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修突然的舉動林晗愣了一下，繼而笑著鼓掌說道：“真是聰明啊，昏倒的人不用思考，毒性對他的傷害也就會被降到最低了。”林修冷冷地看向林晗，說道：“這是我們兩個的事。六年了，來做個了斷吧。”林晗笑道：“哈哈，親愛的弟弟，你彆忘了，你從來都沒有贏過我。”“沒錯，但是我想再試一次。”“可是，現在所有的先機都在我手裡，你連籌碼都沒有，怎麼玩？”林晗用右手撐在鼻子上，表情誇張地說道。“當然有，”林修盯著林晗的眼睛，“我和你賭命。用我的命，賭你手裡的十三區數據庫。”林晗看著林修，一會兒後突然大笑幾聲說道：“哈哈哈哈，好！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說著他從放在天台角落的雜物裡拉過一張簡易木桌，然後拿出一把轉輪手槍放在了上麵。“還記得這個遊戲嗎？十七歲那年我們玩過，可惜被父親打斷了。不過好在今天再也不會突然有人出來打擾我們了。”林晗拿起搶來彈出彈匣，將裡麵的子彈全部取出，然後重新放了一枚進去，接著他安好彈匣，撥動了一下轉輪。林修則靜靜地看著他，這一係列動作和當年一模一樣，時間仿佛重新回到了七年前，在那個陰暗的地下室裡，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站在桌子前玩著這個讓人聞之色變的死亡遊戲。林晗重新把槍放在桌子上，說道：“我們就賭命。我死了，你可以救回十三區，如果你死了，我會把這個家夥也殺掉。”說著他指了指昏迷著的何念一。林修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林晗卻說道：“不用考慮，現在你沒有資格和我討價還價。”林修想了想，接著兩手支撐在桌子上說道：“好，我跟你賭！”“好。”林晗微笑著緩緩舉起槍來指著自己的太陽穴，“遊戲開始。”說完這四個字，林晗慢慢扣下了扳機。“哢”的一聲，是空槍。“弟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父親沒有收養我們兩個，現在我們會是什麼樣？”林晗放下槍後突然說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林修回答說道，“如果當年收養我們的不是林嘯禹，而是其他任何一個普通人，或許我們就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普普通通地成長起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沒錯，你說的對。但你知道麼，那些俗人們根本發現不了我們兩個的潛質，沒有林嘯禹，我們充其量中隻是普通人中的兩個比較聰明的孩子而已。我們會過庸庸碌碌的一生，做一輩子不為人所知的螻蟻。”說著他把槍推給了林修，“到你了。”林修拿起槍看著林晗說：“你錯了，普通人並非螻蟻，不為人所知也不等於碌碌無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林修把槍頂在頭上，繼續說道：“有人選擇驚天動地，就有人選擇平平凡凡，沒有什麼區彆。”“哢。”又一個空槍，林修把槍拿在眼前看著它，笑著說道：“似乎也沒有那麼難。”林晗道：“嗬嗬，這些年你真的成長了不少，我記得當年你可是連第一槍都不敢開。”林修把槍遞還給他，說道：“我的所有成長，都是被你一步步逼出來的。”“過獎了。”林晗雙手拿槍槍口朝上頂住了自己的下巴，說道：“可是在你成長的同時，你也越來越像一個庸人了。你有了太多的情感，這些東西會讓導致你逐漸毀掉自己原本高人一等的天賦。”林晗說完扣動扳機，這一次林修心中驚了一下，但還是空槍。“已經三次了，死亡越來越近哦！”接過林晗手裡的槍，林修指著自己說道：“林晗，一直以來你都自以為高高在上睥睨眾生，你瞧不起普通人的情感，你覺得智慧才是一切。總有一樣天，你會為自己錯誤的想法付出代價的。”此時，林修握著槍的右手已經出汗了，額頭也逐漸滲出了汗水，林晗看著他說道：“怎麼？怕了？”林修深吸一口氣，終於扣下了扳機。“哢。”空槍。對麵的林晗揉了揉鼻子笑道：“哈哈，有意思，隻剩最後兩槍了。”林修把槍丟給他，說：“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次了。”林晗拿起槍看了看，突然說道：“不如我們加大一下賭注如何？”