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皇後之死(1 / 1)

雲起雲落 長亭落雪 2537 字 4天前

不過半日,整座皇宮便傳開來,前皇後托身錦妃複生,直指昭後害她性命孩兒。原來,前皇後仙去以後,對皇上割舍不下,恰逢謝家小姐重病,便附魂於身,隻求伴隨皇上左右,本注定陰陽兩隔,卻不曾想到謝家小姐痛失愛子後傷心過度,魂魄不穩,因而皇後得以重現陽世……這份說辭,雖是段淒美的愛情故事,但神鬼一說本是無稽之談,無奈皇帝卻已相信,旁人自然不敢多餘置喙。又逢觀星局看出天府亂紫薇,主皇後不詳,雖則無憑無據,昭後卻莫名為皇帝冷落,一句“近日便好生休息”,禁足朝華宮中。荒廢多年的鳳棲宮重整,格局一如往日長孫素和喜好,短短數日,後宮局勢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洛雲施,卻依舊待在司南宮偏殿,仿佛不曾聽聞一般。無人知曉,那夜受傷,她是故意的。若非如此,謝臨寒化身前皇後,她作為與長孫素和最親密的人之一,便會落到封瑞如今的尷尬境地。明知是假,若是承認,則讓人懷疑與此事有關,若是不認,又落個不孝之嫌。因而封瑞見到化身母後的謝臨寒,便隻是大哭,一個十歲的孩子,麵對一個化身母親的女人,不該去想是這件事有多麼匪夷所思,而是將一腔思念之情全數發泄出來。但洛雲施不一樣,所以她早已想好,稱病避開幾日,再做打算。何況封炎此時不管是出於對長孫素和的愧疚,還是對鬼神的敬畏,一心全在謝臨寒身上,也無暇去管洛雲施的反應如何失常。而謝臨寒之前所言,洛雲施沒有心,便是因為她借用的這件事,對於長孫素和而言,是一道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疤。為了報複昭後,她連最最已逝之人都可以利用,不是無心,又是什麼。接連數日,謝臨寒獨寵,皇帝將其視如珍寶,對其言聽計從。阮昭雖不曾被廢,然後位形同虛設。十五年前,長孫素和就是她最嫉恨的女人,十五年後,又再次出現,奪走了封炎。洛雲施想,若阮昭對封炎有那麼一絲未曾磨滅的情分,此刻該是要恨得發瘋了。即便沒有,若封炎哪日下旨廢後,或留下遺照立封瑞為帝,對於阮氏,也是一道難題。若非擔心封炎另有主意,封寰宇也不至於夜裡潛入坤輿殿偷取聖旨。一樣著急的,還有盈妃。不過皇帝日日宿在鳳棲宮裡,她根本無法靠近。直到八月十五這日,封炎下旨,冊封謝臨寒為西宮平後,朝野一時嘩然。無奈不管大臣如何參奏,皇帝堅稱此為皇族家事,不予理睬。幾日下來,群臣也隻得作罷,隻回國舅府道是無能為力。而阮昭,連中秋家宴都未能參加,高位之上封炎與謝臨寒言笑宴宴,席間各路皇室子弟、後宮妃嬪神情莫辨。謝臨寒獨寵已過半月,於封炎處必然有所收獲,然從不曾告知洛雲施,到底,雙方不過相互利用。她想控製封炎,洛雲施想報複昭後,各取所需罷了。洛雲施慢慢飲著酒,一邊聽穆雅講北蒙趣事,仿佛形勢如何,都是與她無乾的。封寰宇看向洛雲施時,眼中已經全是寒意。大概,終究於她不再有所希冀。前幾日入宮時,一路聞得風言風語,見到母後如此頹喪無助,便是還對洛雲施情分未了,在阮昭一番激將下,也隻能認清現實,他們永遠隻會是仇敵。你不想傷她,她卻不會放過你的母親。