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一路狂奔,木頭和尚緊追不舍。“師父,你跑得好快!這姿勢好像,好像……”木頭和尚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個屁啊!再不快點跑,老窩都被人占了。”“好像一條狗啊。”二人幾乎手足並用,如狼奔豕突。蘭若寺頂的紅雲上紅下黑,像在熔岩中融化的銅鐵,狀如鬥笠徐徐下壓。伏魔大陣下鎮枉死城,上鬥紅雲,金鐘被鬥笠漸漸遮蓋。“師父,我覺得那紅雲好像要被爆菊了。”“哎呀,我怎麼收了你這麼個粗俗的徒弟。”“可是好像真的被爆菊花了,你快看。”一條金鱗赤炎蛇,拔地而起,盤繞伏魔金鐘淩空而上,鑽入紅雲。赤炎金蛇渾身鱗片張開,猶如剃刀。它欲切斷紅雲,紅雲欲擠碎它。鋼刀鋸齒相互拉鋸的尖銳刺耳的聲音從紅雲中發出,大和尚莫名其妙,這蘭若寺怎麼了,忽然多出許多莫名其妙的事物,簡直不像他的蘭若寺了。哪裡來的紅雲,哪裡來的赤炎金蛇。隻見紅雲睜開一雙眼睛,伸出一對手來掐金蛇的七寸。金蛇一避再避,金鐘搖搖晃晃。雙方勢均力敵,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師徒二人距離蘭若寺至少還有十幾丈的距離,大和尚把心一橫,喊道:“木頭,把我送上伏魔金鐘。”木頭和尚以為大和尚開玩笑,“師父,我臂力再強也決計不能把你丟那麼遠。”“用法杖將我打上去。”“師父,你會屁股開花的。”“讓我來。”狐妖從天而降,四蹄踏雪,化成馬匹般巨大的四尾狐狸,尾巴合力一掃,大和尚慘叫一聲騰空而去。“我去,你都沒喊一二三,急什麼急。”紅雲妖氣如雲山霧罩。大和尚闖入妖氣之中,頓覺皮膚酸癢刺痛,目不能視物,隻憑感覺是拋向石雕和伏魔金鐘中間,他咬破舌尖。石雕在他心裡怒喊,“臭小子,不要噴口水!”此語一出,大和尚便知道已經淩空在蘭若寺上方。“來不及了,多有得罪,有怪莫怪。般若波羅蜜。”大和尚一口血噴向十八石雕,血沾到石雕之上,化為金漆。十八隻巨大的羅漢手臂,從石雕中化出,扶搖直上,十八個手掌推著赤炎金蛇直衝霄漢。一連串慘叫由近及遠,紅雲被徹底撕裂,一個身影跌落寺裡,借著霧靄的掩護爬進大殿。大地恢複平靜,伏魔金鐘緩緩落下,赤炎蛇盤鐘而立,靜待大和尚。大和尚從塵煙籠罩中站起來,赤炎蛇對他點頭示意,伏到地上,化作人形。正是被關在寺中抄經的蛇妖,大和尚恍然大悟,“啊,原來我們一直忘記把你放出去了。”蛇妖合掌拜謝,“多虧大師,小妖抄經原本痛苦不已,但日夜重複,有一日居然發現了經文之妙,便靜下心來,認真悟道。終於修成赤炎金身,今日為大和尚擊退紅雲,權作報答!”大和尚合掌回禮,“謝過金蛇,不知今後何去何從,是否有意遁入空門?”“不必,謝過大和尚好意。我管中窺豹,知道佛法奇妙,但世間尚有太多美好的紅花綠柳值得流連。聽說西域風光奇崛,美人獨特,我打算攜老母親同往西域,一邊給她養老,一邊繼續修行。”嗯,原來他真的有個六百多歲的老母親,“代我向老人家問好!”“大師,寺中小兒有鬼。我已將他重傷,你要及時處置。”他提醒大和尚。狐妖和木頭和尚趕到寺中,寺裡的牆壁梁柱都爬滿了裂痕,顯然再震動片刻,蘭若寺就要倒塌了。蛇妖對狐妖示意,“平心靜氣,順應自然,才是修行不二法門,希望姐姐早日得悟,重修六尾。”