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抱歉,我還是沒能把燭龍之淚拿來。那老龍太倔了,我用了最鈍的刀,一寸一寸壓進他的皮肉裡,他吭都不吭一下,更彆說眼淚了。”“一條已經流乾淚的老龍,當然是沒有什麼用的。我大概知道那東西在哪兒。”“所以我要到那裡去麼?”“沒錯。我們要一起去。大搖大擺地去把燭龍之淚拿回來。”——鄒欣欣明顯是被侯毅的說法感動了,她鄭重地衝侯毅點點頭,正要拉開大門,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一條微信彈了出來:“欣欣,你是不是喜歡吃帶魚?”信息來自鄒欣欣的發小。鄒欣欣心裡暗暗覺得無聊,便按掉手機打算裝作沒看到。卻不想微信再次跳了出來:“是帶魚對不對?我記得就是帶魚!啊哈哈哈!”“有事?”侯毅察覺出了鄒欣欣的不快。“沒事。遇到了無聊的人。我們走。”沒想到手機並沒有打算放過她。第三條微信馬上就蹦了出來,這次隻有一張圖片。鄒欣欣隨手點開一看,圖片上,一個麵色誇張的記者正用手指著一大塊看似是帶魚切塊的東西,配文是“超大帶魚麥田突現,來源成謎”。她把那“帶魚”切塊的圖放大了一下。這東西比帶魚可大太多了,粗細已經接近一個人的腰身,渾身泛著銀白色的光,但又看不出有具體的魚鱗。更詭異的是,圖片上的這一段,在切口不遠處還可以隱約看到一些藍黑色的紋樣,排布緊密,不知道是一個花紋還是某個字。這刀,可得有多大!鄒欣欣琢磨著這個問題,一時間忘記了出門的事情,抱著手機反過來調過去地看,想要看出這是一個什麼東西。“到底走不走啊!”侯毅看鄒欣欣突然擺弄起了手機,已經有點不高興,這會兒看她完全是入了迷,就徹底甩起了臉子。“不是,你看,這超級‘帶魚’本來就夠懸的了,怎麼這‘帶魚’上還有字?”侯毅接過鄒欣欣遞過來的手機,在圖像映入眼中的第一時間,整個臉就變成了慘白色。“你沒看出來麼!”侯毅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兒:“這是館長!館長!”鄒欣欣也許不曾注意過館長腹部的文身,但他侯毅可是湊近了仔仔細細地看了。他一定不會認錯,在那個血肉模糊的切口附近的藍黑色線條,正是館長那個“燭”字文身的一部分。“怎麼會!”侯毅的說法也嚇到了鄒欣欣。她把那放大的圖片反反複複地看了好些遍,最後不得不承認這泛著銀色的皮膚,確實有點像那幾天在侯毅房子裡來回遊弋的館長。館長死了。這條曾經驕傲無邊遨遊在天空中的龍,死時比人的腰還細,被人砍掉了頭後截成了數個半米長大塊,在一片不大的麥田裡扔得到處都是,綠色的血液在麥田中並不顯眼,但在侯毅和鄒欣欣看來,則是無比的觸目驚心。侯毅扶著牆壁,踉踉蹌蹌地走到了沙發邊坐下,鄒欣欣在他身邊一言不發地站著。兩個人誰也不知道應該開口說什麼,一時都沒有從這個消息裡回過神來。館長,那個愛喝啤酒、酒嗝衝天的貧嘴老伯,那條說對自己能夠擺脫這樣命運也感到欣慰的龍,那個渾身是寶也渾身是傷不知道活了多少歲的龍,就這樣死了?侯毅覺得他不信,但那些真真切切的圖片讓他沒法不信。那皮,那骨,那身形,還有那個誰也沒有的“燭”字文身,又逼得侯毅不得不信。他每隔幾分鐘就焦慮地刷開手機,對著那幾幅照片翻來覆去地看,看著看著就流下淚來。鄒欣欣給他遞過來紙巾,他一抬頭發現,鄒欣欣的眼圈也紅了。兩個人就這樣待了兩個多小時,侯毅才咬牙切齒地說:“我們要給館長報仇!”“我也是這麼想的。”“走!我們去報仇!”侯毅從沙發上躍起來,抓著彤弓,卻突然想到,自己和鄒欣欣對應該去哪兒報仇其實一點頭緒都沒有。