林修愣了一下，“什麼？”林晗拍了拍手，過了一會兒又一個卷頭發的壯碩黑人走了上來，他正用槍挾持著一個女子，是莫曉乙。“小乙！？你怎麼會在這裡？”莫曉乙看著林修說道：“林修，對不起，我——”“莫小姐也是為了幫你抓我才失手被擒的。她還真是對你一往情深。”林修扭頭看著林晗說道：“你想怎麼樣，不要傷害她。”“會不會傷害他，就要取決於你了。”林晗說，“現在她就是新的賭注，你贏了，她也活，你死了，她給你陪葬。”林修看著現在的場景神情嚴肅，他的手掌都在微微顫抖，“你現在身上背著的，是整個十三區，以及你們三條人命。”林晗說。這時莫曉乙突然叫道：“林修，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贏的。”林修扭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昏迷著的何念一，終於說道：“來吧，林晗。”“好。”林晗說。接著他舉起槍來，張開嘴塞了進去，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就這樣死死地盯著林修，林修皺著眉頭神色緊張，兩隻手死死抓著桌子，破舊木桌的碎屑都嵌進了他的指甲裡。他此刻心中明白，如果林晗的是空槍，那他就徹底輸了。林晗故意把動作放慢，扳機一點點被他撥動，終於，熟悉的聲音出現在夜裡的天台上。“哢。”林晗把槍拿出來，使勁甩了甩頭，然後笑著說道：“看來這一次，你還是注定要輸給我。”說著把槍推給林修，“最後一槍，該你了。”林修盯著桌子上的槍沒有說話，旁邊的莫曉乙此刻卻麵如土色，“林修，不要。”她叫道。林晗對林修說道：“親愛的弟弟，動手吧，這一切你是逃不掉的。你永遠都不可能贏我。”林修抬頭看向他，此時的林晗依舊在揉著鼻子，林修看著他的動作愣了一下，接著他拿起那把槍仔細看了看，半晌後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修越笑越大聲，旁邊的莫曉乙一頭霧水，林晗的臉色卻漸漸變得陰沉。“你在笑什麼？”他問。“笑你啊，林晗。”林修說道，“我剛剛才注意到，你今天一直有一個奇怪的小動作，那就是用左手揉鼻子，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林晗沒有說話，林修繼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解藥就塗抹在你的左手上吧？你犧牲自己讓我們兩個中毒，假裝自己很無所謂，其實卻在不時地嗅著解藥。哈哈哈，林晗，你終究不是神，你也有怕的時候，你怕你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智慧蕩然無存，你怕你自己真的變成一個白癡，你怕你有一天不能再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林晗，原來你也是用欲望的，有欲望的人就一定會有害怕的東西。”林晗說道：“就算如此，那又怎麼樣？”“那就不一樣了。”林修說，“你害怕變成一個白癡，那你一定也害怕死亡。你給自己準備著解藥，就說明你知道自己今天一定不會死，也就是說你確定這個遊戲你一定會贏。俄羅斯轉輪遊戲的輸贏沒有人能夠確定，除非……你動過手腳。”說著林修把槍拿在眼前端詳著說，“槍裡應該根本就沒有子彈吧？你在槍身塗漆上加大了分量，所以這把空槍的重量感覺上就像是有一枚子彈一樣，正因如此我之前一直沒有發現。”說完這些林修笑著把槍舉在頭頂指著太陽穴，說道：“這一次，你輸了。”“哢。”最後一槍，依舊是空槍。林晗站在對麵撐著桌子沉默著，林修卻繼續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和何念一根本沒有中毒。”“什麼！？”聞言林晗突然抬起頭，他的語氣和眼神中第一次有了驚訝。“自從汀梨村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你為什麼要高價收購那麼多的罌粟花？如果是為了毒品的話你出的價完全可以直接購買成品了。“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後來我查了很多資料，終於了解到原來罌粟花中有一種極其微量的元素，可以製造出破壞人腦神經的毒藥。你說這種毒是你原創，但實際上在很多年前就有一位荷蘭科學家提煉出來過了，隻不過由於耗料和成果太不成比例而被放棄了。