蛇妖拜彆三人,向西而去。雲夢!大和尚心裡惦記,囑咐狐妖和木頭守寺,便奪門而出,但是他不用跑了。她來了。燕山妖抱著落霞花主,一步一步走到寺廟之前。她望了大和尚一眼,沒事就好,然後徹底失去知覺。臉頰上豔豔的花朵刺眼,小小的花莖衍生出紫色的根係,密密麻麻地爬滿她的臉,她的身體。任誰都看得出,她的生命正在這茂盛的根係中逐漸消失。大和尚衝上前,燕山妖一腳把他踹倒,“離她遠點,如果不是你,怎會如此。”大和尚再衝,燕山妖又出腳,大和尚飛得更遠了。大和尚不死心,燕山妖還出腳,狐妖甩出尾巴攔住這一腳。但燕山妖後撤幾步,仍舊不讓大和尚碰到她。大和尚喊了她幾遍,都沒有回應,她好安靜,就像寂靜的深穀。“若不是她堅持要看你一眼,我萬萬不會帶她前來。如今她已經看過你,心願已了。”木頭和尚擔心地問道:“花主姐姐會死嗎?”燕山妖轉身留下堅定的一句話,“我不會讓她死的,用儘一切辦法。”“等等!”狐妖喊住他。她三步並作兩步,將百川映月之術的要旨告訴了燕山大妖。“此術乃幻術,不能救她,但或許你有方法。”“我不會謝你的,你和大和尚這對狗男女。”燕山妖抱著落霞花主離去,一個龐大無奈的背影,一具行將就木的嬌弱身軀,越行越遠。大和尚覺得頭暈耳鳴。佛前木菩提,因情毒而死,當永墮三惡道。狐妖看他痛苦,寬慰他,“花主重傷,但暫無性命之憂。相信燕山大妖會有辦法的,當務之急是處理好寺廟中的禍害。”大和尚無言以對,她的生死攸關,居然和他毫無關係。而這蘭若寺的伏魔大陣受損,枉死城再出之時迫在眉睫,他的金剛經還差一部。一切,都來不了。十一小姐躲在大殿中瑟瑟發抖,孩子匍匐過去,抱住了十一的腳,十一馬上緊緊抱住他。大和尚入大殿,發現鐵缽的水已有九分滿,再有一分,枉死城破土而出,斷不是金蛇可以阻攔。枉死城的怨氣怎會無端增長得這麼快?大和尚低頭嗅嗅鐵缽,有一股血腥的味道。這是有人將血注入鐵缽之中,引誘枉死城出世。常人之血絕無這般邪魅,赤雲子必定躲在寺廟裡。他看向十一和那個孩子。他的手腕上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刀口子,刀很鋒利,傷口很隱秘。他不願意傷害十一小姐,一個命途多舛的女子,帶著一個心懷鬼胎的孩子,揭露真相是對她莫大的打擊。但是如果不鏟除赤雲子,恐怕禍事更甚。“不要裝了,鬨得這般大的動靜,你還想全身而退?”孩子如芒在背,冷汗如注。他緩緩回過頭,趴在地上,還要裝無辜懵懂和病態怏怏。大和尚對著孩子說道:“其實我早應該懷疑你的。哪個正常的孩子,像你這樣兩歲便有四五歲的身形,和尚當年喂豬都沒這麼快。再者,你的虛弱也不是病,而是因為變成人身後,妖力漸漸消失,必須依靠放血使用法術,可對?”木頭和尚不悅,“師父,雖然我從小吃的多,但是不要拿我和豬比。”“既然被臭和尚發現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孩子站直了身子,大義凜然道,小小的影子變成一片雲朵狀。十一小姐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她猜到方才發生的恐怕之事可能與自己的孩子有關。她跑到孩子身前,渾身發抖地擋住和尚等人,怕他們對孩子不利。狐妖輕輕將十一攬入懷裡,安撫她的情緒。“赤雲子,你好不容易得了人身,大可不必為妖,何苦還要爭奪枉死城,你就那麼希望世上多一些像你這樣的可憐人。