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野抱著頭在半邊樓內踱來踱去,嘴裡神經質地叫道:“飛機……帆船,帆船,一定跟帆船有關!到底什麼關聯呢?她被綁到船上了?啊!我什麼都想不到!”芮竹被綁架的消息幾乎要將任野的天才腦瓜轟碎了,他此刻思緒淩亂,根本無法思考。常可望拿起桌上一杯水,直接澆到任野頭上。常可望瞪著充血的眼睛,全身崩得緊緊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快爆炸了,但他硬生生地按捺下情緒,壓低聲音對任野說,“芮竹她在生死關頭都能這麼冷靜地傳遞求救信息,任野你現在深呼吸,靜下來,慢慢想。”“她會沒事的吧?”任野乞求地問。“一定會沒事的。”常可望這句話是對任野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任野,你現在其他都不用想,隻要想芮竹和帆船之間的聯係,她對你的帆船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她說過什麼特彆的話?”任野的腦袋又高速運轉起來,那天芮竹在帆船上的一切在他腦中快鏡頭播放,每一個畫麵都沒漏掉。“我想起來了!”那時芮竹的笑容像海風一樣拂人,“任野,謝謝你呀,讓我偷得這半日的悠閒。就像船身上畫的那個海鷹標誌一樣,這條帆船真的跟海鷹一樣雄美,我覺得我現在都要像海鷹一樣飛起來了……”“海鷹,一定是海鷹!”任野眼裡迸出希望的光。常可望跟著叫道,“海鷹公寓!”然而赤焰灣邊上的海鷹公寓一共有25棟樓近3000戶住家,即便動員全部警力一戶一戶排查也不可能來得及,還會打草驚蛇。警察派了一隊便衣去海鷹公寓偵查是否有可疑人員,但情況不容樂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離贖金交付時間越來越近了。“芮竹應該不會隻提供海鷹公寓這一條線索,她肯定在視頻裡留下了其它提示。”常可望分析道。常可望拿著手機播放芮竹的求救視頻,隻有短短10秒,對他卻宛如漫長的鈍刀割肉,然而他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視頻,一遍又一遍地自殘。任野閉上了眼,不忍再多看,不看他都能深刻地記得:視頻裡雙手被綁在身後的芮竹那顫動的肩膀,受傷的臉,青紫的唇。特彆是最後那一刻,芮竹懼怕地身體向後仰,綁匪走向芮竹,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而後視頻就開始搖晃,嘎然而止了。雖然任野一直安慰自己芮竹會平安的,但他心裡很清楚,芮竹看到了綁匪的長相,無論有沒有拿到贖金,對方不會輕易放走她,因此必須在綁匪動手前找到她的藏身地點。那天在海上,他應該直接帶她走的。任野一想到這兒更加心痛。其實載芮竹出海的時候,任野有股衝動,不要掉頭,一直朝前航行。他有帆船簽證,可以帶著芮竹環遊世界。他應該帶她走的!追悔莫及的任野捶了一下牆。“任野,任野,你快過來,我知道了!”常可望突然高聲叫起來。常可望指著視頻結束定格的那個畫麵,對任野說,“你快看看!”任野看到這是芮竹身體向後仰的畫麵,因為晃動所以畫麵很模糊,看不太清。“看不出來什麼啊?”任野說。“她身上這件外套有扣子沒扣!”常可望興奮地說。經常可望這麼一提醒,模糊中似乎真的可以看出芮竹外套有些扣子沒扣上。任野協助警隊的技術人員,迅速將那個畫麵清晰化,這下可以明確地看到芮竹身上那件紫羅蘭色單排多扣外套,第三,第五和第八顆扣子沒扣上。芮竹在視頻裡身體向後仰不是懼怕綁匪,她是希望鏡頭能照全她的上半身,照出她故意解開的那幾顆扣子。藏身住所的門牌號一定是由三五八這三個數字組成,一下子縮小了搜索範圍,排查起來就容易多了,警方很快便鎖定了目標公寓。芮竹是如何拍得這個求救視頻的呢?當時在綁匪開門時,芮竹瞥見門外一個廢棄的快遞紙箱。