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師道人(1 / 1)

蘭若寺 黃漸 3608 字 2天前

建康城裡行人如雲,骨甕裡的聲音指指點點,大和尚師徒二人兜兜轉轉,發現四處張貼著尋人啟事。“師父,賞金好高,有一百兩呢。但是這連臉都沒有畫出來,要怎麼才找得到人啊?”木頭和尚心癢難耐,“這不是耍人嗎?不過這個身影怎麼似曾相識?”“嗯?你和一百兩似曾相識?”大和尚不信,自己湊過去看,畫像上是一個紅衣女子,以背對人。大和尚一眼瞧出此人與赤雲子的背影相仿,再看何人懸賞,是建康王府。那王府的老兒在大和尚雲遊前就已過世,如今掌事的應該是當年的王公子。“他找赤雲子?應當不可能,興許是人有相似吧。”大和尚疑竇叢生。不過現在最主要的事,還是要把手裡的骨甕送回去。這骨甕裡的老兒也是難纏的角色,每過一間大廟,骨甕便要拖住木頭和尚流連一番。大和尚不解其意,讓木頭問他,木頭把耳朵貼到甕上良久。“師父,他說找到子孫也是增加他們負擔,不如找間寺廟住進去,早登極樂。”大和尚臉上抽搐,“他可知道入廟供奉要花多少錢,尤其是這城裡的黑店。如果想入廟,不如到我們蘭若寺。”“師父,他說蘭若寺遠離城中心,交通不便。”大和尚喝道:“諸多要求,那丟了他。”骨甕之中嚶嚶而泣,黏在木頭身上不肯鬆開。“師父,我覺得我們被訛上了。”骨甕和木頭和尚拉拉扯扯,最後引著他們走向一個人群密集之地。大和尚慢慢擠入擁擠的人流,“木頭,你問問他,難道那裡是他子孫居住的地方?”“不,師父,他說他生前喜歡熱鬨,死後想再看看。”“滾,讓他不要耽誤時間,為師趕著回寺裡睡覺呢。”“他說大美人世,繁華誘人,再看一眼就好。”大和尚抬頭一望,天師道觀近在眼前。此觀居於城北,是東漢末年五鬥米太平道的分支,曆來香火普通,但今日人聲鼎沸。道觀占地狹長,順著城中北高南低之勢,像碑林一般重重疊疊,拔地而起。如懸空危樓,有入雲之狀,雖然格局不算磅礴,倒也奇壯異常。道觀前立有一石杆,石杆上一平台。眾人圍觀的便是這台上之人。十年前,天師道觀立起這石杆,由掌門在台上展示食風咽氣的辟穀之術,十年光陰,掌門未曾下過此台。起初還新鮮,後來百姓都以為他死了,變成人乾,就不以為意了。誰知道日前,天師道傳出消息,為應王府大人的邀請,掌門將結束修行出關,並且主持天師道觀接收門徒的儀式。百姓才知道那具臘肉居然還活著,都要來一睹神奇。師徒二人在人群中被擠得東倒西歪,兩眼發昏。眾人靜靜等待高潮發生。天師道觀前的空地由掌門的東南西北四大弟子把守,人潮再洶湧也不能在場內濺起一點浪花。太陽落到和初升的月亮水平的位置時,台上石雕的石皮開始剝落,露出一點銅黃的色澤。人群開始屏住呼吸,又一片石皮剝落,再射出一點光。這個過程持續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石雕之中掙脫出一上身赤裸的精壯男子。容貌不過二十餘,俊秀異常,恍然若仙。男子手裡掐訣,台下四名道士手中長劍脫手而去,在空中龍飛鳳舞,合成一劍,落在男子手中。正氣浩然,正是神劍軒轅。他持劍一掃,劍光劈向蘭若寺的方向,然後融入太陽的餘暉慢慢消失。台下多少妙齡女子高叫嘶吼至昏倒,即便是男人見了也無不驚歎。當場要求加入天師道的人數以百計。入道循的是古法,交五鬥米或等同的糧食,便可加入。不少饑民掏出僅存的口糧大排長隊。大和尚的視力不如從前,他眯著眼睛遠遠望去,感慨道:“原來是他,年輕真好。”“師父,這道士當真有幾分姿色,也有幾分本事。”“嗯,就是不能張嘴,缺了幾顆牙,醜得厲害。”“師父,您怎麼知道他少了牙齒?難道也是舊日相識?”木頭手裡的骨甕又開始作妖,發出嗡嗡的蒼蠅之聲。木頭把耳朵貼到甕上,“師父,他說想請天師道的道士做場法事超度他,他不願做鬼,願意投胎。”“我可以超度他,免費。”