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雀屏中選(1 / 1)

前夫的前妻 吳曉潔 2465 字 4天前

芮竹所得到的懲罰,乃球童中心最嚴酷之懲罰,風仰景史上無人得到過的懲罰──積分清零。芮竹沒有上訴也沒有辯解,因為之前視頻事件以及工作後發生的種種令她意識到,費儘心力向他人解釋自己沒有過錯,還可能給人留下胡攪蠻纏的壞印象。洗刷冤屈的最好方式是實際的工作成績,功成名就後自然一唱雄雞天下白,今天有多少人朝你吐口水,明日便有多少人為你唱頌歌。懲罰決定做出後,其他球童們都用送彆的眼光望著芮竹,三個月的試用期隻剩下一個月,一個月後芮竹必定滾蛋,因為沒人能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得到2000分的積分,孫悟空72變也不能。芮竹望牆興歎。球童中心大門口的牆上掛著醒目的績效積分排行榜,而最後一行芮竹的那個零分則是醒目中的醒目。芮竹本來還想在事業上同前夫一較高上,可如今常可望在隔壁的朗耀風生水起,而她卻在這邊的風仰景過得水深火熱。離婚後,兩人的際遇相差為何如此之大?芮竹靠在自己的零分旁苦苦反思,身後傳來了全人類最刺耳的聲音。人們都說,城西是失意者的天堂,成功者的地獄,我看不對。失意者到哪裡都是地獄,成功者則處處是天堂!任野走過來,用手機拍了一張芮竹和那個零分的大頭照,嘴裡嘟囔著要把照片放大,鑲在金框裡掛於床頭每晚相伴入眠必能夜夜好夢。任野這個前奏後麵永遠跟著主旋律常可望。芮竹發現了一個公式,離婚後隻要是她倒黴的時候必然會遇見前夫,而前夫風光的時候必然要通知前妻。果然,常可望借任野之口說出他因為表現出色,被上司黛安多次表揚,總部已經在考慮他的升職事宜了。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將盲目樂觀的芮竹也打擊得差點要灰心了。好在風仰景的良心沈婭又如春風般及時為芮竹吹來一個好消息。沈婭告訴芮竹,高層有了新政策,如果能在這次的邀請賽中成為選手們的出賽球童,可以獲得相應的積分獎勵,而冠軍的球童將獎勵1500分!芮竹風速跑到莊恒唯麵前,刮得他眼都睜不開了。其實莊恒唯在工作時間根本不想見到芮竹,他算總結出來了,隻要芮竹像這樣上趕著來找他,準沒好事。芮竹毛遂自薦要當這次邀請賽的出賽球童。莊恒唯敷衍地說:“考慮到你沒有大賽經驗,儘量為你安排一個低種子選手。”芮竹卻說她要當大衛的球童,大衛是選手中的1號種子,她則是球童的一號種子。莊恒唯告訴芮竹,大衛這樣的國家級球手,都有自己的私人球童,不需要俱樂部為其安排。目送芮竹失望離去,莊恒唯鬆了一口氣。芮竹還是不要出賽比較好,免得再捅什麼簍子。任野在等芮竹。他從沈婭那兒聽說芮竹想參加邀請賽,決定念在同窗情誼,讓她出任自己的出賽球童。“你也能參加邀請賽?”芮竹不解地問。“這次邀請賽,你們俱樂部特彆開放了幾個參賽名額給尊貴的客人,我就是尊貴客人的代表!”任野自豪地說。“和你一起參賽,我還不如做常可望的出賽球童呢,他好歹比你有運動細胞。”芮竹不買任野的帳。常可望和任野這對鐵哥們,猶如生長於水和油兩種完全不相溶的介質裡,他們的個人特點也完全不相同。任野是高分天才運動低能兒,常可望則是學業低能但在運動上卻頗有天賦。至於如同水和油的兩個男人,是如何在現實生活中相溶相親成為好友的,芮竹到現在也鬨不明白。任野告訴芮竹,“常可望不會參加邀請賽,剛才問過他,他說不太會打高爾夫,這次就不參賽了。”“至少他比你有自知之明。”芮竹說著在任野手上塞了一塊果仁巧克力,然後對他說,“你也彆逞強了,你這運動白癡還是少在球場跑比較好,小心你的低血糖。”任野在大學的第一堂體育課就昏倒了。芮竹有個當護士的媽,她自小遍讀醫科全書,一下子就判斷出來任野的毛病。不說是看不出來的,智商和身高都是180,全身上下什麼都高的任野卻有這麼一低,低血糖。任野不讓芮竹往外宣傳,一個大高個男人有個娘們的柔弱毛病成什麼體統。不過四年中的每堂體育課,芮竹都會提前遞給任野一塊巧克力,誰讓她記性好呢,就是能記得住任野的毛病。任野每次都彆扭地不想去接巧克力,芮竹每次都拿出班長的威嚴命令他當著她的麵吃下。“你以為我是為了你呀,我是為了咱班級的體育平均分。”芮竹總是這麼說。這次任野又彆彆扭扭地接過巧克力。