“父皇,兒臣有一事,還望父皇成全——”也好。洛雲施在聽到對方請旨賜婚張媛媛的一刻,深深吸了口氣,也好,也好,終於不必再虧欠他。而阮寒梅,因醉酒與封源有了夫妻之實,也一並賜婚。婚期定在十月,於瑤元、宣正宇和封軒庭、穆雅之後。封寰宇謝恩時,淡淡看了洛雲施一眼,從此,便各不相關了。洛雲施回複一個笑容,似乎在道,早該如此了,如此甚好。然而整整兩個時辰裡,山珍海味如同嚼蠟,滿場歌舞看得心神不寧。大抵於封寰宇還是有些感情的,即便不是男女之情,不禁想,她要多心狠,才會逼得一個人放棄。好在早前小太監前來報信,暮風明日便請旨進宮了,方覺得安心些。“雲施,”穆崖似看出她心神不安,關切道,“可是傷口疼了?”洛雲施搖搖頭,道:“隻是在想,我仿佛越來越心軟了。”穆雅便笑道:“你我雖說舞刀弄劍,終究是女子,對於女子而言,心軟總是好事。”“嗯?”“世子同我講過,你十三歲那年,曾為了救護一個素不相識的伶工,借昭後之手毀了京城最大的一座青樓。”洛雲施想了想,道:“不記得了。”大抵青雲青梅用覺得洛雲施是好人,便是因為她即使在不如意時,也會救助落難之人,而過後,自己毫不在意。那是洛雲施守完長孫素和的喪禮,從段珩處回洛府的路上,恰好遇到一個少年正被青樓打手毒打,隨手欲救不得,一怒之下便施個計謀徹底毀了玉翠樓。穆雅挑眉,道:“所以世子說,你不過愛恨善惡過於分明,既是個佛陀般的大善人,又像個催命的閻羅王。”段珩也曾說過,她是個情感極其強烈而又執著的人。洛雲施一笑,道:“我從來不知,他竟給了我這般多的比喻。”穆雅撇嘴,悶悶道:“總比他說我與你五六分相似,卻隻得了一二分神韻要強吧。”洛雲施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對方卻已毫不介懷,瞪了封軒庭一眼,道:“也不想想,若非我這八九分自己的,誰能願意嫁給他那個風流子。”對麵的封軒庭被這忽如其來的一瞪,霎時有些莫名其妙。而洛雲施便也笑了,深覺兩人真是絕配。家宴散時,已近亥時,洛雲施回到司南宮,見芳元站在門外,便知屋裡有旁人,果然,對方道:“暮公子來了。”他不是應當明日才進宮麼,轉念一想,暮風何時做過應當的事。便也釋然,一進門,就見那黑衣公子懶洋洋地坐在桌旁,正把玩著一隻茶杯。他看起來心情不錯,如玉的眼眸仿佛嵌上一層明珠光華,洛雲施進屋,抬頭看來時,便輕輕勾起唇角,“雲施。”洛雲施兀自一怔,想起暮風許久不曾用這樣輕鬆的語調同她說話了。大抵,是聽聞了封寰宇求娶張媛媛一事……片刻回神,道:“你怎麼進來的。”暮風一笑,“本公子化作給錦繡宮送衣料的長工,亥時一過,還要隨著主家出去的。”他隻是為了早些看她一眼,洛雲施自然領會其意,坐到一旁,臉色溫和道:“宮裡的事,謝臨寒都告訴你了?”暮風點頭,“你這步棋走得出乎意料,也難得他會相信。”洛雲施道:“是謝臨寒裝得像。”兩人都明白,在這個時候,比起查出真相讓昭後受罰,能夠徹底攏住封炎的心更為重要。暮風道:“我爹手下的人傳來消息,那個徐無雙四年前就死了。”“死了?”“對,應該是長孫皇後去世不久,她便死在宮外。”大抵是殺人滅口罷,也幸得如今有謝臨寒,一口咬定是阮昭害死自己,即便無憑無據,於封炎來說也是一根對阮昭的刺。洛雲施抬眸,“罷了,這件事先放下吧。”“嗯。你的傷……”“早好了。”“那就好。”