去那片麥田?館長的屍體已經被有關部門保護起來了,肯定已經不會在那片麥田了;凶手既然已經得逞,肯定不會在原地守著;雖然他們能夠猜出這件事和之前出現的那個鑿齒怪獸有關,但那怪獸在哪裡,他們也不知道。天下之大,能藏幾隻怪獸的地方太多了,難不成他和鄒欣欣要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去找,把這天下翻個遍?“你在發什麼愣?趕快走了!”鄒欣欣催促道。“欣欣,你倒是說說我們現在應該去哪兒?”“去哪兒?”這個問題也問到了鄒欣欣。她沉吟了一會兒,答道:“不知道去哪兒的話就把可能的地方都找一遍。慢慢找,細細找。反正我們還年輕。”果然還是那個一根筋的性格啊!侯毅搖搖頭,示意欣欣坐下。“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我們出去找,而是等對方來主動送上門來。”“怎麼說?”“館長和我說過,那幫要抓他的人,其實最想要的是他身上的東西。就是你找到的這瓶‘燭龍之淚’。”“這東西,很神奇?”“非常神奇。想想你和你爸爸是怎麼複原的吧!隻是一顆就有那樣的威力,你手上這一瓶子,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付出一切得到它。”“所以?”“所以,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館長肯定是以防萬一,自己事先流出了全部的‘燭龍之淚’,然後,就好像一個流乾了眼淚的人,就算被抓也提供不了什麼東西給對方了。”“難怪……不然對方為什麼要把它碎屍……大概也是氣急敗壞了吧!”鄒欣欣喃喃自語說。不僅僅是因為氣急敗壞。侯毅心裡明白,為了弄出這麼一瓶燭龍之淚,館長要拔掉自己多少鱗片。他本來年事已高,鱗片所剩也不多了,估計這一瓶下來,所有的鱗片都要被他自己拔光了。被刮了麟的魚是等著下鍋的,那沒了麟的龍呢?想到這兒,他又想起館長在自己家裡腦袋上紮著條毛巾止血的樣子,那些上天恩賜給燭龍的天賦,原來到頭,都是燭龍甩不掉的負擔。你這個人,乾嘛什麼都自己擔著!他在心裡暗暗罵了館長兩句,但並不覺得解脫。館長真傻啊!侯毅閉上眼睛,想要平靜自己的心緒。那些老天給自己的天賦,在自己虛弱的時候守不住就守不住了,何苦這樣自傷,隻為了那些天賦不要落在壞人手裡!他想起館長放在自己手裡的那一塊燭龍的眼皮,又看看鄒欣欣拿來的那瓶燭龍之淚,突然苦笑起來。既然館長寧可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倆,那就說明在館長心裡,他們兩個是十足的好人,是可以把這兩樣東西用保管好、使用好的人選。好吧好吧,侯毅在心裡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已經到了你用性命托付的程度,那這命運的好與壞,我也隻好背負起來了。希望當一個英雄,不會太難。侯毅定了定神,對鄒欣欣說:“我們現在不應該盲目的跑出去找敵人,而應該讓敵人找上門來。”“那……該怎麼做?”“嗬嗬,還記得,我也是個不怎麼招人待見的網紅麼?”鄒欣欣這才想起來,侯毅有一個已經停更了很久的微博號。當年柏展如日中天的時候,憑借高分的顏值和如日中天的事業,他的微博上一度積攢了眾多粉絲,每次一發新的自拍照,就會有不少女粉絲在下麵高喊“老公”。但自從柏展一路走低以來,他的微博就沒有再更新過了,雖然粉絲掉了不少,但總也還維持在一個不小的數目上。