“以後少讓我在球場看到你啊,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低血糖患者不能在太陽下曝曬!”芮竹說完撇下任野,去琢磨如何才能成為一號種子的出賽球童的大事了。琢磨來琢磨去,除非大衛的禦用球童主動退出比賽。這概率多低呀?芮竹還沒算出概率,又有消息傳來,陪伴大衛多年的球童突發疾病住院了,臨時要從俱樂部中挑選一名球童頂替他出賽。芮竹顛顛兒地去找莊恒唯,他一看到她,頭又痛了。不用她開口,他已知她要說什麼。莊恒唯告訴芮竹,她可以成為大衛的球童,隻要大衛親自點頭同意。莊恒唯直接把如腦腫瘤一樣恐怖的芮竹踢給大衛,讓大衛替他頭痛吧。芮竹又顛顛兒地去找大衛。芮竹心裡盤算著自己和大衛也算老熟人了,他沒理由不找一個熟悉點的球童。芮竹趕到之時,眾球童已一字排開等待大衛的挑選,她隻好站到隊伍的最末。大衛是個很有親和力的高爾夫球手,走過隊伍時同每一位球童微笑致意。來到最後一位球童麵前,他的笑容消失了。芮竹這下知道大衛還記著她的仇,看來她成為1號種子球童的美夢破滅了,1500分也破滅了。當大衛宣布,中選者是站在最末位的那位球童時,芮竹仍呆站在那兒用腳在地上劃圈圈。大衛咳嗽一聲,“就是排在隊伍最邊上這位,正用腳劃圈的這位,是你,就是你!”雀屏中選的芮竹,張開雙臂向大衛飛奔而去,猶如孔雀張開了美麗的屏尾。莊恒唯使勁擦著額頭的汗,這次邀請賽怕是要出大亂子!接下來幾天的練習賽中,大衛和芮竹倒是配合默契。除了芮竹頻頻犯規,害得大衛被罰無數杆外,一點亂子也沒有。大衛臨時給芮竹急訓,過程中他發現這位對賽事規則十分生疏的球童,卻有著驚人的記憶力、計算能力和學新能力。錯誤犯過一次後,絕不會再犯。報碼數精準,對球道熟悉,可以算是不可多得的球童人才。可能是因為她經驗尚淺,在果嶺上的看線能力還有待加強。大衛想,如果大賽後還有時間,他會親自教她一些看線的技巧,以助她成為球童中的王牌。這次的大賽,俱樂部為了吸引觀眾,還在服裝上下足了功夫。芮竹被分到了一身紅色的運動背心和百褶短裙,立體剪栽,不僅將她的身材襯托得曲線玲瓏,還把她大長腿的優勢發揮到極致。芮竹將長發高高束了一個馬尾,又找了一個紅色蝴蝶發夾紮在頭上。芮竹怔怔地望著穿衣鏡裡的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成為了那個她為了學習一直遺憾沒成為的啦啦隊長。芮竹倚在球場旁的一棵桃樹下。自從當了大衛的1號種子球童後,芮竹臉上時常笑盈盈的,青春嬌俏不知何時悄悄爬回了她的臉。現在不是桃花開的季節,桃樹下卻盛開了一朵不敗的桃花。旁邊有身影壓下來。“大衛先生,您來啦。”芮竹說著回過頭,卻發現常可望正瞪大眼睛望著她。“你覺得你這樣合適嗎?”常可望皺著眉頭問。“你覺得你合適這樣問嗎?”芮竹反問道。她當然知道常可望指的是什麼,他大體上是一個開明的男人,但還是不可免俗地對自家女人的服裝要求過於刻板,好在過去七年芮竹的服裝品味比刻板還刻板。這是常可望第一次抗議,卻是在離婚後。連芮竹頭上的紅蝴蝶發夾也聽懂了抗議,嘣地彈開,掉在了地上。常可望很紳士地搶先俯下身撿起了發夾,握在手心。芮竹撩起了自己的長發,示意常可望,既然他都這麼紳士了,那就順帶幫她夾上。常可望看了芮竹一眼,竟然就這樣……轉身走了。這是哪國的紳士?常可望握緊了紅發夾,鐵片陷入了他的掌肉裡,他仿佛也回到了那個大學時代。常可望分明記得他對芮竹說過,如果她當上啦啦隊長,他就一定會是籃球隊長。最終常可望因為經常校外打工參加社會實踐,也遺憾地沒有成為籃球隊長。時光究竟讓他們錯過了什麼?隻有時光知道。大衛發現桃樹下的芮竹在喃喃自語,湊過臉去聽,原來她在背誦比賽規則。“好了,不用再背了,再背下去你都可以去當裁判了。”大衛笑著對芮竹說。大衛的臉貼得如此近,芮竹再一次體會到與他第一會見麵時那種撲麵而來的雄性浪潮。芮竹急忙退後兩步,用手為發燙的雙頰扇風。芮竹沒有看到,斜對麵走過兩個熟悉的男人身影。大衛以為芮竹累了,便遞給她一瓶水,讓她坐在樹下休息。兩人聊起了天。芮竹問大衛,為什麼會挑選她作為他的賽事球童?大衛借機感謝芮竹。恰巧在選拔球童那天,莊仰景差遣莊恒唯將那粒幸運球送予大衛留作紀念。大衛仔細檢測了那粒球,發現是歪心球。大衛這才了解,芮竹不僅沒有妨礙他開球,反而避免了他在公眾麵前出醜。雖然此事不宜聲張,但大衛還是悄悄告訴了她的上司莊恒唯,希望他不要將開球失利怪責到她頭上。