“師父,他說做鬼有做鬼的追求,住得住寺廟,金碧輝煌。超度的話要找道士,道士的法事貢品多。”“路上挖個坑把他埋了。”骨甕即刻安靜下來,木頭聽了許久,“師父,他說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就讓他玉碎吧。”師徒二人迎著落日,正要逆潮離去。骨甕突然發出一聲鬼哭,全場側目,都盯著他們。“大和尚請留步。”一聲傳來,一個令人討厭的聲音。大和尚佯裝聽不見,繼續走。“蘭若寺的大和尚,請留步。”人群中一條道讓開了。大和尚隻能應聲回望,不然就顯得沒有風度了。天師掌門喊他,“果然是大和尚,多年不見,怎麼匆匆要走。”“多年不見,恭喜施主返老還童。”“你卻老了,殘了。”天師掌門的眼神微妙無比,有點火,有點冷,有點挑釁。木頭和尚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此二人有故事。圍觀的百姓或多或少有人記得大和尚,但二十年的光景,和尚與道士,境遇相差太多,眾人先入為主,有了高下評判。“嗯,我老了。你年輕,你驕傲。”天師掌門持劍指向大和尚,意氣風發,“你我二十多年前曾有一戰,勝負未分。今日我出關,你遠道而回,擇日不如撞日。”大和尚看著他炙熱的眼神,心想此人真是不要臉,當日相爭,打得他滿地找牙,今日卻稱勝負未分。如果不是此人當年橫生枝節,或許命運大有不同。——想當年,和尚意氣風發,法力通玄,指點之間,草木榮枯,他在建康城裡聲望日隆。幾個道士溯江南下,要在建康城開設道觀,為了揚名四處挑釁。一日,和尚獨自進城,應王公子的盛情邀請,要入王府做法事,到了門口卻被一個長得秀氣的小道士截住,來者不善。好事的人把他們團團圍住,喝彩圍觀,大和尚想回避都無路可走。小道士背著一把巨劍,劍寬三寸,長六尺,無鋒無擋,倒像一柄石劍。“你是蘭若寺僧?”“正是,不知道友有何貴乾?”“出手吧。”“出手?”和尚掏出鐵缽,“沒頭沒腦說些什麼呢?施主可是要布施?貧僧隻收現銀,不要器物。”“呸!我沒錢。”“沒錢說什麼出手?”大和尚扭頭就要走,道士攔住他。“我要鬥你,證明道門的本事淩駕在佛門之上。”“和尚沒有法術,區區神通隻是為了傳法,施主不必強求。”“那就由不得你了。”道士拔劍而出,帶起滾滾風塵,圍觀的人吃了滿嘴土,全場一片呸呸聲,然後紛紛對道士豎起中指。和尚一手拄著錫杖,一手捧著鐵缽,靜靜盯著道士,“佛、道,殊途同歸,有誌於發財的,應該和氣生財,能降魔伏妖該合力降魔伏妖,何苦相逼。”“殺人才可立威,挫敵更適合開館!”道士一劍出,聲如裂錦,劍身紋刻的龜甲文仿佛活了一般,爭相咆哮,霸氣側漏。但是和尚紋絲不動,劍在他天靈蓋一寸的位置停住了。和尚呆若木雞狀,“道曰:‘不以爭是以無所爭。’你願意砍,便砍吧。”“你當我不敢?”道士一劍遲遲沒有落下。他化劈為掃,為蓋,為挑,最近的一劍都架在和尚的脖頸處了,橫風千變萬化,扯得和尚的僧袍都快破了。小道士怎麼敢青天白日在王公貴戚府前殺人,他可不想還沒開館就被下獄判罪。和尚淡淡道:“不要枉費心機了,我沒有頭發,發型不會亂,把衣服吹破也不怕,和尚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心中沒有忌諱。”和尚早已打算,不動手爭鬥,道士自然不好出手傷人,如此一來,雙方都能和氣收場。道士氣急敗壞,將劍一收,瞠目一踏,居然一腳踏碎了王府門前的石板。他掏出一個白瓷瓶,高高舉起,向圍觀的百姓說道:“和尚畏輸,不願動武,我有一法,不傷和氣。此瓶收有一妖,乃城郊捉到,現拋於半空,若和尚能先我誅滅此妖,我自當退去。否則,就是和尚輸了。”道士準備將瓶子拋出,和尚舉手示意暫停。他想起花主這幾日都沒有來找他,此道士又握有軒轅,他心中隱隱不安。“此妖在城郊捉到?是男?是女?”