““大和尚大道理,因果報應,積善積德,我全都不信。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信道?那麼道可道,非常道?”“狗屁,我什麼都不信。我隻信隨心所欲,自成我道。”大和尚哂笑,“要隨心所欲,你首先得明白自己的心,你想要什麼?”“我想要,我想要……”孩子苦思片刻,害人殺人真的是他的追求嗎?這二十年跟著十一生活,難道平靜不也是快樂嗎?他越來越急,居然吐出一口血。“你都想不明白內心追求,如何說得上隨心所欲。不過是人雲亦雲,隨波逐流罷了。”孩子撓頭搔耳,語塞良久,繼而咬牙切齒道:“要殺便殺,不要賣弄口舌,老子不吃你這一套!”“赤雲子,陰陽同體。當年火焰伏魔劍將你們一劈為二,一半封在菩提花內。你入了寺,那西山洞窟中的又是何人?誰在助你隱瞞身份?”“我會告訴你嗎?傻瓜!我還得彆人給我報仇呢。”“那和尚就不客氣了。”大和尚邁前一步。小孩後退幾步,隨手抓起一個蒲團當武器甩到大和尚臉上,大和尚吃了一臉的灰。“大師,放了他吧。”十一小姐跪倒在大和尚腳下,哀求他。“娘,你不要跪他,死和尚打不過我的。”孩子奶聲奶氣地說,但此言一出,他又後悔了。他隻是借腹凝神成形,降生人間,並不算得十一的孩子。當年幾乎元神泯滅,他一縷元氣遇見十一的母親,見她出生卑賤,懷有十一仍備受冷眼,因此預見十一出生後當坎坷不平,以為她會積怨成惡。如此一來便有機會奪取她的身體,重塑妖身。他入了十一母親的腹中,躲在十一的魂魄中修養。誰知道十一為人樂觀,總是懷有善心和喜樂,他因此被困在十一身上十五年,既無法得逞,又無法逃脫。最後才借十一陰陽調和之機,化形入她腹中成胎。二人相處多年,難免有了真情。狐妖陪跪在十一身邊,將這孩子乃妖怪所化的事情告訴她,希望她能夠看開,此妖不是她的孩子。“大師!”十一小姐哭得撕心裂肺,“我懷他的時候,經常惡夢,早覺怪異。居住西山腳下時,他又發生過半夜失蹤的情況,我心裡也害怕他。但十月懷胎,我們母子相依為命,不管此前如何種種,今生他就是我的孩子啊!”大和尚心中不忍,連伏魔大陣都無法辨出此妖孩乃赤雲子所化,可見他肉身穩固,人心肉做,又與當年的惡妖不同。再者,妖孩放儘妖血,召喚紅雲奪寺,被破法之後,當無力再呼喚枉死城。大和尚一念慈悲,憐十一命苦,“你走吧,希望你有悔悟之日,好好修行。”“大師,我要跟著他走。我在世上,再無親人了!”十一小姐哭著跪謝眾人。“十一,你可知道此妖怨氣深重,拖累旁人,你今生重重苦難或皆因他而起,你難道不怨他?”“不怨,今生再苦,我也不怨天尤人。他的降生給了我許多歡樂,我要將他撫養成人,讓他做一個好人。”大和尚歎了一口氣,“你們一路小心吧。”“孩子,你要謝謝大師父。”“走吧,娘。不要謝這個臭和尚,欺世盜名之徒而已。”孩子拖著十一的手往外走。大和尚當頭棒喝,“赤雲子,十一這一生坎坷,當多行善事,為她積福,好好孝順她。”孩子的身影一抖,握住母親的手更加堅定一些。大和尚擔心花主,但是他無能為力,如今枉死城呼之欲出,還有一個赤雲子的女妖同夥,不知道藏身何處。他必須寸步不離,隻能將一切都托付給燕山妖了。“大和尚。”狐妖喊了他一聲,眼中柔情萬種。“嗯,施主有何吩咐?”大和尚身心俱疲。“我要走了。”“你也要走了嗎?”“現在這寺裡沒有其他女人了,我住不合適。