此刻,這個已經有不少粉絲的微博,就是侯毅對外喊話的話筒。第二天一早,侯毅的微博粉絲們發現,已經停更許久的侯毅的博客又開始更新了。他身上穿著彩色豹紋西裝,脖子上掛著一串誇張的金鏈子,鎏金墨鏡遮住了半邊臉,手上帶了數個寶石戒指。相比起他屌炸天的造型,微博的內容則顯得言簡意賅,隻有幾個字:“猜猜這是啥?猜中哥有獎。”這條微博瞬間引起圍觀群眾的巨大興趣,一時間罵他的、猜測東西是什麼的、好奇他這段時間到底去哪兒的、拚命爆料的在網上吵成了一團。“你不是說你現在已經不想紅了麼?”鄒欣欣看著網絡上的一片混戰,冷冷地問。“我對紅確實已經沒有太大興趣了,但這個東西通過我,更有可能被對方看到。”侯毅所指的“這個東西”,就是照片中他手上拿著的那一小瓶“燭龍之淚”。“那些人看到了這個東西,肯定就知道應該來找我。”“你是說,那個怪人也會刷微博?”“他,或者它,刷不刷微博我不知道,但我們之前都看到了,燭龍都最愛喝啤酒,所以誰知道呢!賭一把吧!”之後的幾天裡,關於侯毅的各種傳言已經足夠拚湊一部陰謀論,他手裡的那瓶子東西也被猜出了幾十種身份,甚至已經有一家動作快的保養品廠商開始聯係侯毅,問他願不願意給自己新出的營養膠囊做代言人,他們的營養膠囊剛好長得很像侯毅手裡的這瓶子東西。鄒欣欣最近的幾天又住在了侯毅家裡。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鄒欣欣已經至少三次和侯毅住在一起了,這樣和其他男人高頻度的相處,對於鄒欣欣來說,是前所未有的經曆。尤其是這一次。這一次是侯毅親自邀請她在自己家裡住下的。微博發出去的第二天,侯毅就把鄒欣欣找來了。鄒欣欣急匆匆地從家裡趕過來,卻發現侯毅並不像是有急事的樣子。相反,侯毅準備了一桌子菜,還特意在桌子上擺了燭台和鮮花。氣氛曖昧得要死。鄒欣欣半信半疑地在桌子邊坐下,侯毅遞給她一隻酒杯,自己也端了一隻。兩人斟滿了白酒,侯毅對著窗外的明月說:“敬館長!”鄒欣欣點點頭,和侯毅一起喝乾了這杯白酒。“欣欣,你知道我微博也發了,說不定哪兒天,那怪人就又找上門了。”鄒欣欣點點頭。“我倒是不怕他們,但我覺得而我們在一起合作了這麼久,彼此熟悉,也相互照應慣了。“不瞞你說,在山海族這個事情上,你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能夠信任的夥伴。跟其他誰說,人家都會覺得我瘋了。雖然我有後羿的彤弓,但館長說了,對方也是會有盾牌的,所以我並沒有百分百的把我可以取勝……”“我肯定會幫你的,這件事我們早就說好了。”“我不是不相信你會幫我,而是我……你看我整天宅在家裡,目標又這麼大……”“你到底什麼意思?”“欣欣你搬過來我和一起住吧!”侯毅一咬牙,話就脫口而出了。他考慮過,如果鄒欣欣在這裡住下,他對這一役能夠成功的信心就會多出很多。雖然鄒欣欣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武器護身,但就像自己父親所說的那樣,有搭檔總比沒有搭檔好,選搭檔的話一定要選自己信得過的搭檔。他信得過鄒欣欣。甚至在他心裡,也在暗暗地盤算——如果自己真的不敵怪獸而亡,那彤弓也決不能落入怪獸之手。雖然他並不知道除了他自己還有誰能用這弓,但由鄒欣欣保存這弓,是他覺得最安心的選擇。至於其他,其他的因素他有沒有考慮一些呢?侯毅坐在桌子這邊,看著坐在桌對麵安靜喝著咖啡的鄒欣欣,反複問著自己。鄒欣欣高挺的鼻梁給她的臉增加了一絲鋒利的感覺,但好在嘴唇非常柔和,像一朵柔軟的玫瑰。