“女,絕美。怎麼?和尚動了凡心。”“美?她有頭發嗎?”道士一愣,“光頭女子何以言美?”“也美!”“神經病。”他以為是和尚緩兵之計,全然不理會,將瓶子向天高拋,持劍刺去。劍破瓶,妖當死。“住手!”和尚擎杖而起,腥風血雨,鬼哭狼嚎,撲麵而去。道士持劍一擋,居然全都是幻覺,但是他的額頭微微驚出了汗。這些恐怖景象全是他以前誅殺的妖怪,有惡妖,有善妖,他們前來索命了。白瓷瓶子落到地上,漸漸裂開了,一股微煙冉冉而起。“施主修道之人,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難道不怕因果報應嗎?”“我等修仙成聖,煉丹不死,與你們這些四大皆空的和尚不同。”“有何不同?都是為了超脫塵世的泥沼,為了眾生平安喜樂。是你入了歧途。”道士劃出一劍,砍的還是白瓷瓶子。和尚一杖入地,地晃了一下,白瓷瓶子從劍尖滑過。道士興奮得兩眼放光,“和尚好高強的法力,此招又當如何?”“龍嘯九天。”道士收劍貼於背脊,劍不動,但劍光衝天而起,千絲萬縷的劍芒紛至遝來,劍陣在空中彙成一道懸天瀑布,飛流直下。那白瓶子再不可能躲過去了。和尚拔杖,杖如烈火,他慘叫一聲,全身顫栗。耳邊一聲驚雷,“佛弟子,你擎此杖是為眾生,還是為一人?”那劍陣殺妖,迫在眉睫。“為一人又如何?”和尚咬牙握杖,以全力橫掃,圍魏救趙。道士畢竟年輕,以為和尚必定去擋劍陣,幾乎毫不設防。突然一杖到了眼前,才驚得連連後退,但一寸長一寸強,杖長七尺,和尚連奔兩步,一杖打到道士的側臉。“砰”的一聲巨響。道士滾落地上,掉了好幾顆牙齒,滿口鮮血。劍掉到了地上,劍化作的劍陣自然消逝。圍觀群眾中有人帶頭鼓掌,“好,打得臭道士滿地找牙,道士輸了。”“和尚你耍詐,攻我不備。”和尚不理他,走過去撿白瓷瓶子。道士鴿子翻身,撿劍劈來,猶如閘刀落下。和尚握緊法杖,但法杖如雷電一般震開了他的手。和尚知道,這是懲罰他。此劍乃神器軒轅,有開山分海之威,血肉之軀怎可阻擋。但他用背像山一樣,為那個白瓷瓶擋住劍。道士全神貫的一劍注定要劈碎白瓷瓶,或者殺死和尚,挽回顏麵。“啪”。突然一個巴掌橫空而來,重重甩到道士臉上,他措不及防,被一巴掌打得在地上翻了幾翻。眾人哂笑不止。和尚砸開瓶子,一股青煙嫋嫋,正是落霞林的青衣姑娘,青衣五體投地,感激涕零,“感謝和尚救命之恩!”“和尚,你以為那個瓶子是我?”花主還是打扮成一個小和尚站在他身後。和尚不語,不敢回頭,他心中有愧。“和尚,你可以為我而死,是嗎?”和尚還是不敢回頭,“我以為瓶子裡是眾生。”道士左看右看下不來台,氣急敗壞,持劍怒號,“滾,都給我滾!”眾人畏懼他,紛紛逃離。但這一對男女對他視若無睹,自說自話。“和尚,我以後不隨你傳法了。”花主一個旋身,露出女兒身,一襲百花袍芬芳清麗。“我也認為你不來好。”和尚還是不轉身。“等我頭發長出來,我來娶你。”花主還是一個光頭,但是絲毫不影響她的秀麗。道士看呆了,世上居然有如此女子。“走吧,青衣。”二美女子牽手離去。和尚盤坐在法杖旁邊念經懺悔。道士撫著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臉,還沒有回過神。——和尚回到蘭若寺後,把法杖交回,對著佛像打坐冥想。日光照在佛像上,佛像的影子蓋住和尚。太陽落下去,月亮也會升上來。和尚的坐像低,佛祖的坐像高,高低相對,如問道和解疑。風聲鳥鳴,獸語蟲叫,攀著廊間梁壁徐徐而過。春天的嫩芽抽了出來,到夏天亭亭如蓋,秋天的涼風和雨來時,葉子漸黃,萬物乾燥,亭蓋變小。和尚這一坐,就是六個月的光陰。蜘蛛在佛像和他之間結了一張又一張的網,網裡的經緯是六道輪回的圖像,和尚在冥想中故地重遊。蘭若寺下枉死城,哀嚎者眾,佛法不至。以前他渴望逃離絕望,如今他卻害怕醒來。和尚知道老法師從天竺帶回菩提木的目的。