“知道這件事後我就確信你的目的一定也是這種毒藥。這次在交易之前我想過你很有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下毒，所以我讓何念一也提高警惕。之後在見到那個黑人抽煙時我就感到奇怪了，你從來不抽煙，不抽煙的人是很討厭彆人在他麵前抽煙的，更何況你是那個黑人的老板，他沒理由當著一個不抽煙老板的麵刻意轉過身朝著房間裡麵抽煙。“所以隻有一個可能，是你要求他的這麼做，那支煙有問題。我和何念一都懷疑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房間裡我們刻意控製著沒有吸入那些二手煙。“之後無論是假裝頭痛還是我打暈何念一，都是為了做給你看，讓你誤以為我們都已經中毒而已。當所有的劇情都朝著你的計劃發展，被你占儘所有先機後，你終於也大意了，你露出了馬腳。林晗，一向聰明絕頂的你這次犯了一個很低級卻很致命的錯誤：輕敵。”聽完林修說的話，林晗終於大笑起來，笑得十分癲狂。“林修，林修！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哈哈哈哈，林修！你贏了！哈哈，好玩！刺激！這是我這輩子賭得最爽的一次。林修，你是第一個贏我的人。我輸了，但是我很開心。”林修緩緩呼出一口氣，說道：“把你的手機給我。我不會殺你，我會把你交給警方。”“哈哈，你贏了，我自然不會破壞十三區的數據庫，但是我們的賭注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說著林晗突然轉身走到了大樓的邊緣，林修頓感不妙，繞過桌子就要上前。“再見了，弟弟，謝謝你陪我玩這麼有趣的遊戲。”說完這句話，林晗毫不猶豫地朝著天台往下跳去。“不要！”林修伸出胳膊卻抓了個空，眼睜睜看著林晗從十七樓跳了下去。林晗死了，就這樣墜樓而亡，這個天下無雙的犯罪天才終究是輸了。然而事情還沒有解決，那個被林晗雇來的卷發雇傭兵見到自己的老板居然跳樓了，頓時慌張起來，林修掏出自己的槍指向他，他則脅迫著莫曉乙說道：“彆動！把槍放下！”林修一邊試探著上前一邊說道：“朋友，投降吧，你逃不出去的。”“彆過來，不然我斃了她！”卷發雇傭兵用不流利的中文生氣地大吼，林修聞言隻好說道，“好，好，我不動。你冷靜一下，聽著，你彆傷害她，我放你走。”那雇傭兵看著林修神色緊張，他猶豫著不敢放開莫曉乙，但又明顯很想立刻脫身，突然，他眼珠一轉，叫道：“去死吧！”接著他突然一把將莫曉乙從林修身邊推到天台外麵，林修頓時大驚，來不及多想就上前抓住了莫曉乙的手，可這時他們都已經身在樓外了，兩人一起掉了下去，林修左手抓著莫曉乙，在危機關頭右手抓住了天台的邊緣。而這時那個雇傭兵已經趁機逃跑了。“小乙！你沒事吧？”兩個人就這樣吊在了十七層大樓的邊緣，林修一隻手抓著莫曉乙另一隻手死死抓著鐵欄杆，下方莫曉乙仰頭說道：“林修，這樣太危險了。”“彆說話，我會把你拉上來的！”林修額頭滿是汗水，手臂青筋暴起，似乎正在苦苦支撐著，抓著天台邊緣的右手已經磨出了血，卻依舊接不上力。莫曉乙這時說道：“林修，鬆手。要不然你也會被我帶下去的。”“怎麼可能。”林修咬牙說道，“再怎麼樣，我也不能丟下你啊！”“林修，”莫曉乙突然笑了，她說道：“林修，我喜歡你。”“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現在不說，就永遠都沒機會說了。”莫曉乙道，“林修，你喜歡我嗎？”林修沒有說話，莫曉乙繼續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不希望我和你一樣走上那條極其危險的路。但你彆忘了，我原本就是個警察啊，追凶緝盜本來就是我的工作，這條路，我從最開始就準備要走了。林修，我從來都不害怕這條路有多危險，我害怕的是條路上隻有我一個人。可是現在有了你，我什麼都不怕了。討伐罪惡這條路沒有儘頭，但是我願意陪你一直走下去。”“小乙，”林修突然說道：“我愛你。”莫曉乙笑了，很幸福地笑了，她仰頭看著上麵這個死命支撐著的年輕人，感覺此生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了。然而，林修的右手終究沒有了力氣，他逐漸抓不住邊緣了。“快放手啊！”莫曉乙叫道，“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得死！”