侯毅看著看著,忍不住開始幻想自己置身於一片玫瑰叢中,柔軟馨香的玫瑰花瓣在他臉上蹭來蹭去,弄得他的心又香又軟,幾乎就要飄飄欲仙、得意忘形起來。“你這是,在邀請我同居麼?”鄒欣欣的話打斷了侯毅忘乎所以的想象,讓他一下子掉回現實中來。“也不是邀請你同居啦!就是……按照我們之前的分工,你不是要保護我麼……我現在還是一個見習英雄,沒打過一隻怪物,怕自己腿軟什麼的……”“如果你怕自己一個人腿軟,我搬過來就是。”鄒欣欣平靜地說。“你同意了?那你爸呢?他也同意麼?”“我爸前兩天正式和我媽複婚了。”鄒欣欣眼睛裡出現了難得的溫柔神色。“他們倆離婚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斷了往來的,甚至我爸中風最嚴重的時候,他也不許我告訴我媽實情。大概在心裡,他希望自己能夠始終保持一個英武的硬漢形象吧!“托燭龍之淚的福,他的腿能出現這樣的好轉,可能他也想開了,立刻就跑去找我媽再次求婚。說實話,我媽搬回來的話,我這麼大的一個人總覺得自己像個電燈泡。搬出來住,也好。”歐耶!侯毅在心中暗暗吼了一聲。真是老天幫忙,連未來嶽父都這麼給力!不對,自己怎麼在心裡管鄒欣欣的爸爸叫未來嶽父了!搭檔,他們是搭檔,是打怪的搭檔,不是什麼在大床上翻滾跳躍的搭檔!侯毅越是想阻止自己汙汙的想法,汙汙的畫麵就愈發一個接一個在他腦海中跳出來。他急得反複扶住自己的額頭,焦慮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鄒欣欣詢問似地喚了他一聲,他也根本不敢看鄒欣欣的臉,生怕一看那張冰冷脫俗的臉,自己又生出了什麼不堪的念頭來。“那如果我搬到這邊來,我用哪一間臥室呢?”“房間這麼多,你隨便挑。”“主臥行麼?”“噗嗤!”鄒欣欣的答案差點讓侯毅一口老血從胸腔裡吐了出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鄒欣欣,結結巴巴地說:“沒想到你這麼……主臥很大,床更大。你彆擔心,咱倆肯定夠用……”一個沙發墊子劈頭蓋臉地砸到了侯毅的臉上。鄒欣欣麵有怒色,幾乎都能聽得出語氣裡的克製:“我的意思是,主臥給我用,你用彆的臥室!”“噢噢!可以可以!我去客臥。隨便一個客臥。”侯毅小心翼翼地把墊子收好,生怕又被鄒欣欣找到了什麼趁手的武器。他看著鄒欣欣因為怒氣而漲紅的臉,突然覺得她可愛得要命,幾乎想要伸手去掐掐她依然膠原滿滿的臉蛋。“喂!我說你!”鄒欣欣瞪著侯毅說:“我隻知道你好色,沒想到你這麼好色!你要是再敢用這樣的眼神瞪著我,我保證把你的眼珠子剜出來,再涮個火鍋煮了。說到做到!”“一時失態!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在這裡住下,房租全免,水電物業煤氣有線電視都是你付,你給我的工資再漲50%。”“為什麼啊!這是霸王條款吧!”“我的工作從每天上班時間保護你增加到了全天保護你,隻多收你50%,你太劃算了!”“你……哎,算了,成交!”兩個人在空中擊了個掌,看起來都很為這個協議高興。突然侯毅的手機響了,他看看聯係人,皺了皺眉毛,但還是接聽了。“是秦冰。”放下電話後,侯毅主動告訴了鄒欣欣。“我也覺得她打電話過來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奇怪在什麼地方。”“她想乾什麼?”“她說,她要回柏展。”
第9章 燭龍之死(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