洛雲施想了想,道:“謝臨寒可有對你提過,皇帝有遺詔?”謝臨寒不會告訴她的事,暮風卻自然會講。暮風一怔,搖頭,“沒有,她隻說近日盈妃時常借請安之名來鳳棲宮,似有試探之意,但到底想打探什麼,卻不明了。”洛雲施卻是知道的,盈妃如今受了冷落,便想確認的是,皇帝是否知曉她與曲連平私通一事。暮風繼續道:“你為何有此一問?”洛雲施道:“我懷疑,那個王德,已經被阮昭收服,怕她會借此做些什麼。”若非如此,封寰宇不可能在坤輿殿出入自如,必有皇帝身邊親信之人作為內應。也不奇怪,王德忠心封炎是真,但眼見皇帝日薄西山,自然要另尋一方庇護,而此前最安全的,便是昭後一黨。暮風思量片刻,道:“我這次出宮,才知曉阮家人已經在查我的身世,並且找到了當年為那個禦醫的後人,想確認封寧是否死了。”洛雲施不由蹙眉,“阮家已經懷疑你的身份?”“大概如此。”阮昭若與王德同氣,那封炎豈不是隨時都會知曉?難怪,謝翱天已經開始暗自調遣兵馬,便是防著萬不得已之時,可以先發製人。隻是若暮風身份暴露,實在太過危險,且不說昭後盈妃的勢力,便是封炎自己,洛雲施相信,除卻禁衛軍和範義的禦前侍衛,封炎定然還有自己輕易不會動用的人手,否則新朝初立那時暗殺不斷,如何全身而退。忽然就有些莫名擔憂,卻又不知該如何去講,猶豫片刻,道:“你,無論宮裡宮外,千萬小心。若是遇到危險,可以向定國公和九門提督尋求庇護。”暮風知她擔心自己,心裡便是一暖,伸手覆在洛雲施的手上,道:“我會的,你放心吧。”洛雲施點頭,淡淡抽回手來,道:“有件事,想問你。”暮風正色,“你問吧。”已然做好知無不言的打算。洛雲施道:“我活著回來後,你義父可有對我起過殺心。”不過忽然想起萬壽節陷害一事,僅憑謝臨寒,大抵是無法收服那般多人的。因而也許有暮期石相佐,不管是為了叫暮風收心,還是為了對付長孫家勢力。暮風沉吟片刻,道:“義父隻是想讓你離開。”洛雲施勾唇,若是以戴罪的方式離開,留給一旁昭後,和抹殺又有何分彆。暮風道:“我已經和義父談過了,他絕不會傷你。”洛雲施淡淡道:“不為難?”“不。”暮風心頭一凜,仿佛透過封寰宇見到了自己若是為難的結局。洛雲施是個重感情的人,否則也不會對封寧和長孫素和的死執著多年,做起事來,卻又總是理智先於情感,所以,因為昭後的存在,封寰宇在一開始,就已經不可能。他絕不想重蹈覆轍,便是最後依然要做取舍。洛雲施點了點頭,道:“日後事了,你要如何安置謝臨寒。”暮風想了想,道:“不過,護她一生無虞吧。”謝臨寒為他付出良多,最後也隻能得個性命無憂,於她而言,大抵暮風是絕情的。然而若不絕情於她,便是對洛雲施的辜負,暮風已做了選擇。洛雲施道:“不念一日夫妻百日恩麼。”暮風沉吟,片刻,道:“我心中的妻子,從未換過旁人。”洛雲施一頓,沒有說話。此前韓妃曾暗示過洛雲施,錦繡宮有使用男女和合藥物的痕跡,那時以為謝臨寒要攏住封炎,此刻想來,大抵,是為暮風準備的。即便行夫妻之事,也是以為那是她……難怪謝臨寒曾言,他不答應給她借胎,卻還是有了孩子。而暮期石掩飾真相故意刺激自己,不過想斷了這份情意。那段時間,暮風有口不能言,想必定是極其難熬的。這般思量著,便輕輕歎了口氣,道:“你為何不早做解釋。”他要解釋的,可明明是她,回回拒絕了讓他解釋的機會。暮風一笑,“娘子有氣,為夫應當承受。”