以伏魔大陣封鎖枉死城的出口,隻是權宜之計,並不能超度枉死城的冤魂。唯有等待木菩提花,傳法之花,得道之日,植入枉死城中,使佛音能入枉死城,這樣才能逐漸超度枉死城的冤魂。蘭若寺僧人的使命就是將落霞花主送入枉死城中。但是他不敢和她說,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宿命,她一定會毅然決然舍命而去。他會想到辦法的。蘭若寺的門扣被敲響,仿佛一道銀亮的霹靂在眼前閃過。和尚睜開眼,結網的蜘蛛被網黏住,餓死了。他揭開網,輕輕把蜘蛛放在塵埃之中,又輕輕打開了門。花主來了,飄飄長發,一襲嫁衣,山山飛黃葉,枯槁的葉子在寺廟周圍落了一層又一層,萬物凋零,獨她鮮豔。和尚滿麵塵土,骨瘦如柴,但眼神明亮乾淨,倒映著花主的神情。她期盼的眼神就像林間跳躍的鳥兒,她的微笑就像孤夜裡安慰旅人的一弦月。“還俗吧,和尚,和我走,離開這蘭若寺。”“雲夢。”和尚許久沒有喊過這個名字。“你走吧,再不要來蘭若寺了。”和尚的話說完,蘭若寺的門慢慢關閉。花主不死心,她赤足踩上台階,一級,一級,又一級,枯葉紛紛碎了。一聲鐘鼓,一聲佛號,蘭若寺的伏魔金鐘在寺頂結起。寺廟的門,誰也打不開。和尚逐客了,她推門,門不動。她用力推,一用力,眼淚居然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把頭發剃了,你不懂。我把花轎抬到你麵前,你不懂。我穿著嫁衣,難道你還不懂嗎?臭和尚,我偏偏要等你回心轉意,我不信你對我無情。”花主就站在蘭若寺前,風霜雨雪,秋收冬藏。隆冬很快到來,花主被凍成了冰塊。蘭若寺的大門始終沒有開,等到第一聲春雷響,塵世被叫醒,冰雪化開。她倒在了蘭若寺的門前,徹底失去知覺。青衣四人在門外大罵和尚,將昏迷的花主抬走,然後憤怒持劍砍了蘭若寺的大門三下,以示割席絕義。和尚在大門之後,佇立露天大院之下,一道阻隔,同一片天,同樣的風霜雨雪。她受何等苦,他便同樣受之。除此之外,無以為報。——雖非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但和尚躲在寺中許久,等到再出,世事又有幾番變化。赤雲子養傷修行,慢慢恢複了元氣,再次肆虐一江兩岸,神出鬼沒,屢屢吃人食妖。她不斷增強法力,等待枉死城人滿為患,出口大開的時機,一舉破除蘭若寺的伏魔大陣。雖然鬥法失敗,但天師道觀最終在建康城北修建起來,小道士憑軒轅劍開宗立派,到落霞林裡求親被拒,暗暗下定決心要以斬殺赤雲子為揚名立萬的機會。和尚在蘭若寺中冥想,知道若被赤雲子得到枉死城,必定生靈塗炭,決心強行超度她。落霞花主執著不改,欲幫和尚除了赤雲子這個禍害,從此即便遙遙相伴,亦心甘情願。這三個人各有打算,殊途同歸。那赤雲子知道有三個狂人為敵,韜光養晦,藏匿行蹤。道士以道門符咒,追蹤幾日幾夜,不眠不休。這一夜,好不容易才等到一道紅雲落在江邊,被軒轅神威困住。“原來你躲在江邊的窟窿裡,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個鱉精。”道士囂張自負,兀自持劍鬥她。“小小道士,不知好歹,等我把你吃了,你彆哭爹喊娘。”道士法術精湛,武藝高強,一柄軒轅所向披靡。赤雲子百般武器,都是憑空所化,雖然不及軒轅厲害,但奇物、奇招迭出,毫不遜色。戰到酣處,道士急於求勝,以身合劍,全然不留退路,務求一擊斃命。他沒料到赤雲子陰陽同體,實為二人。赤雲子假意胸口中劍,避開要害,分身重傷道士,令之癱倒地上,動彈不得。赤雲子要挖出他的心肝服食。危難之際,落霞花主率先追蹤到赤雲子,持百花劍鬥她,小道士才逃過一劫,緩緩爬到一旁服藥療傷。不消片刻,和尚趕到。赤雲子再強,已經被道士消耗一番,如何鬥得過二人聯手。她且戰且逃,沿著江岸借著夜色一路躲避。