紙箱正麵的快遞聯上有快遞人員為了方便投遞用黑色粗筆醒目標記的門牌號,她一看到這個門牌號便燃起了希望。在綁匪想先解決她和季心甜其中一個時,芮竹主動把生機讓給了季心甜,因為她要再努力一把,讓她們兩個人都獲救。隨後芮竹告訴綁匪她有一個土豪男友,可以付得起贖金,並把常可望的電話當作任野的告訴給綁匪。芮竹字字記在心頭,常可望向她承諾過,“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懷疑,一秒都不要懷疑我!”這一次,她和他麵對的不是爭吵,不是離婚,而可能是真正的生離死彆,但這一次,她願意相信他。最終,警方衝進公寓,製服了綁匪,成功救下人質。醫務人員護送芮竹上救護車之前,常可望趕到,他不顧一切衝上去擁住了這個正虛弱地朝她笑的女人,一秒都不願意放開,已經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已經沒有什麼可阻止他和她在人群中擁抱。季心甜上了另外一輛救護車,醫護人員問她有哪裡疼痛。季心甜捂著胸口哭道,“哪裡都不疼,哪裡都不疼……”任野一步一步後退著離開,後麵湧上來的人潮淹沒了他,淹沒了他從沒中斷過凝望那個女人的視線,他笑容滿麵,也淚流滿麵。驚心動魄隻是生命的插曲,平平淡淡才是主旋律。從綁架案中恢複過來的芮竹仍舊像以前一樣奮發工作,執著活著。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又似乎都改變了。這一天芮竹趕到了碼頭,那艘像海鷹的帆船,揚起風帆即將遠航。“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任野說。“我有一個問題一定要問你。”芮竹問,“那一分題,你是為我漏掉的嗎?”“你不是總說,天才往往有漏洞,而勤奮是沒有漏洞的,恭喜你這個勤奮的人類打敗了我這個天才。”任野說,“我的漏洞就是你,我漏掉的題目叫芮竹。”原來他愛了她這麼多年啊!芮竹的眼淚湧出,這麼多年他陪伴在她身邊的回憶,喜怒參半著的回憶,此時像眼淚一樣汩汩湧出,這些回憶連起來,連成了一個叫任野的男孩成長為男人的軌跡。任野抹去了芮竹的眼淚,“彆哭,你為什麼總是在我麵前哭,你再哭,我就走不了了。”“和我一起走吧,去環球航行吧!”任野向芮竹伸出手。“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我的生活也要照常過下去。”芮竹說。“你知道嗎?其實在你嚴謹縝密的那顆心下,還有第二顆心,自由自在飛翔的心。”任野篤定地說,“你的第二顆心我要帶走,我要帶著她去環遊世界!”芮竹笑了,仿佛那艘即將起航的帆船上真的有她的位置。任野在芮竹的額頭印下一個吻,這是愛她的11年10個月又23天的印記。從今以後,他的新生活也要開始了。離開前任野又對芮竹露出如拍岸的浪花一樣狂野的笑容。陽光下的任野,比陽光本身還耀眼。曾經被叫做任野的強烈光芒照耀過,芮竹感到她的人生多了與眾不同的色彩。芮竹追著船跑,大力地揮著手。“彆揮手,我還會回來的!”任野在帆船上向芮竹呼喊。季心甜的甜品內衣店生意紅火,她搬到店麵附近去住了。莊仰景出國療養把俱樂部交給兒子女兒管理,莊雅靜陪哥哥一起出國順帶進修她的建築課程,半邊樓如今隻剩下了芮竹這一位前妻。有人扣門。“再給我染次發吧。”常可望倚著門指著自己的頭發對芮竹說。芮竹給常可望的每一根頭發都刷上了黑。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眼裡帶著明亮而溫柔的光輝。當芮竹重新走回來要給常可望衝洗頭發的時候,那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指上。芮竹手上的水珠滴在常可望的臉上,在他的笑容裡泛起漣漪。生活會在微微光芒和絲絲心動中如水般潺潺過下去,芮竹想。“明天會越來越好的。”常可望對芮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