林修沒有說話，他的左手依舊抓得緊緊的，右手卻終於鬆開了。“對不起，小乙。”這一刻，林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從上麵伸下來抓住了林修的右手腕。“打我那一下，會給你記著的。”何念一少見地笑著說。——龍市南邊商業區，C座11號廢棄大樓的天台上，林修、莫曉乙、何念一三人靜靜地躺著，他們就這樣看著夜空一言不發，此刻，他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過了很久，林修突然問道：“現在幾點了？”莫曉乙看了看時間說道：“十一點五十五，還有五分鐘就是新年了。”“龍市的新年也會放煙花的吧？”何念一問道。林修笑了笑，回答說：“不，龍市隻在遊龍節放煙花，除夕夜我們有彆的東西。”“是什麼？”“過會兒你就知道了，”林修說，“對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何念一說道：“我？這邊的事接下來就交給莫局長處理了，我拿到名單就該回十三區了。”“你還會到龍市來嗎？”林修問。“可能吧。”何念一說，“但我來這裡，就說明這裡又不太平了，所以你還是不要希望我來都好。”“哈哈哈哈。”兩個人同時大笑起來。林修頓了頓又說道：“有機會的話，希望還能跟你合作。”“會有機會的。”何念一看著夜空說道。“十二點了。”莫曉乙突然叫起來。她說完不久，四周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一些莫名的光從下往上逐漸上升，最後終於出現在了三人麵前。那是孔明燈，足足幾百盞孔明燈同時放飛，明亮的火光將整座城市從黑暗中解救了出來。這個曾經用於戰爭的東西，如今被人們視為了希望的象征，鑄劍為犁，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光亮下的天台上，林修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道：“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新年快樂。”一周後。連續的兩場大雪將整個龍市煥然一新，白茫茫一片的街道屋頂美得一塌糊塗。在冰雪覆蓋下，大地正孕育著新的希望。林修穿著黑色的羽絨服站在龍市街頭，左邊牆上是一幅巨大的《金剛狼3》的電影海報，而他正前方的戶外電視上，正播放著近期新聞。“一周前，我市警員在北山進行一次圍捕活動時意外造成火災，幾十位特警隊員被困其中，但好在滅火及時，並未釀成大禍，被困火海的特警隊員幸無傷亡。而昨日，龍市警察總局局長莫舒城宣布自己將在兩個月後正式卸下局長一職，而莫局長退休後的新局長人選仍未確定，但目前看來警署一科的署長高耀揚最有希望接任……”林修看著電視屏幕笑了笑，輕聲說道：“加油，老高。”一輛汽車緩緩開了過來，莫曉乙走下車，來到林修身邊笑著說道：“看什麼呢？”“沒什麼，新聞。”林修說，他看著麵前的莫曉乙，一會兒後說道：“你真的想好了嗎？這條路，會很艱難的。”“這個問題，我好像已經給過你無數遍答案了吧？”莫曉乙笑著說。林修說道：“現在林晗雖然死了，但他的很多殘餘勢力還在，我們要做的還有很多。而且，林晗死了還會有第二個林晗，這條路永遠走不完的。”莫曉乙看著林修的眼睛，緩緩說道：“不管這條路有多長，有多坎坷，隻要和你一起，就有麵對一切的勇氣。”林修臉上終於出現了幸福的笑容，這一次，他比以往任何時候笑得都開心。“好了。彆說這些了。說好了今天不談工作的。今天你不是偵探，我也不是警察，我們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準備去看電影的小情侶而已。”莫曉乙挽著林修的胳膊，眼帶笑意地說道。突然，莫曉乙的電話響了，她接起來聽了一會兒，然後無奈地掛掉電話，轉頭對林修說道：“完了，今天的約會要泡湯了。”“怎麼了？”林修問。“是高署長的電話，市西宜興小區發生了案件，讓我現在就趕過去幫忙。”林修突然笑了，他說道：“看來，我們又有得忙了。”莫曉乙也笑了起來，“那我們走吧。”她說。“嗯。”於是，兩個人一起上了車，然後筆直地朝著西邊開去。雪白的道路兩邊滯留著冬日的陽光，曾經的黑暗已經褪去，但前途仍舊未知。而無論如何，車子都隻會向前開，哪怕天會黑，哪怕路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