“和尚,我幫你截住她的去路,你隻管誦經超度她。”“你走開,我不需要你,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糾纏我,你要不要臉?”和尚推開花主。“你一個人能打敗她?沒有我,你連她的影子都看不到。”落霞一手拽住和尚的胸口,拉到跟前,四目相對,一手掐訣一指,夜露化作飛劍,釘住赤雲子的紅袍,又有幾劍刺穿她的肩膀。她心裡就是不相信和尚一點不喜歡她。“你不要糾纏我!哪裡逃?”和尚扭頭不看她,急忙掙開她的手。赤雲子忍痛拔掉利劍,繼續逃跑。和尚拋出金剛經,砸到赤雲子的後腦,打她個人仰馬翻。“我就要纏著你!不然我怕你被人打死了,我會後悔一輩子。”花主又飛出幾劍,赤雲子避不過,頭發都被割斷,亂發當風,如癲如傻。“你來了,我還得保護你,煩人!”和尚一杖揮出,把赤雲子打飛出去。“你們夠了!”赤雲子不知不覺被逼到了江邊絕地,“士可殺不可辱,你們狗男女吵架,為什麼要折磨我?!”赤雲子危立江邊,怒濤回卷,轟鳴作響,她威脅道:“你們再逼我,我就跳下去,連超度都不讓你們超度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陪著你普度眾生不好嗎?”“呸!你要當尼姑就進城找間尼姑庵。現在,不要妨礙我降妖。”和尚揮舞法杖,金光如劈。“就你能降妖伏魔?”花主也惱了,夜空之中,百劍如雨下。二人毫無章法,赤雲子防不勝防,頓時灰頭土臉,生不如死。“你們這對王八蛋!我跳了,我真的跳了!”赤雲子作勢要跳了江去。“妖孽,哪裡走?”軒轅神劍突然一劍劈來,小道士緩過一口氣,趕上來報複。“哎呀!”赤雲子驚得腳一滑,“噗通”一聲,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淚。“操!”和尚跑到江邊,猛地將小道士推開,準備也往下跳。花主拉住了他。“你瘋了嗎?這水湍急刺骨,下去還能活?”“她跑了,後患無窮。唉!”凶惡的江水徹底吞沒赤雲子的紅袍,和尚怒瞪了小道士一眼,拂袖而去。“謝過姑娘方才救命之恩。”小道士向落霞花主行大禮,兩眼甚至不敢瞧她,花主略略點頭,追著和尚去了,把他晾在一旁。誰也沒想到赤雲子這一墮江,溯回江北,卷入那八王之亂的殺戮之中,得枉死者冤魂無數,神功大成,更與枉死城產生彼此呼喚的奇妙聯係,差點釀成毀寺大禍。——大和尚盯著天師道掌門的劍尖看了許久,眾人又看了他們許久。“到底打不打?兩個人都不動。”“你不懂吧?這高手過招,誰先動,誰先死。”“阿彌陀佛。”大和尚合掌施禮,心悅誠服道:“我輸了。道友法力高強,乃大羅金仙托世,貧僧萬萬不及。”眾人嘩然,紛紛鼓掌,以為二人在眼神交鋒中已經分出勝負,實乃絕世高人。天師道掌門吃了一驚,不明所以,但對方已經認輸,那柄劍隻好緩緩收了起來。“大和尚,你認輸?”“五體投地,甘拜下風,自愧不如。”大和尚眼神露怯,誠懇地說道:“貧僧法力低微,有一鬼物難以超度,想請道長幫忙?請萬勿推辭。”掌門萬眾矚目,隻能作出仙風道骨狀,高高在上地說道:“既然道友請托,貧道自當儘力。”掌門坐下大弟子北道士上前接過木頭和尚的骨甕,那骨甕發出竊竊的笑聲。大和尚百般多謝,然後說道:“貧僧告辭,以後街頭見到掌門,街尾就回避。”“無妨。我們隻是切磋技藝,沒有仇怨,再見還是好友。”“謝過道友。”大和尚帶著木頭和尚扮作悻悻離去,其實心裡因為擺脫那難纏的老鬼不知道多開心。“師父,您怎麼不打就認輸了,這蘭若寺的威名怎麼辦?”“傻徒弟,命重要還是麵子重要?”“換作彆人真不好說,但是對您而言,麵子還真不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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