再見了。”突然曲終人散。——變故突如其來,大和尚還差一本金剛經,才有百部經文。本來傳法之花入枉死城,使佛法在城中傳播,是他們一脈相承的使命。但是木菩提花修煉成人,他不忍送落霞花主永墮枉死之地。他想儘一切辦法,才想到以百部經文代替木菩提花,雖然不能一勞永逸,但或許以後人間大同,枉死城會漸漸變成空城。其實也隻是大和尚自欺欺人而已。放走赤雲子,或許是為了感動她,但大和尚已經沒有時間等她幡然醒悟了。他讓木頭把自己緊鎖在原來蛇妖抄經的禪房。他執筆默寫經文,力透紙背,入木三分。或許他也有難以剔除的執念,並不比任何一個被他渡化的妖怪少,或許他可以抄下第一百部經文。但是抄經有用嗎?沒有用。他愛她嗎?眾生平等,在佛子心中,不偏不倚。真的嗎?他敲打自己腦袋的聲音聽得木頭膽戰心驚。木頭覺得這樣敲法,即便是堅硬的木魚都會被敲爛吧。西山的一個洞窟,無數洞窟中的一個。入口窄小,內裡乾坤,簡陋,乾燥,溫暖。一個孩子帶著他的母親來到此處落腳,準備在春暖花開,水綠魚躍的時候,再往南邊走。不過兩天,就有人來拜訪他們。紅袍女子,以背示人,身姿卓絕。“西山深處,無數洞窟,你居然這麼快找到我。”她冷言冷語,“你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你不該違背計劃,擅自提前打開枉死城。”“難道真要等你奪了木菩提花練成佛丹,再來打開枉死城。恐怕到時候,枉死城主就是你來當了。”“說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枉我費儘心思,動用真元將你化入十一身體裡,又設計狐妖助你入蘭若寺。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吃了你。”“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所說的共享枉死城的鬼話?”“我是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強大的妖力可以化出紅雲,隱瞞我這麼久,忘恩負義啊。”“哼!難道我沒有將壓箱底的法術傳給你,圓了你的春夢?再者,我雖得了人身,保住性命,但是怨毒封在臟腑,法力難以使用,隻能受你驅使,我們不過各取所需罷了。”“哈哈哈。”紅袍女子大笑,“早知道你不甘居於人下,可笑你明明將血放滿鐵缽,應了這因果,枉死城便能徹底破土而出,居然臨陣退縮,太可笑了。”孩子怒道:“我的血不夠,再放我也會沒命。”“那十一的血呢?她懷胎生你,受你怨氣侵染,可以放她的血啊。”“那會要了她的命。”孩子心虛氣短。“惡妖,你真把她當你娘了啊,你為禍人間的的決心呢?”“你自己不也心意不堅,首鼠兩端嗎?我看你根本就沒想過要殺死她,否則我們內外合謀,何以多年遲遲沒有進展。”“內外合謀?你擅作主張安排討債鳥搗亂,又企圖獨占枉死城,多次打亂我的部署,這就是內外合謀?”紅袍女子突然發難,背對敵人,紅衣紅袖拂出,雙袖藏著雙劍,雙劍指東打西。“卑鄙!”他對躲在一旁的十一吼道:“娘,快跑!”孩子早有防備,割破手腕潑出血,洞壁之中破除幾十骷髏纏住紅袍女子。十一要衝上來護他。孩子把十一推開,那難以捉摸的雙劍從他後背穿胸而過。