何況,你能活著回來,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洛雲施白他一眼,一旁俊臉微紅的青梅便提醒道:“郡主,暮公子,時辰不早了。”暮風便念念不舍起身,拉著洛雲施的手不願離開。洛雲施失笑,推他出門,道:“走吧,再晚宮門便下鑰了。”暮風無奈,卻忽然回身在洛雲施臉色啄了一口,繼而飛也似地消失在夜色裡……洛雲施一怔,良久方回過神來,一扭頭,便見青梅青雲捂著嘴笑,連芳元都彆開臉去,似是怕她難為情……搖搖頭,抬手撫到那一處,驀地自己便也笑了。第二天洛雲施剛洗漱完,便來了個太監在門口道:“孝寧郡主,皇後娘娘有請。”青雲回答:“我們郡主還沒用早膳呢。”太監一噎,陰陽怪氣道:“朝華宮什麼吃食沒有,孝寧郡主且放心過去。”來的是曹宇,昭後的貼身太監。洛雲施早料到會有此一遭,隻是好奇昭後究竟找她做什麼,自然應答:“煩公公帶路。”“郡主請。”在朝華宮巨大的梧桐樹下,洛雲施遇到正要離開的阮寒梅,似剛剛哭過,雙眼有些紅腫。見了洛雲施也不行禮,徑自離開,視若未見。洛雲施想,應當的,如意郎君從封寰宇換做封源,正傷心無處訴說,換做旁人,也無心再理會自己。“郡主請,皇後娘娘就在殿內。”曹宇到門口站住,示意洛雲施自己進殿,同時表示青雲不能跟著。對方是不可在屋裡埋伏刀斧手的,即便是,她也不怕。念頭一過,便留下青雲,自己抬腳進去。昭後坐在鳳椅上,身邊一個宮人也沒有,一旁香爐氤氳嫋嫋,散發著茵犀香的味道。洛雲施欠身行禮,“雲施參見皇後娘娘。”她的禮極淺,淺到一眼看出的隨意,而昭後隻是一笑,淡淡道:“你是不是每回稱呼皇後二字時,都恨毒了我。”洛雲施眉眼平靜,道:“是。”昭後點頭,“往日我稱呼長孫素和為皇後時,也是如此。”洛雲施抬眸,“所以,你便害死了她。”阮昭靜默片刻,幽幽道:“你不是又讓她活了麼,還將本宮困在這朝華宮裡。”她果然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設計。必然會懷疑和謝臨寒的關係,必然查到謝翱天和暮家,或許,已經確認暮風就是當初的封寧,而之所以沒有公諸於眾,必定有所顧忌,這便是叫她來朝華宮的原因。洛雲施沉默,打算情況未明之前,不露一絲破綻。“長孫素和這輩子還真是值得,活著做皇後,死了還有人放不下,一心為她報仇。”昭後輕笑一聲,繼續道,“而本宮,連讓兒子娶個女人,都要以死相逼。”所以封寰宇答應求娶張媛媛,是為昭後逼迫的麼。洛雲施依舊沉默,身在皇家,就注定不會有娶妻的自由,即便封瑞,若到成親的年紀,要考量的東西也太多太多,至於情愛,不知排到後麵幾位。昭後對她的反應毫不介懷,仿佛早在意料之中,緩緩起身,道:“你以為,當初害死長孫素和的,真的是我麼?”洛雲施猛然抬頭,看向昭後。“我是想她死,不錯,但我沒法下手,衣食住行她樣樣防備著,以我當時的人手,根本做不到。”洛雲施儘力平複情緒,冷冷道:“你撒謊,你若做不到,後宮其他人就更做不到。”昭後一笑,靠近洛雲施,道:“是,我若做不到,後宮沒有旁人能做到。但你怎麼就知道,是後宮之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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