如今,他來去隨風地回來了。任野在芮竹和常可望麵前站定,裂裂嘴,扯出他標誌性的笑容,那種既像睥睨一切又像擁有一切的笑容。在過去,芮竹會先注意到任野的笑,但這一次,她先看到了他眼角和眉骨之前的傷疤,凹陷處延伸出兩道粗礪的疤痕,猶如一隻海鷹飛到了他臉上。芮竹感覺,回來的既是任野,又不是任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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