他看著劍尖滴血,想到生出自己的紅雲,是許多被砍掉腦袋的人,他們甚至不知道災禍因誰而起,從何而來,就稀裡糊塗地丟了性命,他不能讓十一這樣。孩子冷笑道:“你可知道什麼是禍不及家人?”“好真情啊,惡妖赤雲子居然有了個娘親。”赤雲子本來就是枉死人的怨氣所化,無父無母,不男不女,雌雄同體。但是他居然有了個母親,還將他視為珍寶,含辛茹苦養育他。“你個臭婆娘,當真欺我沒有辦法嗎?”孩子怒吼一聲,雙手緊緊握住劍尖,絞住紅袖一拉,翻身撲到女子麵前,兩根食指合成一股,擊中她的風府穴。紅袍女子頭皮被撕裂,露出一個碩大的男人的頭顱。他怒而回身拍掌,孩子飛撞洞壁,七竅流血,顯然是活不成了。幾十骷髏撲向紅袍女子。十一抱起孩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居然在電光火石之間,奪路狂奔。紅袍女子打碎骷髏,追出洞口。突然四條白色的尾巴相繼打來,將她打退回洞中。她再要出洞,討債鳥不知從何飛來,鳥爪襲臉,鳥羽射如飛刀,出其不意地將她再逼退幾步,困在洞口。紅袍人大怒,袖中飛出一劍將討債鳥釘在石壁上,討債鳥折斷翅膀逃走。狐妖抱起十一和孩子,在西山密林裡穿梭,冬天凜冽的風像堅硬的鬆針一樣。“狐妖,你看到他的臉了嗎?”“看到了。”狐妖惶恐不安,手足發涼。“那就好。”奄奄一息的孩子忽然回光返照,“告訴那個臭和尚,鬥了二十多年,鬥不下去了。我想懺悔了,雖來不及抄寫經文,但我母親曾在蘭若寺抄下許多經文,她的身上保留了幾張,如今我誦讀一遍,希望能夠助你和我的母親脫難,我縱然下到十八層地獄,也無怨無悔。”孩子念著經,紅袍人在身後追趕,她的法力太高,不是四尾狐妖能夠應付的,狐妖的尾巴彈拂舞不休,將紅袍人的刀光劍影都一一攔下。尾巴毛發脫落,血肉模糊。待到孩子念完經,逃亡的路程未及一半,狐妖就要堅持不住了。孩子道了一聲珍重,掙脫狐妖的手,落到林子裡。他全身的血脈都裂開,破體而出,一朵紅雲蒸騰,化作血牆,攔住了追兵。大和尚在寺裡抄經,忽然禪房中十一抄寫留下的經文都隱隱翻動誦讀,似在哀悼,他萌生一股不祥之感。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緊張得幾乎連呼吸也忘記了。狐妖摔落在蘭若寺門前,四尾,隻剩一尾了。大和尚聞聲出來。十一小姐癡癡呆呆,嘴裡一直念著,“他死了,他死了,我的孩子啊。”她不能接受發生的一切。明明隻要熬過這個冬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狐妖的人身將散不散,她握著孩子念過的經文——第一百部經文。有了這百部經文,木菩提花不用入枉死城,大和尚不用以身犯險。這是她還給他的渡化之恩,但是他欠她的,是一片情。“小心,小心。”狐妖未及說完話,便被打回原形,昏迷不醒。木頭和尚蹲在大和尚身旁,遙遙為孩子念了一遍往生咒,又問他師父,“師父,我以前總覺得欠人錢,利滾利,永無還得起的一日,已經是世間最可怕的事情。但是現在從您身上,我才發現欠人情,才是最可怕的。”“不要說一些你自己都不懂的話。這不是禪機,是囉嗦。念經又不見你這麼勤快,罰你念一百遍金剛經。”“師父,色不異空,空不異色。抄經再多,也報不了深情。”大和尚握著金剛經,看著狐狸,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