莊恒唯明白了事情真相,也深知芮竹是在替他背黑鍋,他感動於芮竹的仗義相挺,很想為她洗刷不白之冤,不過考慮到俱樂部複雜的辦公室政治,歪心球之事還不便彙報給莊仰景,芮竹這個黑鍋隻能一背到底。這些話,莊恒唯還不知道怎麼對芮竹說。莊恒唯很糾結,他從最不希望芮竹留在風仰景的人,一下子變成最希望她拿到2000績效積分從而留在風仰景的人。莊恒唯後悔當初不該故意刁難芮竹設下2000分這個高門檻。對於積分清零的芮竹,短時間內要達到2000積分無異於中頭獎,眼前隻能祈禱她先中了大衛這1500分的獎再說。芮竹現在還真有一種中大獎的感覺,她完全沉浸在與大衛的並肩作戰之中,確切地說,是享受這種並肩作伴。相伴下來,芮竹覺得大衛滿足了她對成熟男人的一切幻想。力量中有溫柔,果決中有包容,硬派中有體貼。難得的還十分勤奮。芮竹算是刻苦勤勞的球童了,但她每次到場的時候,大衛已經把所有準備工作做好,而在場中,他舉凡自己能動手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芮竹又看到大衛在沙坑那邊補沙耙坑了,她心裡不免感歎,難怪他在國內高壇有蜜蜂大衛的美譽,像他這樣球技與人品同樣高杆的高爾夫球手,擔得上此等讚譽。芮竹似乎回歸到那個動輒臉紅心跳的少女年代,大衛在她身邊隨興做個什麼細小動作,她那顆少女心都要為之歡呼雀躍一番。每次芮竹的少女心快要炸裂時,總會無意中在球場上遇到常可望,把她從夢幻拉回到現實。如果說大衛是芮竹手裡的仙女棒,常可望則是她心頭永遠卡著的那根刺,一靜下心來就會隱隱地刺痛。常可望不是不太會打高爾夫嗎,老來球場晃悠乾嘛?有時候,會看到常可望和季心甜一同出現。哦,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了。倘若在平時,芮竹一定會分析,他對他口中的心甜更溫柔,更有笑容,他對心甜一定另有所圖,他來球場肯定也是為了她。問任何男人,如果非要在七年的前妻和一個月的前妻中挽回一個,所有人的答案都會是後者。七年,已長得像一輩子;而一個月,還像花苞一樣鮮嫩。芮竹不禁望著常可望的背影胡思亂想起來。大衛看出了芮竹和常可望之間關係非比尋常。而他一猜就猜中常可望是芮竹的前夫,而且結婚時間不短。“為什麼不猜是前男友?”芮竹感到疑惑。“因為你看他時的眼神,哀怨之中帶著撕裂感,生命的撕裂感。前男友同前夫,如同租房和買房,搬離房子時,那心情是天差地彆的。”這席睿智的理論,隻有像大衛這樣有曆練的男人才能總結出來。大衛還主動告之,他也離過婚。離婚不是件壞事,每根球杆都應該找到適合的球,一旦發現不合適,那就瀟灑地揮彆,去尋找下一顆真正屬於自己的球。芮竹特彆高興,她從大衛這番話中聽出兩層意思,一是他正單著,二是他善解人意。越和大衛接觸,芮竹越能發現他的優點,越能滿足她不斷進步的需求。太完美了!芮竹呆呆地站在那兒仰望著大衛,如同一根球杆仰望著天上突然掉落的完美的球。咣!芮竹真的被天上突然掉落的一顆高爾夫球砸中頭了。她四顧球場,那個該死的任野正歪著頭看她。任野和常可望,她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兩個同成熟的大衛比起來幼稚得不行的小男人,尤其是任野這個中二少年。芮竹拉著大衛去另一個球道練習。練習中兩個人的配合越來越天衣無縫了。大衛向芮竹伸出一隻手。芮竹誤以為他要同自己握手,便略帶害羞地同他握起手。呃,大衛其實隻是想向芮竹要毛巾。這種情況下他隻好用自己的另一隻手拭去額頭的汗。包裹在熱汗涔涔的男人味之中,芮竹心旌搖曳,恍然不知身在何處。芮竹轉過神來,發現大衛正盯著自己看,她才知道自己嚴重失態。芮竹急忙背過身去,暗自叫道,“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要專業!專業!我是專業的球童……”芮竹越希望自己能專業地克製對於大衛的神往,卻往往做出更不專業的粉絲行為,甚至偷偷藏起了大衛用過的腕帶。但今後,她無須再克製。並不是她變得專業,而是她不能再做大衛的球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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